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好你個崔耕崔二郎,這回被本王抓着把柄了吧?”
武懿宗今天是特意陪着武載德,來感謝胡義堂的大夫的。他萬沒想到,還有這個意外之喜,高興地道:“本王明白了,你崔耕住了程方明的宅子,就受了他的請託,打壓良善胡商。事到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說?”
武載德也是微微皺眉,道:“崔京兆,你這事兒辦的差了,人家胡義堂的藥飲子,確實有效啊!”
“啊?”
崔耕心中暗想,胡義堂的藥飲子真有效用的?不能吧,一百文錢包治百病,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但是,話說回來,武載德總不會被一個胡商收買吧?另外,牙疼不是病,疼起來是真要命。這牙疼不疼,可不是能用“錯覺”二字解釋清楚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我明白了!
如果非說有一種東西,對天下所有疾病都有效的話……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樣東西,不是什麼藥物罷了。
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道:“好吧,本官承認,這胡義堂的藥飲子的確有效。不過……”
武懿宗冷笑,道:“不過什麼?你千萬莫告訴本王,只認一個失察之罪,卻不承認是挾私報復!”
“非也,非也!”崔耕微微一笑,道:“事實上,本官連這個失察之罪都不想認。因爲本官認爲……查封胡義堂,實在是理所應當!”
“什麼?崔二郎,你失心瘋了吧?人家胡義堂的藥飲子有效,你還要查封?”
“不錯,正是。”
然後,崔耕看向扎達木玉道:“扎達樓主,如果本官沒猜錯的話,你這所謂的藥方,純屬子虛烏有吧?這藥飲子裡面,其實放什麼其他的藥物都無所謂,唯有一種主藥必不可少。”
扎達木玉強自鎮定道:“這藥方乃是在下安身立命的本錢,無可奉告!”
“你不告訴本官也不要緊,我已經知道了。”崔耕道:“這樣主藥,就叫底也伽!”
扎達木玉的臉上終於色變,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本官當然知道!”崔耕道:“史有所載,乾封二年,拂霖國遣使獻底也伽,可解百毒,治痢疾、減傷痛,無病不驗。要說能有治百病的藥物,當然非底也伽莫屬了。”
武載德疑惑道:“就算那藥飲子是以底也伽爲主料,也算不得什麼大錯吧?爲何崔京兆執意要查封胡義堂呢?”
扎達木玉道:“多謝王爺體諒!小人的藥引子,的確主料是底也伽。我之所以說是有獨家秘方,不過是爲了保密罷了。”
“哼,如果是底也伽,你這胡義堂本官還非封不可了!”崔耕道:“啓稟潁川王,這胡人無知,以爲底也伽是治病的良藥,其實此物不但治標不治本,而且有毒,久服必形容枯槁,減壽喪命!”
崔耕說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所謂底也伽,其實就是用罌粟製成的原始鴉片。
扎達木玉卻以爲崔耕在信口胡說,道:“崔京兆這麼說,可有證據?”
崔耕一邊回想着後世關於罌粟的記載,一邊篤定道:“當然有,你這底也伽的主料,是一種植物吧?這種植物莖高一至二尺,葉互生,兩面有糙毛,其花豔麗無雙。本官說的對也不對?”
“對倒是對,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崔耕道:“本官不知在你們波斯,此物叫什麼。但是,在我大周,它有個名目,叫斷腸草。”
“啊?斷腸草?”
剛纔聽崔耕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人們早就將信將疑了。待這“斷腸草”三個字一出,頓時全場人人色變。
武載德問道:“崔京兆說那東西叫斷場草,不知見於何典?”
崔耕對答如流,道:“南朝陶弘景《仙方注》有云:斷腸草不可知。其花美好,名芙蓉花。王爺請想,這斷腸二字,還不足以說明此物的毒性嗎?”
“呃……這……”
崔耕說得這麼清楚,陶弘景名聲響亮,武載德當然不能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頓時一陣猶豫。
札達木玉卻不知陶弘景是何許人也,道:“什麼陶弘景?他說此物有毒就有毒了?這算不得什麼鐵證!”
“好,你要鐵證,本官就給你鐵證!”崔耕道:“札達樓主,現在你還有多少底也伽,拿出來吧?”
“拿出來就拿出來。”
札達木玉親自去胡義堂的後堂,取出了一包底也伽。
崔耕掂了掂,這包底也伽能有七八斤重,嘆了口氣,道:“底也伽價比黃金,札達樓主還真是捨得下本錢啊!”
隨即,命人牽來一條大黃狗,將一塊底也伽強餵了下去。
功夫不大,那大黃狗就興奮異常,搖頭晃腦,亂咬亂叫。又稍微過了一會兒,它就口吐白沫,倒伏於地,死了。
底也伽貴重異常,誰捨得大塊吞入腹中?扎達木玉也只是取少量的底也伽熬成藥飲子販賣,以圖厚利罷了。他萬沒想到此物有如此毒性,頓時臉色慘變,跪倒在地,道:“我……我不知道啊!還請崔大人明查,小人萬不知這底也伽有毒啊!”
言畢,以頭搶地,磕得砰砰作響。
武載德則嚇出了一聲的冷汗,道:“多謝崔京兆提醒,要不然,本王這把老骨頭,就交代了!”
老百姓們眼珠子都紅了,紛紛喝道:“兀把胡人,賣假藥不說,還敢投毒,實在是罪無可恕!崔京兆,打殺了他吧!”
“打殺了他!”
“打殺了他!”
……
崔耕一下子打死七八十名破皮無賴的名聲在外,百姓們以此爲例,齊聲呼喝,聲震雲霄。
秦修業和程方明也帶着手下們趁機起鬨,直把扎達木玉嚇得險些尿在褲子裡。
武懿宗非但白白高興了一場,還標準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出了個大丑,臉色訕訕的,躲在武載德的身後。
楊奉達失職在前,頂撞上官在後,臉色煞白,兩股戰戰,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一時間,崔耕成爲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對於此事,崔耕自然有自己的想法。首先,這胡人扎達木玉賣要飲子,並不是故意害人。在歷史記載中,直到明朝,中國人才認識到鴉片的危害,又怎麼能苛求扎達木玉呢?
其次,自己身爲爲京兆尹,公事公辦,不應該太過偏向程方明這邊。長安作爲大周首都,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對胡人太過苛刻,其實是對長安的發展不利。
所以,待人們的聲音漸低,他就開口爲扎達木玉說情,不知者不嘴嘛,封了胡義堂也就是了,沒必要把扎達木玉怎麼樣。
當然了,大家不能白吃了扎達木玉的毒藥,他必須給予補償,假一罰十,每人補償一貫錢。至於潁川王那,就要補償一萬貫。
最後,崔耕着重聲明,這藥飲子裡面,底也伽的含量非常少,應該不至於給大家的身體帶來多少危害。
有崔耕作保,人們才勉強答應。
在崔耕的想法裡,自己讓扎達木玉破財消災,免了一刀之苦,是對這胡人大大有恩。
然而,在人家扎達木玉的想法裡,卻是:若沒有崔耕,自己會靠着藥飲子發一筆大財。現在呢?不得不大大破費一把,這一進一出之間,差別可太大了。
扎達木玉對崔耕懷恨在心,眼珠一轉,道:“多謝崔京兆爲小人轉圜。小的無以爲報,適逢今日東市聚寶樓開業,想請您吃頓飯看一場相撲,不知您可否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