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很奇怪嗎?”藤原仲麻呂道:“整個平城京,還有什麼我們藤原氏打聽不到的事兒?”
崔耕趕緊補救,道:“倒不是奇怪,而是在下聽說,崔芬郡主是要和基皇子成親的。爲了將這個消息告訴全天下的百姓,朝廷還安排崔芬郡主巡行整個扶桑。可不知爲何,自從崔芬郡主回到平城京之後就銷聲匿跡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現在在下驟然聽說,崔芬郡主和橘諸兄有關,着實有些震驚了。”
“哼,這事兒就是那廝搞出來的!”
一提橘諸兄,藤原仲麻呂瞬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道:“崔芬郡主一到平城京,就被他的人控制起來了。這廝宣佈,爲了防止大唐越王崔耕派人來營救崔芬郡主,必須對郡主的行蹤嚴格保密,連我們藤原氏都插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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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耕道:“把藤原公子的意思……該不會是把崔芬郡主害了,讓天皇陛下不得不降罪於橘諸兄吧?”
藤原仲麻呂搖頭,道:“那怎麼可能?崔芬郡主出了什麼三場兩短的,大唐越王一怒,豈是橘諸兄一人能承擔得起的?說不定我們藤原氏都得吃掛落兒,那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麼?”
崔耕這才微鬆了一口氣,道:“那藤原公子的意思是……”
藤原仲麻呂沒理他,而是衝着四下裡伺候的美貌侍女,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侍女們全部都退了出去,藤原仲麻呂又小心地將門窗關閉。
直到這時候,他才壓低了聲音,道:“崔芬郡主被橘諸兄軟禁在如玉樓。”
“如玉樓又是在哪?”
“呃……就在橘諸兄的後宅。”
“啥?橘諸兄的後宅?那地方肯定守衛森嚴,咱們還打個屁的主意啊!”崔耕忍不住驚呼出聲。
藤原仲麻呂趕緊解釋,道:“雖然幾位護法的身手不錯,但我藤原家也不是沒有善於技擊之道的人。你們放心,我的計劃絕不是要幾位動武。”
他從袖兜裡掏出來了一個小瓷瓶,繼續道:“幾位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
藤原仲麻呂小心翼翼地將小瓷瓶打開,倒出了一點點粉紅的粉末,道:“這是一種藥物,名曰“剎那千年”。只要吃下此藥,就會頭髮發白,形容枯槁,看起來好像是老了幾十歲、命不久矣。”
崔耕嚥了口吐沫,沉聲道:“該不會……藤原公子是想把這毒藥,給崔芬郡主吃吧?這事兒我們可不敢幹。”
“崔海護法莫急着拒絕啊。”藤原仲麻呂道:“我剛纔說的,只是此藥的表面現象,實際上此藥對人體並沒什麼損害。過上三五個月,此藥的功效減退,人就又恢復正常了,也就是看起來嚇人而已。”
看起來嚇人也不成!
崔耕心中暗想,你說恢復正常,就是恢復正常啦?誰知道你這“剎那千年”裡面,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我的寶貝女兒吃下去之後,產生了什麼暗疾怎麼辦?
當然了,沒有明顯的害處,總比顯然的毒藥要好。
崔耕暗鬆了一口氣,道:“這還差不多,您繼續往下說。”
藤原仲麻呂道:“是這麼回事兒:崔芬郡主最近茶不思、飯不想,消瘦甚多。請了我扶桑名醫診斷,卻是身體上沒任何毛病,只是思鄉心切而已。眼瞅着崔芬郡主越來越瘦,那橘諸兄也不敢隱瞞,報知了天皇。”
崔耕會意道:“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需繫鈴人。所以,天皇陛下想找幾位唐人,開解開解崔芬郡主?最終,他選定的人選,就是我們幾兄弟?”
“不錯!正是如此!”藤原仲麻呂道:“在扶桑找幾個唐人安慰崔芬郡主並不難。難得是,那些人要能爲我扶桑所用。而不是反過來心向大唐,利用能接觸崔芬郡主的機會,把我扶桑向越王崔耕賣個好價錢。從這條上看,幾位護法正合適!”
“我……”
崔耕聽了這話,好懸沒笑出聲來。
好麼,這誤會可大了。自己一行,乃是越王和其親衛。到了扶桑,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被認爲是最不會效忠越王的唐人。真是世事如棋,人生如戲啊!
當然了,仔細想想這事兒也不奇怪。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紛紛皆爲利往。
在扶桑人看來,自己和另外幾個護法,都是海盜出身。越王崔耕因爲崔芬之事,再賞識自己等人,又能給出什麼獎勵?五品散官,頂天了。
但是扶桑不同。
在扶桑,佛門的力量非常強大,簡直算一大政治勢力。
鑑真總領扶桑佛門,算得着扶桑數得着的大人物之一。自己等人身爲鑑真的護法,其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算是扶桑的實權人物。
越王崔耕,絕不可能給出類似的賞賜。
從功利的角度來講,自己等人絕不可能背叛扶桑投奔越王。
藤原仲麻呂見崔耕如此高興,卻以爲是崔耕因爲天皇的信任而高興,也不疑問有他。
藤原仲麻呂繼續道:“崔海護法莫光顧着高興,咱們先說正事兒:幾位開解崔芬郡主之時,就可以找機會,將這剎那千年之藥,放入崔芬郡主的飲食之內。”
崔耕道:“崔芬郡主吃下去之後,看起來形容枯槁命不久矣,就可以治橘諸兄一個看護郡主不利之罪?”
“哪那麼簡單啊?本來崔芬郡主好好的,怎麼落入橘諸兄的掌控沒多久,就病入膏肓了呢?說不是他動的手腳,誰信啊?不用問,這廝跟天皇根本就不是一條心。他就是想害死崔芬郡主,令越王崔耕震怒,兵發扶桑,殺了天皇和皇后。到了那時候,他這個皇室遠支,就有機會繼承天皇之位了!”
略頓了頓,藤原仲麻呂得意地繼續道:“你們想想……天皇陛下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會如何對待橘諸兄呢?抄家滅族都是輕的,哈哈!”
“這不對吧!”楊玄琰質疑道:“若果真如你所言,崔芬郡主就是死在橘諸兄手上的。越王能不殺他,反而讓他繼承扶桑之皇位?”
藤原仲麻呂聞聽此言更加得意,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橘諸兄既然有這個計劃,肯定就有完全之策。比如僞造崔芬郡主的書信,說橘諸兄是個好人, 害死他的是天皇……甚至不用僞造,利用種種情勢,讓崔芬郡主誤以爲事實真是如此就行了。”
崔耕附和道:“其實也不用說太細。爲了皇位,夫妻可反目成仇,父子兄弟可自相殘殺。只要稍微一點,讓天皇陛下產生這個聯想,他自己就可以把這個計劃補全的。”
“就是這個道理!”
藤原仲麻呂高興地站起身來,輕拍了一下崔耕的肩膀,道:“崔海護法果然聰明,我對咱們的計劃,越來越有信心了。不知你……到底意下如何呢?”
崔耕微微躬身,慨然道:“難得藤原公子如此信任,貧僧敢不從命?”
……
……
崔耕的真實目的,當然不是幫着藤原仲麻呂下毒陷害橘諸兄,那“剎那芳華”藥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給崔芬吃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把這個任務接下來。畢竟,這是自己唯一和女兒重逢的途徑。
至於以後該如何敷衍藤原仲麻呂,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簡短截說,三日後,果然聖武天皇的旨意到了東大寺,令崔耕等人去開解崔芬郡主。
崔耕領命,帶着楊玄琰、凌十三和崔秀芳一起,來到了橘諸兄的府邸。
平城京完全是仿長安城建造的,橘諸兄的府邸自然也不例外。崔耕一路行來,真感覺跟自己的越王府差不多,只是在具體細節上還大有差距。
衆人隨着橘諸兄的王府大總管藤野加護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內宅。
忽地,迎面走來了一位三十來歲,相貌英俊,渾身書卷氣的男子。
藤野加護自然是認得那英俊男子的,趕緊帶着崔耕大人避在一旁,道:“大伴大人,您先請!”
“嗯?”
那英俊男子卻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斜眼瞥向崔耕等人,道:“這幾個和尚是怎麼回事兒?他們來橘諸兄的內宅幹什麼?”
“呃……”藤野加護遲疑道:“此事事關機密,。大伴大人還是莫問的爲好。”
“啥?機密?”
那英俊男子當時就竄兒了,道:“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什麼機密,你藤野加護可以知道,這幾個野和尚可以知道,偏偏我不知道?簡直是豈有此理!藤野家護,告訴你,莫以爲你得橘諸兄大人的信重,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了?!”
“我……不是,小的確實沒別的意思啊!”藤野加護滿臉委屈,道:“這事兒的確事關機密……”
那英俊男子不耐煩地打斷道:“少特麼的廢話!你就說,今兒這機密,你到底告訴不告訴我吧?要不,咱們去橘諸兄大人面前,說道說道?”
藤野加護趕緊求饒道:“別介啊!您是橘諸兄大人的朋友,小的和您發生了衝突,到了他那,我有理也得挨頓揍啊!”
“怕捱揍的話,你就說那個秘密!”
“好,好吧……”
藤野加護沒辦法,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簡要地介紹了一遍。
那英俊男子聽完了,眼前一亮,道:“嗨,我當是什麼事兒呢?原來是這個啊。開解崔芬郡主,哪用得着幾個野和尚呀?找我,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