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祿山帥帳之中一片愁雲慘淡,逼得高尚不得不第三次嘲笑謝三郎來提升叛軍士氣的時候,汜水關帥府之中,卻是一片歡騰。
謝三郎正在論功行賞!
如今淮南軍跟安祿山的叛軍交手了兩次,第一次是炸燬汜水縣城,第二次就是昨天在汜水關外的地道大戰。
雖然炸燬汜水縣城的那一戰的“戰果”更加輝煌一些,足足消滅了五千叛軍,但是那是藉助了火藥之威,又是淮南諜報司的暗中行事,賞,固然是要賞,不過還真不太方便大肆宣揚。
昨天那一場地道大戰,卻別有不同。
出動五百好手,利用地道伏擊安祿山叛軍隊伍,殺傷六百一十七名叛軍精騎,退走的精騎還人人帶傷,尤其逼得安祿山落荒而逃,而淮南一方損傷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只有三人輕傷,還是在地道進出的時候不慎崴了腳……
客觀的說,這纔是淮南軍與幽州軍之間,第一次面對面戰鬥!
無論從最後的結果來說,還是雙方的傷亡對比來說,非常適合大書特書,這樣的戰鬥,才能真正地提振淮南軍,甚至整個大唐軍民的士氣。
自然,謝三郎,不吝封賞!
第一位,牛佐。
他親自帶隊出城,取得了如何輝煌的戰績,無論如何,第一位的,都是這場戰鬥的實際指揮者。
對他的封賞……
一頓臭罵!
爲啥?
誰讓他衝着安祿山出手的!?
牛佐越出藏身的地道,一記投槍,直射安祿山,當時謝直在汜水關頭看着,差點嚇出心臟病來。
等牛佐一回城,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不是說現在還不是結果安祿山的時候麼!?真想殺他,讓出城的五百勇士,一人攜帶足量的火藥彈,別說安祿山麾下只有八百騎兵,就是八千曳落河,也能全給他炸飛了!這一次伏擊,真正地作用就是兩方面,一來提升士氣,二來激怒安祿山,將他牢牢吸引在汜水關,好讓謝直能夠按照計劃把時間拖延下去……
這是整體戰略!
所有戰術,甚至小規模的戰鬥,都應該爲此服務纔是!
牛佐你倒好,第一次出手就衝着安祿山去的,幸虧安祿山命大,要是真直接死在了汜水關城外,一旦城外的十萬叛軍潰散到河北一地,足以造成河北地的糜爛,到了那個時候,你牛佐就是整個河北地上千萬百姓的罪人!
就這,還想要獎勵!?
牛佐也知道這次莽撞了,出城之前,謝三郎千叮嚀萬囑咐,出城殺傷幽州精騎可以,堅決不能對安祿山出手,結果,牛佐從地道之中跳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安祿山那個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不給他一下子,實在是有點忍不住……
所以,牛佐對謝直的處置毫無異議,根本不敢居功。
處理了牛佐之後,對其他出城的勇士,謝三郎自然不會苛求,人家出城之前又沒有接受什麼交代,又打出來這麼漂亮的戰績,理應重賞。
事實上,出城的五百勇士,人人得了不少金銀財貨,最讓他們開心的,還獲得了在淮南軍中優先晉升的機會,只要硬性條件一到,直接晉升,這可是比金銀財貨更令人心動的。
不過,拔得頭籌的,卻不是這些出城作戰的勇士。
謝三郎,將此戰首功,給了淮南諜報司治下的一位“技術人員”。
郝好。
郝好,在江湖上,有個綽號,“土耗子”,本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摸金校尉”,因爲有一次在洛陽北邙山“發財”的時候走了風,被淮南諜報司洛陽分司的好手給拿下了。
按理說,這種偷墳掘墓之人,按照大唐律法,應該斬立決纔是,不過也是他命大,正趕上當時謝三郎擴充淮南諜報司的人手,還特別強調了,要注意諜報司內部的人員構成,尤其行動隊,不能全是淮南軍挑選出來的廝殺漢子,必須增加“技術人員”的比例云云,
當時諜報司分司的老大,也弄不清楚三爺嘴裡的“技術人員”到底是個什麼標準,一想這位“某金校尉”好歹也是個“技術工種”吧,就抱着嘗試一番的態度,把他送往了揚州。
小義本來也沒當回事,摸金校尉,向來爲人不齒,甭說普通百姓了,就是江湖中人也躲他們遠遠的,嫌晦氣……
後來,還是謝三郎聽說了這位“土耗子”的存在,頓時大喜過望。
能耐是死的,人是活的,用來偷墳掘墓,就是人人喊打喊殺的摸金校尉,但是如果用到正地方,那就是個“考古界人士”,再不濟了,也能混一個“土木工程師”……吧?
謝直當時抱着“使功不如使過”的心思,讓小義嚇唬了他一頓,然後把他正式納入了淮南諜報司之中,專事“土木工程”,甚至還曾經令他對淮南軍進行“土木作業”的戰術培訓,着實大幅度提高了淮南軍在戰時土木作業的戰術水平。
可惜,郝好的出身,實在是有點……又是摸金校尉又是被“俘虜”過來逼着加入諜報司的,在諜報司內部,自然受不得那些從淮南軍中挑選出來精銳的待見,事實上,即便他加入了諜報司多年,大部分只知道他的外號,土耗子。
結果,在今天,謝三郎宣佈首功,郝好。
當時,愣是有很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這位到底是何許人也……
而郝好,當時眼淚就下來了,直到在帥府廣場上站到了謝三郎的面前,依舊泣不成聲。
“哭啥!?大老爺們,丟人!”
謝直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情況,訓斥之後,直接對他說道:
“轉身!
面向所有有功將士!
大聲告訴他們你的名字!”
“郝好!”
土耗子,不,郝好,轉身之後,一聲嘶吼,聲震整個帥府,彷彿是要將這些年心中的憋悶全部吶喊出來一般!
“我爹就是摸金校尉,不會別的,知道我長大之後,必然子承父業……
取名郝好,就是讓我這一輩子好好的,求個平安!
如果沒有洛陽北邙山的那次失手,你們叫我土耗子,行,我認!
但是,我現在是郝好,淮南諜報司的郝好!”
最後一句,那真是生生嘶吼出來的。
謝三郎也配合,等他嘶吼完了,直接上前一步,與郝好同列,朗聲對在場所有人大聲說道:
“諜報司乙級技術師,郝好……
於天寶十一載,隨第二批進京人員共同進入長安城……
於五月初五安祿山謀反後,於諜報司人員,第一批趕赴汜水關。
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汜水關外,營建完成地道防禦體系……
於天寶十一載六月初五迎戰安祿山叛軍的戰鬥之中,建立殊功!
故此!
晉升郝好爲諜報司甲級技術師!
賞賜……”
郝好在旁邊,早就激動得淚流滿面!
謝直拍了拍他的肩膀。
“淡定一些……
往後的半個月,還要借重你的地道防禦體系……
只要咱們能用它成功拖延安祿山半個月的時間,晉升你爲大匠!”
郝好一聽,都顧不得擦一擦臉上的眼淚,重重一點頭。
“節帥放心!
只要軍中好手悉心配合,小人願立下軍令狀,半月之內,叛軍之中,無一人能觸碰到汜水關的城牆!”
謝直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就在此時,突然有諜報司的成員前來報告。
“啓稟節帥!
城外監控地道的兄弟,發現有叛軍進入地道……
人數,在二百左右!”
謝直聽了,眼中寒光一閃,冷哼一聲。
“不知死活!”
與此同時,城外叛軍的帥帳之中,高尚三笑謝三郎,正在給安祿山出主意,讓他順着地道強攻汜水關的暗門,以此來攻破汜水關。
安祿山和史思明這兩位在叛軍之中實際位置最高的將領,面面相覷,誰都沒說話。
帥帳之中,那氣氛,可就有點尷尬了……
高尚一懵,隨機也意識到了,這狀態……好像跟他自己想的不太一樣,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自己這個“奇思妙想”一拿出來,安祿山應該大喜過望,史思明應當佩服得五體投地纔是,爲啥兩人都沒啥反應,而且看他們的表情,還挺尷尬……主意是我出的,你倆尷尬啥?不對!這哥倆是替我尷尬呢……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高尚終究還是沒有繃住,主動詢問。
帥帳之中的其他叛軍頭目,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嘴嘴觀心,誰都不說話,唯有安祿山和史思明對視了一眼,沒轍,最後還得落在他們兩個的頭上,史思明一個勁地給安祿山甩眼神,安祿山一瞪眼,這讓我怎麼說,要說你說!你要是讓我說,我就罵街了!史思明一見,沒辦法,開口了。
“教主,是這麼回事啊……
汜水關外的地道,都挖到城關之外兩裡了,這麼大的地界,想要完全搞清楚地道的具體分佈……太難了……
況且,就算是要從地道進攻,也要進入汜水關頭守城機具的攻擊範圍……如果,讓軍士在不明地道走向的情況下,貿然進入地道進行強攻,恐怕傷亡比直接攻城還要大……”
史思明一邊說,一邊暗中觀察着高尚的表情。
剛開口的時候還好,高尚應該也意識到了什麼,聽着史思明的話,表現得比較平靜,結果,等到史思明委婉地說出來“比直接攻城的傷亡還大”,高尚的一張臉頓時變得通紅。
史思明一見,趕緊往回找補。
“軍師不必如此……
相比也是軍師關心則亂了……
我看,咱們不如堅持誘導謝三郎出門來戰纔好,只要出了汜水關守城器械的攻擊範圍,有地道,咱們幽州騎兵不得施展,他淮南鐵騎更是不得施展,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幽州輕騎如果陷入地道,最多傷馬,人,沒事,但是淮南鐵騎都是重騎兵,他們要是陷入地道的話,馬肯定廢了,人,穿着一身鐵甲,從馬上栽下來,說不定直接就摔死了……
所以,教主,咱們還是堅持原來的戰略……吧?”
史思明這麼一說,高尚的臉更紅了。
高尚聽出來了,人家這是給自己留着面子呢,點了一下,沒往透了說……
自己二笑謝三郎的時候,說謝三郎麾下的淮南軍,就是個“巡捕營”,最多就是抓捕幾個江洋大盜而已,往好了說,他們也就算是善於小範圍之內的配合戰鬥,根本不會大規模的騎兵衝鋒,所以謝三郎斥巨資組建淮南鐵騎,完全是放棄了自己最擅長的戰鬥模式,還妄想跟一直策馬奔騰在塞外的幽州騎兵一較長短,這纔是標準的以卵擊石!
結果,剛纔自己出主意,讓幽州騎兵鑽地道……豈不正是讓幽州騎兵放棄了自己最熟悉的策馬奔騰,而改爲去“小範圍之內的配合戰鬥”,這纔是標準的以卵擊石!
可笑,他還曾經因爲這四個字嘲笑過人家謝三郎……
人家謝三郎這叫揚長避短!
知道自己麾下的淮南鐵騎,不方便和幽州騎兵在開闊地帶往來衝鋒,構建汜水關防禦體系的時候,乾脆別出心裁,直接在汜水關之外挖掘了數量衆多的地道,把類似於城鎮房舍街道的複雜環境,直接給安排到了地下了……結果,直接造就了一片最適合淮南軍發揮戰鬥力的環境!
而自己呢?
一想到有暗門能夠通過汜水關城牆,竟然想都沒想地就要派人鑽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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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人家謝三郎就等着他這個呢!
真要是鑽了,說不定成千上萬的幽州騎兵填進去,都走不完汜水關外這二里地!
想到這裡,高尚也明白了,派人鑽地道,這就是個“餿主意”,怪不得剛纔一幫人誰都不說話呢……
不過……
“那怎麼辦?”
總不能就在帥帳坐着吧,難道等老天爺一個雷把汜水關劈了?總得想辦法攻城吧……
安祿山聽了,直接翻了個白眼,你是軍師!你問我!?我要是知道的話,我還養着你幹啥!?
倒是旁邊的史思明,沉吟半晌之後,開口了。
“節帥,教主,屬下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