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從來不敢夢想有一天能從溫暖舒適的被窩裡醒來。對於他這樣的農奴來說,年復一年的日常是無論寒暑天不亮就從自家的窩棚裡鑽出來幹活。
睡的只有麻布面料填充着乾草麥秸硬邦邦一點兒也舒服的被褥,天寒地凍的時候頂多鋪一層獸皮,而且年復一年的使用讓被單打滿了補丁,只要稍微用點力布料就會撕裂。
而現在瓦西里能擁有全棉面料填滿雪白棉花的被褥,柔軟舒適暖和,有時候瓦西里都想整天躺在被窩裡,那實在是太舒服了。
不光是被褥是全新的,瓦西里也再也不用鑽低矮的窩棚。全新的木房乾淨整潔,竟然還配有玻璃窗這種高檔的物件。曾經瓦西里夢想結婚的時候能蓋這麼一幢房子就人生圓滿了。
瓦西里提前享受到了這種新家的幸福。吃的也好,每頓都有熱騰騰的黑列巴,還不限量。還有香噴噴的肉湯,列巴沾肉湯這是過年纔有的大餐好不好!
這樣的大餐瓦西里頓頓都能吃到了,短短一個月,他就長了十磅肉,從骨瘦如柴的自走骷髏變成了帥氣的大小夥子。
反正這一個多月的生活讓瓦西里覺得像是做夢,能吃飽能穿暖,什麼時候當兵有這麼高的待遇了?如果永遠如此,他願意在軍隊服役一輩子!
對瓦西里這樣的農奴士兵來說,參軍絕對不是什麼美差。雖然留在普斯科夫的老家也要受主子的盤剝,有幹不完的農活做不完的工,但至少勉強可以餬口。
而參軍之後待在748團的這一年多裡,農活雖然沒有了,但吃不飽肚子是個大問題。多數時候他甚至需要偷偷鑽進森林裡設圈套捕獵來找口吃的。
更糟糕的是,軍官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隨意打罵折磨是家常便飯,有時候還專門折磨他們作爲取樂。過去一年多裡瓦西里已經目睹了幾個小夥伴被折磨致殘致死。那恐怖的景象經常出現在他夢中,深恐某一天也步其後塵。
這樣的恐懼還要至少陪伴他四年,瓦西里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挺過這可怕的四年。因爲隨着冬季的來臨,他以爲自己一個月都挺不過去,會被凍死在這個冬天。
再然後一切都變了,隨着安德烈.康斯坦丁諾維奇大公的上任,瓦西里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新衣服新靴子新房子以及充足的口糧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然後是人生地位的飛快提高,沒有人可以隨便鞭打他們,哪怕是軍官也不行。到了晚上還有那位大公親自給他們上文化課,讓目不識丁的瓦西里逐漸學會寫自己的名字。
這在過去根本是無法想象的,瓦西里很懷疑那位大公就是神父們常常提到的救世主,否則他爲什麼如此的厚待他們這些可憐蟲?
瓦西里可是見過貴族醜惡嘴臉的,那些傢伙當他們是塵埃是奴隸是麻風病患者。只會頤指氣使,只會嫌棄鄙視,反正瓦西里從來未曾想到過自己有一天也能面對面的跟貴族老爺說話,更不用提跟一位帝國大公平等對話和被噓寒問暖了。
爲此,瓦西里偷偷的收藏了一條李驍遺落的手絹。倒不是他貪圖這條手絹的價值,而是將這當成了偶像的象徵,認爲這條偶像用過的手絹能帶給自己好運和祝福。每到熄燈上牀睡覺的時候,瓦西里就會偷偷將手絹貼在胸口,默誦着禱詞,祈求天上的父讓李驍長命百歲多子多福。
和瓦西里一樣的農奴士兵還有很多,他們都把李驍、維什尼亞克和鮑里斯當成了救世主和恩人,恨不得爲他們兩肋插刀纔好。
也不僅僅是李驍三人組,後來的列昂尼德在士兵中的威望也是與日俱增。雖然這位新來的副團長還沒有像李驍他們一樣給士兵們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他每日的日常巡視,視察邊邊角角的一切細節,爲士兵們主持公道,懲罰那些試圖搞名堂的卑劣軍官,這些同樣都被士兵們記在了心裡。
誰對士兵好,誰真的關心士兵,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無法作假的。當你付諸真情時,士兵們也會發自內心的感謝你擁護你。
而現在,在748團,李驍、鮑里斯、維什尼亞克和列昂尼德就都享受到了士兵們的真情擁護。任何試圖詆譭、攻擊這四個人的行爲都會被眼明耳快的士兵發現和檢舉,無形中爲四人保駕護航抵擋了許多暗箭中傷。
瓦西里在這方面成績就特別突出。因爲年輕好學,文化課進度飛快,當別人還在努力掌握西裡爾字母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數百個單詞。
因爲這份伶俐,瓦西里被賦予了一項特別的工作,充當連隊裡的紀律巡查員。他的主要任務就是配合李驍等人管理連隊的紀律,糾察違紀行爲。
瓦西里喜歡這份工作,倒不是他熱衷於頤指氣使的感覺,而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也是個有用的人,能夠幫到忙。而不是之前被老爺們鄙視的垃圾和廢物。
瓦西里想要做個有用的人,所以他特別的努力。對於巡查員的工作是一絲不苟,完完全全照搬了列昂尼德的嚴肅勁頭,對於任何違背紀律的行爲都是零容忍。
頂着風雪瓦西里昂首挺胸的走在營地裡,就像一隻雄糾糾氣昂昂的大公雞一樣巡視着自己的地盤。哪怕風雪再大,哪怕天氣再冷,他也覺得心裡頭暖融融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阿基姆,你又隨地小便了!營長和連長早就強調過這是決不允許的!你自己去軍法處領罰。再敢邋遢不遵守命令,就打你的屁股!”
“瓦維拉!跟你講了一百遍,不準在當班的時候喝酒!你又明知故犯了!”
“加夫里爾!你的軍裝怎麼髒兮兮的,軍容不整也是要受處罰的!”
一個上午的時間,瓦西里都在同違紀問題做鬥爭,糾正了無數的錯誤,讓營地變得更加美好,這讓他充滿了成就感。而就在他做最後的巡視然後準備去食堂享用熱騰騰的午餐時,一個討厭的傢伙出現在了他眼眸中。
“格拉西姆這個人渣怎麼來了?這個混蛋想做什麼?”
此人原本是二連的軍官,是加辛斯基的小弟。上次加辛斯基一夥覆滅之後,這位出重金走了梅薩多夫的後門逃過一劫,只被降低軍銜繼續留用。但這個傢伙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之前被李驍和鮑里斯加上維什尼亞克聯合起來修理得生活不能自理,只能請病假逃避。
瓦西里很疑惑,這個傢伙怎麼突然回來了,還一副鬼鬼祟祟的德行,難道說他是來搗亂的?
想到此,瓦西里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跟在了鬼鬼祟祟的格拉西姆.格拉西莫維奇少尉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