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問得相當高明。
說太平公主權力慾強,說太平公主對武則天有很大的影響力,甚至有時候能幫武則天代批奏章。
事實上,在現在,知道這些事兒的人,不過一掌之數。在大多數人眼中,太平公主不過是一個身份高貴的霪娃蕩~婦而已,並不會把對付二張的希望全寄託在她的身上。
另外還有一件事,卻是除了太平公主之外,唯有崔耕一個人知道:那就是太平公主雖然是武則天的親生女兒,武家的媳婦,卻是一個鐵桿的擁李派!
甚至可以說,自從薛紹被武則天害死後,太平公主只有兩個目標:抓權勢和幫李家復唐!
太平公主聽了這話,頓時臉色一變,道:“崔著作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崔耕站起來微微一躬身,道:“有二張之助,陛下欲廢當今太子李旦,改立武三思爲太子,天下人無不憤恨。下官不才,也是其中之一。還請公主力挽狂瀾,下官願附驥尾!”
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
經過契丹之亂,武則天對李顯和李旦厭惡到極點,只是怕把擁唐的勢力逼急了,纔沒把他們賜死,但心裡天平已經完全傾向了武三思。
崔耕甚至懷疑,在真實歷史上,是太平公主通過二張的美男計,說動了武則天,改變了對李顯的看法。但是,如今陰差陽錯,二張竟成了武三思的盟友,形勢已經危如累卵!
太平公主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不知道崔耕有後世的記載啊!
一個人,爲了李唐的復興,冒着巨大的風險,向一個不知深淺的女子,說出這番肺腑之言!
這意味着什麼?
要是他是李唐的忠臣,奮死一搏,孤注一擲;要麼是真心喜歡這個女子,願意敞開心扉;抑或是兼而有之!
太平公主面色肅然地把崔耕扶起,道:“想不到崔著作對我李唐如此忠心,本宮剛纔實在是失禮了。”
“呃……那對付張昌宗的事兒?”
太平公主悠然一嘆,道:“說實話,本宮真恨不得親手殺了這二賊。但現在陛下對他們的信任還在本宮之上,又如之奈何?所以,我原本的打算是暫時忍耐,以圖將來。難道崔著作有什麼其他的良策?”
崔耕撓了撓腦袋,道:“下官當然也沒啥良策。只是想,這暫時忍耐也太憋屈了點,不如就此跟二張鬥一鬥,還請公主在必要的時候,給予下官幫助。”
太平公主沉吟了一會,緩緩道:“如果崔著作執意如此的話,也不是不行。反正你是平陽公主的夫婿,看在默咄的面子上,不管是贏是輸,性命之憂總是沒有的。”
“那咱們就一言爲定?下官告退!”
“且慢!”
正事兒說完,太平公主又恢復那副妖嬈魅惑的樣子,道“二郎彆着急走嘛,難道你就不想跟本公主來一場露水情緣?莫擔心自己的名聲哩,高戩和本公主的事兒幾乎人盡皆知,他還不是被人們視爲正人君子?”
“呃……多謝公主的美意。”崔耕面上一陣尷尬,道:“只是,只是……”
太平公主擺了擺手,道:“好了,本宮也不爲難你了。這種事強扭的瓜不甜,不過,還有件事你得答應本宮。”
“什麼事?”
“本宮最心疼的孩子,就是薛崇簡,可憐他剛出生不久就沒了父親。今年崇簡十歲了,卻是尚未拜師,不知二郎能否給本宮一個面子,收他爲弟子?”
“呃……”
崔耕這回可是真傻眼了,人家太平公主的這個理由太正當了,甚至可以說是一片好心。。
但問題是,自己只是想短暫的和太平公主暫時結盟而已啊,這一下子當了薛崇簡的師父,可就算牢牢綁在太平公主的戰車上了。
這可咋辦?
蹬蹬蹬~
正在崔耕爲難之際,突然外間腳步聲聲,有人在門外道:“啓稟公主,陛下有旨,速招崔著作進宮!”
這回崔耕用不着着急表態了,二人不敢怠慢,趕緊出去迎接欽使。
還別說,這位欽使崔耕還真認識,正是想當初,曾在武三思的府上,叩謝自己大恩的高力士。
高力士道:“陛下宣召甚急,崔著作趕緊跟雜家走吧。、”
“慢!”太平公主隨手將一錠金子遞過來,道:“這位公公,不知陛下宣召崔著作,有什麼旨意?”
“雜家怎敢收公主的金子?”高力士搖頭道:“實不相瞞,崔著作人對雜家有大恩,我要是知道陛下的意思,肯定會如實相告。但問題是,雜家確實不知啊!”
對於高力士的人品,崔耕還是信得過的,道:“既然如此,公主請回吧,下官這就隨高公公一起入宮面聖。”
“崔著作小心。”
……
……
其實高力士也不像崔耕想象中那麼老實,待二人走出了一里多地,四下裡沒什麼人了,他才低聲道:“雜家雖然不知陛下因何宣召您,但現在張氏兄弟可就在陛下跟前伺候着,恐怕不是什麼好路數啊!”
鄭搞了那麼大陣仗,現在崔耕和張氏兄弟之間的矛盾,幾乎衆人皆知了。
崔耕道:“那陛下就招了我一個人?”
“不是,她還派了武壯去宣召狄相爺。雜家到了您的府上沒見着您,四下打聽,才知道您去了太平公主府。”
大樹底下好乘涼。狄仁傑在就好辦了。武則天乃有道明君,總不能看着二張在狄仁傑面前無禮。
崔耕高興道:“狄相的家離着宮城甚遠,要不……咱們等會兒他老人家?”
這點權力高力士還是有的,道:“成,雜家聽您的。”
沒有一刻鐘,武壯帶着狄仁傑也到了宮城外面,和崔耕碰面了。
狄仁傑一見崔耕,就有些不悅道:“崔著作,你最近辦的那些事兒,可是有點不大地道。”
“狄相這話的意思是?”
“哼,你和張氏兄弟對上了,怎麼找了那麼多人,唯獨沒找老夫?莫非你以爲老夫是趨炎附勢之人,連宗楚客都比不上?”
崔耕心說,我那不是怕影響你復相嗎?再者,現在你是清邊道副總管,想攙和這事兒也攙和不上啊!
當然了,崔耕也明白,人家狄老頭的意思,是主動攬事上身,這次絕對站在自己這一邊。
他說道:“那下官就多謝狄相照拂了。”
錚~錚~錚~
狄仁傑和崔耕在太監的引領之下,來到了通天宮的第二層。但見一個大殿中,武則天正在和一個面若好女的英俊年輕人下雙陸,上官婉兒和另外一個異常英俊的年輕人側坐相陪。
不遠處,幾個侍女奏響瑤琴,曲調悠揚;角落中,檀香嫋嫋,讓整個殿中異香撲鼻。
“臣狄仁傑(崔耕)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崔耕和狄仁傑齊齊跪倒在地。
“兩位愛卿平身,賜坐。”
高力士搬了兩個胡凳來,讓崔耕和狄仁傑在離棋盤不遠處坐下,可以十分清晰的觀察戰局。
所謂雙陸,大概相當於後世“跳棋”和“大富翁”的集合體,規則並不複雜,狄仁傑和崔耕自然都能看懂。
此時一盤雙陸已接近終局,功夫不大,勝負已分,卻是那個面若好女的年輕人勝了武則天。
女皇陛下絲毫不以爲忤,輕笑道:“老嘍,老嘍,朕的腦袋,究竟不如你們年輕人好使了。”
那面若好女的年輕人道:“陛下哪裡老了,這是可憐微臣。要不然,我也得不了那件集翠裘不是?”
“唉,六郎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好了,朕說話算話,來人,把那件集翠裘取來。”
“是!”
功夫不大,有小太監取來了一件異常華美的衣裳。
那個面若好女的年輕人既然被武則天稱爲六郎、,自然就是張昌宗了。
他看了崔耕一眼,道:“此衣乃是南海所獻,通體碧綠,乃是採萬千翠鳥頂上之羽製成,珍貴異常。”
說着話,已經將集翠裘披上,當真是衣衫襯人,人襯衣衫,相得益彰。
武則天是越看越愛,嘆道:“按說這集翠裘是南海獻給朕的,想不到穿到六郎身上,竟如此出彩,這還真是物盡其用了。”
張昌宗眼珠一轉,道:“陛下,這這件集翠裘就是微臣了?”
“當然,君無戲言。”
“謝陛下厚賜。”
張昌宗謝過武則天,又扭頭看向崔耕道:“素聞崔著作大才,不知可敢和張某人對賭一局雙陸?你輸了就辭了太子左監門率府的職司,但若是贏了,陛下親賜的這件集翠裘就是你的了。”
武則天道:“太子左監門率府的正率由誰接任,朕也甚爲爲難。不如就通過這場雙陸定下來吧。”
日!
敢情在這等着我呢!
崔耕當時就有點傻眼,暗暗尋思:貌似我打雙陸的技術,還趕不上張昌宗呢,這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