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大門,轟然倒地。
劉家門房的僕人,剛剛一聲怒吼,連一句“來者何人”都沒問出口,就被隨行而上的謝義,一刀梟首!
破門,見血,殺人!
任憑誰來看,都知道,來者不善!
謝義一刀砍了門房之後,催馬跟上謝直,再看謝家部曲的統領,謝節,已然早早衝進了劉家別業的前院!
別業前院佔地廣闊。
一來,從建築風格上將,一進大門,就是廣闊的前院,顯得堂皇大氣,也更能顯示出主人家的胸懷。
二來,從建築成本上來說,劉家別業是依山而上的層層院落,自然是越向上,建造成本越高,把山腳處的空間建設廣闊一些,絕對能夠剩下不少的成本。
三來,從風水上說,層層院落依山而上,自然要走“下大上小”的格局,方纔能形成“寶塔局”,不然的話,未免有“頭重腳輕”之嫌,妨礙主家“不穩”。
最後一個,從功能上說,劉家別業這麼大的地方,除了看家護院的人員,一衆奴僕婢女也少不了,除了主人家身邊貼身的那些大丫鬟、小廝,更有數量衆多的粗使丫頭、餵馬的小子,他們住哪?住在半山要主人家下榻的左近,還是住在山頂處風景最好的地方?可能嗎?自然是在山腳處吃喝用度,最爲便宜,至於幹活方便不方便,那就不是劉普會這個主人家應該考慮的問題了。
總之,劉家別業的山腳處的庭院,最爲廣闊。
謝節帶這謝家部曲衝進大門之後,前院之中,自然是一派慌亂。
劉家奴僕紛紛大驚,膽小的,趕緊躲起來,膽大的,趕緊抄傢伙,機靈的,前去通風報信,腦子不夠使的,就那麼傻呵呵地站在原地,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還會有人衝擊世代豪商的劉家別院。
“汜水謝三在此!
奉天子令,平滅叛亂,捉拿劉普會!
不想死的,還不束手就擒!”
人的命,樹的影!
汜水謝三郎的赫赫聲威,整個洛陽城哪裡有不知道的!?
別看在老百姓心目中那是萬家生佛,但是即便心中對謝三郎最爲感念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千萬不能跟人家謝三郎站在對立的立場上,要不然,人家謝三郎,就能從慈悲爲懷的觀音菩薩,化身金剛怒目的韋陀天尊,他手上的那支“金剛杵”,可真跟天罰是一個等級威力!
現在一聽,啥!?謝三郎,過來捉拿主家劉普會了!?還事涉謀反!?
一衆劉家奴僕全傻了,別說是他們,已經抄起兵器,準備保家護院的青壯,手裡攥着盜情棍棒,心中卻倉皇不已,要不……我先放下……吧?
謝直,要的,就是他們這麼一打愣的功夫!
謝家部曲高居戰馬之上,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衝鋒的陣型,一見劉家奴僕在謝直的一聲怒吼之下游移不定,那還有啥可客氣的!?
衝!
戰馬四蹄翻飛,騎士刀出匹練!
鮮血崩現!
不過片刻之間,劉家奴僕被殺得哭爹喊娘!
劉家別業的前院寬闊,在平日裡有這樣那樣的好處,結果到了今天,卻成了洛陽劉家的催命符!
正是因爲前院廣闊,謝家部曲才能在這縱馬奔騰!
雖然比不得平原曠野,但是也足夠二十三名謝家人集團衝鋒,迂迴包抄,來回衝擊!
在冷兵器時代,一隊騎士集團衝鋒,對手還是一幫身無片甲的奴僕,其碾壓程度,相當於後世坦克對戰自行車!
什麼結果,簡直不用多說!
事實上,在謝家人發動衝擊之後,劉家奴僕完全奔潰了,跑得快的,勉強算是逃過一劫,跑得快的,把命留下!
甚至劉家別業原有的護衛,原本也想反抗一二呢,結果根本組織不出來,剛剛要有集結的意思,就被謝家鐵騎直接碾壓,一來二去,他們都不敢上前了。
謝節身爲謝家部曲的統領,在再一次碾壓了劉家青壯之後,兜回戰馬,再做準備。
與此同時,高聲下令。
“小義,做你的事兒去!”
小義聞言,領命而行,帶着小一輩的謝家部曲,紛紛下馬,隨即呈鋒矢陣,直衝前院的左路,那裡是劉家別業的大廚房!
早在謝直還沒有回到洛陽城的時候,謝二胖子已經發動力量,將劉家別業的佈局摸了個底兒掉。
劉家別業,層層院落依山而上,相關的配套設施,自然也要跟上,別的不說,直說廚房這種存在,上中下三層院落之中,自然都要有,要不然的話,居住在山腰中院的主家想吃飯,派人傳令,下院大廚房這邊做好了,等奴僕婢女把做好的飯食端上去,估計也涼透了,所以,在上院、中院,自然也得有廚房。
不過呢,這裡面也涉及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上院、中院的地方畢竟有限,要是按照傳統廚房的配置來一套,實在是太佔地方,真要是那樣,主人家估計就得住在雞窩旁邊了——上院估計更過分,這邊極目遠眺,抒懷廣闊呢,那邊殺雞,撲棱撲棱的,滿地雞毛,還有公雞、母雞臨死之前的慘叫……這不也影響情緒嗎?
所以,劉家人就想了一個辦法,儘量謀求了兩者之間的平衡。
事實上,劉家別業的上院、中院,依舊設置的廚房,不過相對簡單而已。
上院,基本不動火,即便動火,也就是燒燒開水,剩下的,主要的功能就是存儲,主要存儲一些點心之類的東西……上院廚房的主要功能,就是保證上院之人餓了,能“墊墊肚子”。
中院,廚房的配置就要繁瑣一些了,不過也就是最基本的加熱一下,或者保溫一下,在保持溫度的前提下,維持一個基本的口感,只有那種特別特殊的菜式,必須現場製作的,纔在中院廚房動火,即便是這樣,所有原料的處理,也都不在這裡。
由此可見,爲了保持上院、中院兩院廚房的基本運作,下院廚房,就要承擔起更大的責任,比如給中院準備原料,給上院製作點心,除此之外,還要負責製作那種對時效性要求不高的菜品,比如,湯。
另外,還不要忽略了,劉家別業,可不僅僅是劉普會一家人吃飯,還有上百名最基本的護衛,還有數不清人數的奴僕侍女,人家勞作一天,好歹得給一個熱乎飯吧,你讓他們跑到上院去啃點心?行了,謝直也不用費盡心思攻打劉家別業了,劉家這些奴僕自己就得造反!
所以,下院大廚房,除了爲上院、中院提供各種飲食上的支持之外,最重要的一個職責,就是填飽所有劉家別業中人的肚子。
當這個消息被謝二胖子送到了謝直面前的時候,他根本不在意劉家別業那一天三頓飯是如何運作的,他只關心:
下院的大廚房在哪?
哪裡有多少柴火,有多少油脂?
攻佔這個大廚房,需要多少時間?
攻佔了下院大廚房之後,利用他本身的物資,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把整個下院點燃?
……
在拿到了劉家別業的具體資料的時候,謝直也看出來這是所謂的“寶塔局”了,你不是寶塔局嗎?我就一把火給你燒了,從寶塔底層起步,我到底要看看,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把你這寶塔,燒成一根火炬!
故此,在謝義阻攔他攻打劉家別業的時候,謝直都沒有多想,直接甩出來了自己的想法。
小義,正是基於這個“火攻”的想法,再初步擊潰劉家的抵抗之後,前往攻佔大廚房的。
謝直看着小義,帶着謝家部曲中的小一輩衝想了劉家前院的左路,在月亮門處消失了蹤影,不由得暗中送了一口氣。
不過,他的精神馬上又戒備了起來。
因爲他知道,下面的這段時間,纔是能不能真正攻下劉家別業的關鍵。
一來,劉家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理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了。
如果僅僅是劉家別業這邊留守的青壯,可能還組織不起來,但是劉普會在的話,他就一定會親自出面組織,他畢竟是如今的劉家家主,劉家別業之中的護院還是奴僕,都要無條件地聽從他的安排,況且他身邊還帶着三十多名貼身的護衛呢,只要扒拉出來一半,作爲核心,再組織劉家別業的青壯,就算贊雞毛湊膽子,也至少也能組織起來幾次反抗。
二來,小義等人雖然佔據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優勢,但是攻佔大廚房這樣的舉動,因爲地形的限制,無論如何也得下馬步戰,沒有了戰馬的加成,他們很容易陷入“多數打少數”的困境之中,如果不能形成迅速突破的局面,那可就危險了。
不過,謝直現在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畢竟舍死拼殺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隻允許你砍別人,不許別人砍你的道理,到底誰能砍誰,手上的刀子說了算!
在當初制定這種行動方案的時候,誰也不能保證十成十地成功,能有五六成的把握,就能拼死一試了。
說個不恰當的比喻,錢到賭場,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賭吧!
與其擔心小義等人能不能完成既定目標,還不如踏實下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所以……謝直看着小人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之後,便收入了目光,握緊了手中的橫刀。
等劉普會!
拼死一戰!
儘可能拖住劉家的主力,爲小義等人攻佔大廚房爭取時間!
具體方式,沒別的說的,砍他!
果然,在謝直、謝節等人兜轉馬頭,剛剛整理好隊形的時候,劉家青壯,竟然從劉家前院的正廳之中洶涌而出,再不是毫無組織的混亂,而是形成了基本的陣型,在爲首幾個名相雄壯之人的率領之下,手持刀槍棍棒,嗷嗷喊着衝了出來。
其所謂的陣型,在久經戰陣的謝家部曲眼中,簡直是漏洞百出,說白了,就是一幫人不知道受了什麼激勵,仗着人多勢衆,一起衝而已。
這樣的陣型,也就是看着別剛纔毫無組織的混亂,多少強一點而已,勉勉強強能夠看出來一點有人在背後組織的意思……
但是,這點意思,可嚇不到謝家一衆部曲。
“三少爺,您怎麼說?”
謝節身爲謝家部曲的統領,身邊僅僅七八名騎士而已,面對幾十上百人的衝鋒,竟然面不改色,還有心思問了謝直一嘴。
謝直一聲冷笑。
“節叔不必如此!
今日臨戰,您是統領,三郎自然也要聽命行事。
不過節叔您既然問了,那三郎就多上一嘴……
要我說……還是衝!”
謝節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突然笑聲一收,滿臉狠厲,手上戰斧一擺,直指眼前的劉家護衛。
“謝家人!
衝!
萬勝!”
“萬勝!”
謝家不過十三名部曲,連帶謝直,一共十四人,齊聲應和!
策馬奔騰!
鋒矢陣,衝鋒!
十四名騎士,排列開來,竟然在一瞬間衝擊出了千軍萬馬的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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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兩廂相遇,那真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刀刀見血,槍槍刀肉!
悲呼慘叫,悶哼嘶吼!
生與死,就在這一瞬間!
片刻之後,謝家人終於打退了劉家護院的這一次進攻,卻也個個帶傷了——沒辦法,所謂蟻多咬死象,即便謝家人都身經百戰,也都是一個肩膀抗一個腦袋,雙拳,終究難敵四手,能夠保證一場衝鋒一人不死,也就是謝家人訓練有素的明證了。
不過,無論是謝節,還是謝直,都沒有因爲此事而沾沾自喜,畢竟劉家人雖然被打退,死傷也不算少,但是在劉普會可能親自出面激勵的情況下,並不影響他們的下一步重新組織衝鋒。
果然,不過片刻之後,劉家人又衝了出來。
謝家部曲,二話不說,口呼“萬勝”,繼續衝鋒。
依舊打退了劉家人的進攻。
不過情況卻也更加危險——戰馬累了。
謝直一行人,從洛陽老宅換了戰馬之後,先是奔襲劉家別業,後來又三番五次地衝殺,就算是鐵打的,也難免疲憊,更何況是血肉之軀?謝家部曲身經百戰,自然還有心中一口氣頂着,勉強還可以支撐,但是胯下的戰馬,可不是說堅持就能堅持的。
謝直和謝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來相同的一個意思——最多還可以衝鋒一次,然後必須下馬步戰了,要不然身陷敵營的時候,來一個馬失前蹄,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謝直見狀,也不由得心中焦急,目光轉向前院左路,盼着有煙火早一點升起……
結果,這一看,沒有看到煙火,倒是看到了有人慢條斯理地走出了前院的正廳。
定睛一看!
劉普會!
也不知道該說人家世代豪商的風度翩然,還是應該說劉普會心大,被謝家人打上門來,竟然還能笑容滿面的。
“謝御史,別來無恙啊?”
謝直一愣,想不明白他葫蘆裡面到底賣得什麼藥,便冷哼一聲,並不搭話。
劉普會卻毫不在意,嘿嘿一笑。
“謝御史能駕臨寒舍,劉家別業,蓬蓽生輝……
僅僅家裡面這點人,唯恐招待不週啊……
這不,劉某生怕不能讓謝御史滿意,就爲謝御史多多準備了一二……”
話音未落,四外一片喊殺之聲。
前院的正廳,左右廂房,甚至謝家人破門之後的後路,有數不清的人,紛紛現身。
一個個長髮披肩、外袍反穿!
白衣長髮!
謝直頓時一驚,隨即微眯雙眼,死死盯着不遠處的劉普會。
“你早就知道我要攻打劉家別業?”
劉普會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隨即猛然笑聲一收,面目陰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謝直。
“謝御史,你說對了!我都等你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