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直在國子監門口追上了李旭。
“李兄且慢!李兄且慢!”
李旭一回頭,這不是剛纔和教諭一起的那位學子麼,他要幹什麼?
只見謝直跑到眼前,叉手爲禮,說道:
“李兄可好,在下汜水謝直,今日方入學國子監明法科,仔細算來,和李兄乃是同學。”
李旭不明所以,只得點頭回禮。
“謝兄好,但不知謝兄叫住在下所爲何事?如果是同學之間的飲宴就不必了,一來我家中有急事,不能參與飲宴,二來三天之後就是出監考試,謝兄既然入學了明法科,雖然不見得今年就要出監,卻也該一心向學纔是。”
謝直無所謂地點點頭,然後開口說道:“李兄不說我也從劉教諭處聽聞了你家之事。
實不相瞞,謝某昨日途徑積潤驛的時候,恰好看到河南縣的衙役正在帶走嫌犯,感覺此案中頗有蹊蹺……
謝某不才,也算熟讀律疏,既然和李兄有了同學之義,願意和李兄一起前往河南縣助李兄一臂之力。”
李旭當時就震驚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咱倆是同學,我家有事你就想幫忙?好傢伙,轉學的第一天就這麼熱心腸,真的好麼?這貨不是有病吧?
謝直一看他面露難色想要拒絕,不由得也急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明法科的同學竟然就是客舍老闆的弟弟,早知道這樣還找二叔打聽個屁啊?直接屁顛屁顛地上學來多好?直接跟在原告身邊比什麼不強?
一想到這裡,謝直也顧不得許多了,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對李旭說道:“李兄,不瞞你說,家叔父便是河南府法曹參軍,自幼教導在下大唐律疏,對在下不斷強調要學以致用,在下這纔想跟在你身邊見識一番,還請李兄成全啊……”
李旭一聽,突然不想拒絕了,爲啥?什麼學以致用,什麼見識一番,他都沒記住,他就聽見了,這位同學的親叔叔是河南府法曹參軍,有個市局局長的子侄願意給自己幫忙,還這麼熱情,爲什麼要拒絕?
“既然如此,那就要多多仰仗謝兄了……”
兩人商量好了以後,狼狽爲奸地出了國子監。
剛在門口緩了一口氣的謝小義,當時就震驚了,什麼情況這是?都說整個老謝家最能惹事的,就是這位三少爺,不過這也太快了吧?他可是親眼盯着劉教諭幫三少爺辦完了入學手續才離開的,剛要歇口氣回家彙報去,仔細算算,也就一放屁的功夫,三少爺就把事兒惹下了?
“三少爺……您這是……?不能是被轟出來吧,這也太快了!?”
謝直臉一板,“胡說什麼呢這是?這位乃是李兄,我能夠進入國子監就是頂替的人家的名額,現在人家家裡有事了,於情於理我不應該幫個忙去嗎?”
小義聽了只覺天雷滾滾而過,什麼跟什麼啊我的三少爺,您轉學第一天就幫着同學拔份兒?還是幫退了學的同學拔份兒?這是得喝了多老些假酒才能辦出來的事兒啊!?
謝直還不樂意了呢,“行了,這裡沒你事兒,趕緊回家去,不許在外面玩,小心我告訴二叔,我二叔揍你……”
“……”小義頓時有種被高年級大哥哥教訓了的錯覺,明明是你自己跑出去玩好不好!?
謝直再不理小義,和李旭一起,前往河南縣衙。
小義一看,也沒轍,狠狠一跺腳,回家報信去了。
在路上一通盤道,謝直纔算是弄清楚了李旭的情況。
原來,李旭和那橫死的李掌櫃是同胞兄弟,只不過李旭屬於李家老來得子,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沒了。
比李旭年長十歲的李掌櫃,靠着經營李家祖產客舍,纔算勉強把李旭拉扯長大,切切實實盡到了“長兄如父”的責任,甚至爲了保障李旭的生活,連媳婦都沒娶,這還是等李旭大了,進入國子監求學以後才張羅了一門婚事。
李旭小時候和李掌櫃的感情很好,兄弟之間簡直無話不說,不過呢,等李掌櫃娶妻楊氏之後,他和李掌櫃在一起的時間就大爲減少,一來是李旭求學國子監,課業負擔很重,時間相對原來少了很多,二來是李掌櫃新婚燕爾,娶得以爲年芳十八的小嬌妻,實在是顧不上李旭,三來是這位新進門的大嫂呢,比李掌櫃小了十歲,倒是和李旭年齡相當,瓜田李下的好說不好聽,李旭也就從祖傳的客舍中搬了出來住進了國子監的宿舍,四來呢,還是因爲這位大嫂。
這位大嫂姓楊,據說是弘農楊氏的旁支,雖然本身不過是河南縣當地一家富戶的女兒,卻放不下千年世家的架子,再加上她本是楊富戶家的獨女,難免有些嬌蠻。
事實上,楊氏進了李家門以後,雖然大面上還過得去,也沒少耍小性子,李掌櫃在老夫少妻的情況下,也難免慣得厲害了一點,然後楊氏就變本加厲,到了最後,竟然逼迫李掌櫃,要他答應等李旭國子監畢業之後就讓他自謀生路,李掌櫃能不管自家的親兄弟嗎?那是兩人成婚之後爆發的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雖然事情都過去了,但是李掌櫃和楊氏之間的關係急轉直下。
這一切,都看在了李旭的眼裡,他自然不想讓長兄爲難,雖然沒說什麼,卻在國子監中刻苦學習,還真就準備考上明法科之後自謀生路,也正是因爲如此,李旭自然回家回得就更少了。
誰承想,他家大哥竟然橫死在祖傳的客舍之中。
謝直聽了,臉色變得很是古怪,心中暗想,這事兒不能這麼巧吧,又是姓楊的?好吧,也別說什麼千年世家了,無論是哪一門哪一姓,也難免良莠不齊,這麼大的人口基數,真出現幾個奇葩也說得過去,不過他實在是有點迷糊,難道他和弘農楊氏八字不合不成?
且不說謝直如何胡思亂想,兩人急匆匆一通趕路,終於到了河南縣的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