朱棣這次的殺心是誰也擋不住的,而且也沒誰願意攔着,甚至還唯恐朱棣殺少了。一句話,不殺人哪來的位置啊!
尤其是朱小三,這貨也不知道藏在哪裡,等誰都抓了,他又冒出來了。
“師父,我爹打算怎麼處置寧王啊?”
“你不會自己問嗎?”柳淳哼了一聲,“朱高燧,你不會跟明教有什麼勾結吧?”
這一句可把朱高燧嚇壞了,“師父啊,你可別胡說八道,您老人家隨口一句,我爹就能扒了我的皮。”
朱高燧湊到柳淳身邊,無奈道:“我聽說了,這一次父皇打算給百官增加俸祿,雖然一個人不多,但那麼多官吏將士,絕對不在少數。我這不是怕我爹眼紅我的那點財產嗎!”朱高燧很憋屈,“師父,你說我好歹也是父皇的親兒子,又是大明的藩王。可我手上的錢,還不如鬱新的零頭,你說我是不是太冤了?”
柳淳冷笑,“你要是想跟他作伴,我也不攔着。”
朱高燧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還是算了吧!
“師父,其實我現在看淡了,真的,錢多錢少,沒什麼差別了。我就是有一個想法,我想進宗人院。”
柳淳沉吟道:“你進宗人院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是替我爹分憂解難,還有要管好大明宗室,讓他們能夠爲了大明基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朱高燧很認真道:“師父,我沒有開玩笑,真的,我就是這麼想的!身爲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總要有點追求。而追求錢財就太丟人了。”
柳淳認真看了他半天,很不錯,聽起來非常有志向。
“你放心吧,爲師會幫你忙的。”
朱高燧傻了,不對勁啊,師父怎麼答應得這麼痛快?他都準備好了十八套劇本,結果一上來就同意了。
這還是自己的師父嗎?
不會又是個陷阱吧?
朱小三很凌亂,完全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在等他,要命啊!
……
“朱權,爲兄來看看你。”
朱棣俯視着寧王朱權,嘴角掛着淡淡的冷笑,“你說說,有什麼想要的。”
寧王朱權愣了,讓自己說?難道還能活嗎?
他急忙撲過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陛下,四哥,小弟真是冤枉,小弟怎麼敢做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是明教害我,對了,還有我的舊部,他們捲入了明教,反過來要挾小弟。小弟沒有辦法,就只能跟着他們一起……不過小弟絕沒有害四哥的心,小弟身在曹營心在漢啊!小弟是故意讓他們露出馬腳,四哥好一舉全殲啊!”
朱權眼睛都冒光了,我真是個天才,竟然想到了這麼好的藉口!
“四哥,你饒了小弟吧,小弟願意下半輩子都去種甘蔗,小弟……”
朱棣擺手,打斷了他,“朱權,我是讓你選擇繩子,還是鶴頂紅,或者是匕首!”朱棣很大方將三件套送了出去。
朱權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癡癡盯着朱棣,“四哥,沒,沒有別的?”
“有!”
朱權的希望一下子提了起來,雙眼熾熱地看着朱棣,我就說嘛,四哥不會殺自己兄弟的,他要跟朱允炆不一樣,他不會殺藩王的,不會!
“你還可以選擇喝紹興黃酒,還是山西的汾酒,喝醉了也好上路!”
一句話,朱權徹底絕望了
“朱棣,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先帝封得藩王!你殺了我,就是違背父皇的遺訓,你和僞帝朱允炆沒什麼區別,你會被天下人唾罵的!”
朱權發瘋一般怒罵,朱棣只是哼了一聲,對身邊的獄卒道:“還愣着幹什麼,送他上路!”
獄卒不敢遲疑,急忙衝了進來,按住了朱權。
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獄卒手裡拿着一個小瓷瓶,向着朱權走來。
“四哥!四哥啊!饒命啊!”
任憑他怎麼叫嚷,都沒有用處,朱棣咬着牙道:“還不動手?”
獄卒嚇得一機靈,急忙捏住了朱權的嘴巴,這位王爺還挺頑強的,他用力閉緊嘴巴,咬得嘴脣都出血了,就是不讓藥灌下去。
獄卒也是急了,探手抓住朱權的下巴,用力一扯,朱權的嘴巴終於張開了,一瓶鶴頂紅全都倒了進去。
害怕他吐了,獄卒還用手扶住朱權的脖子,確認毒藥入肚這才放手。
朱權晃了晃,鮮血從嘴角流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朱棣,嘴裡說不出話,可意思卻很明白。
他在質問朱棣,你怎麼敢殺死自己的兄弟,你不怕落下罵名嗎?
“寧王朱權犯上作亂,廢除王爵,廢除封國,子孫後代,貶爲庶人。”朱棣冷冷說道,朱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朱棣,殺人補刀,你也太狠了吧?
“縱容你們,就是糟蹋朕的天下,十七弟,你是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後一個。與其擔心朕怎麼跟天下人交代,還是好好想想,你怎麼跟父皇交代吧!”
說完這話,朱棣起身,直奔關押鬱新的牢獄而去。
在他背後,朱權一口血噴出三尺,身體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圓睜的眼睛之中,滿是恐懼……九大塞王之一,曾經實力僅次於朱棣的寧王朱權,終於悽慘收場,整個寧王一系,也從宗室族譜當中剔除。
朱棣這一次下手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堅決果斷。
“鬱新,寧王剛剛死了,現在輪到你了。不過彆着急,還有幾天的功夫,因爲你的下場是千刀萬剮!你斂財無數,貪墨民脂民膏,朕要你一兩一兩,全都還回來!”
才幾天的功夫,鬱新的頭髮已經全都白了,鬢角上也都是黑斑,整個人迅速枯萎,臉上的肉一點也不剩,只有一層老皮,貼着骨頭。
面對朱棣的宣判,他彷彿木頭人一般,半點沒有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跪倒在地,勉強磕頭,然後擡起頭,“陛下,罪臣死有餘辜,可罪臣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朱棣冷哼道:“想要朕赦免你的兒子嗎?這種話你就不要說了,朕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
鬱新突然苦笑着搖頭,他向四周瞧了瞧,然後道:“陛下,罪臣想,想讓老妻做一碗麪,就是一碗陽春麪,能在死前吃一口,罪臣就死而無憾了。”
朱棣閉目片刻,微微點頭。
不爲了別的,當年鬱新也是被朱允炆抓起來,關押了那麼久,好歹要念着一份情啊!
“朕答應你了。”
朱棣點手,讓獄卒下去通知鬱夫人,過了許久,獄卒提着一個食盒回來。將一碗麪送到了鬱新的面前。
鬱新顫顫哆嗦,將麪碗端起,嚐了一口,就皺起眉頭。
味道不對!
“這,這不是我妻子的手藝,不是她做的,不是!”鬱新突然跪爬了兩步,撲到柵欄之前,焦急問道:“怎麼回事?莫非我夫人不願意給我煮這碗麪?我們四十年的夫妻,她就這麼無情嗎?”
“我不信,我不信啊!”
鬱新拼命搖頭,湯水灑滿了衣襟,卻也顧不得了。
朱棣瞧了眼獄卒,“怎麼回事?”
獄卒忙道:“陛下,鬱夫人已經在昨天晚上……走了!她自從鬱新被抓,就再也沒吃過東西,也沒有說過話,就那麼死了!”
聽到妻子的死訊,鬱新懵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痛苦糾結,半晌之後,他嚎啕大哭。
他曾經位極人臣,曾經富可敵國……他以爲自己擁有了一切,可是到了生死關頭,他才清醒過來。
他最想念的不是親生兒子,也不是那個才貌無雙的彭家女子,他想念的只是結髮老妻,只是那一碗沒有太多滋味,卻爽口暖心的陽春麪!
曾經最窮苦的時候,夫妻對着油燈,他苦讀詩書,妻子刺繡女工。當他餓極的時候,妻子就會煮一碗麪條。
小小的一碗麪,數的過來的幾根,她從來不吃,全都留給自己。
還記得當年他默默發誓,一定要讓妻子每頓都吃上熱騰騰的麪條……他苦讀書,考科舉,別說麪條了,就算是山珍海味,龍肝鳳髓,也能弄到。
可到了最後,還是這碗麪,最讓他魂牽夢繞。
只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老妻啊,你走的那麼快乾什麼?
你怎麼不等等我啊!
我很快就來了,讓我給你當牛做馬,償還這輩子欠你的啊!
鬱新匍匐在冰冷的地上,放聲大哭,血淚淋漓。
過了好半晌,鬱新擡起頭,看了眼面前的朱棣。
“陛下,罪臣想求陛下一件事,把臣千刀萬剮之後,剩下的骨頭碾碎了,跟我的老妻安葬在一起,把我的骨灰放在她的腳下就好。”鬱新淚眼朦朧,“少年夫妻老來伴,到了這時候,罪臣才真的明白,最割捨不斷的就是夫妻之情。罪臣明明是最幸運的人,少讀書,考中功名,有一展所學的機會,有賢妻陪伴!我還要什麼啊?我怎麼那麼糊塗啊!”
他掄起巴掌,瘋狂抽打自己,發瘋哀嚎,扯開衣襟,露出嶙峋的胸膛……
朱棣微微搖頭,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鬱新總算說了幾句人話。只可惜,他的老妻再也聽不到了,就算貴爲帝王,能真心對待自己的又有幾個人呢?
這幾年不斷有人鼓動自己選秀女,充實後宮,可其他人又如何能跟徐皇后相提並論呢?還是不要犯傻了,而且自己也着實鬥不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