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問道:“什麼折衷之計?”
“崔京兆請稍等。”
蘇大元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拿起酒壺,給自己和馬升各斟了一杯酒。
“兄弟,咱們倆這一輩子,殺刺史,擄公主,臨死之前還有名滿天下的崔青天送行,值了,幹!”
“大哥,幹!”
二人一揚脖,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崔耕聽出了這番話裡面的決絕之意,道:“二位……”
“好了,現在咱們就談談這個折衷之計!”蘇大元似乎有些微薰,慨然道:“現在的情形是,我等既不願意死後沒着落,又不願意對不住何幫主。所以,就把此事交給上蒼決斷。”
“怎麼個上蒼決斷?”
“實不相瞞,現在這個秘道,是我們從前在二聖宮當差的時候發現的。它並不僅僅是奉先殿一個出入口,只是這個入口最大,最方便罷了。”
“奶奶的,那何勇沒全說實話,回去了我就宰了他!”宋根海惡狠狠地說道。
崔耕瞪了宋根海一眼。趕緊轉移話題,道:“二位繼續說下去。”
幸好,蘇大元和馬升二人,似乎與何勇沒什麼交情,也不以爲意,繼續道:“但是,這些出口,有八個在二聖宮裡面,只有一個出口,是通向十里外,龍首原的一個枯井裡面。那口枯井的通路被楊務廉斷了之後,我們兄弟就殺了他,帶着小公主逃出了密道。”
宋根海奇怪道:“那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廢話,二聖宮已經被你們圍了,我們想逃也出不去啊!”馬升白了他一眼,道:“最後,我們哥倆一商量,就把小公主放在之前發現的,另外一個隱秘之地,然後又回到了這裡。所謂由上蒼決斷的意思就是……小公主藏身的那個隱秘所在,無糧無水。三日內,崔京兆若找不着她,餓也餓死了。三日內,若找着了金城公主,那就是她和崔京兆都命不該絕。”
“幹嫩娘!”封常清一個箭步衝上去,怒道:“我就不信了,抓住你們倆,嚴刑拷打,難道還問不出金城公主的下落?”
蘇大元也不躲閃,任由他抓住了胳膊,澀聲道:“當然問不出來,因爲……你不能對死人動……動刑。”
說着話,他的面色驟然發黑,一滴血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看來,縱是當時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馬升也身子一歪,跌倒在地,和蘇大元的表現一般無二。
崔耕猜測,恐怕這二位之前喝的酒無毒,而酒壺裡的酒是有毒的。在回答折衷之計的時候,他們已經無藥可救。
崔耕擺了擺手,道:“算了,也是可憐人,長清,莫爲難他們了。”
“是!”
封常清隨手一丟,蘇大元跌倒在地,眼看着就出氣兒多,進氣兒少。
武壯道:“若不是崔京兆往昔官聲甚好,金城公主今日就會被這二賊人撕票兒了。看來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啊!”
崔耕點了點頭,道:“那楊務廉今日被蘇馬二人殺了,還真是惡有惡報。不過,善有善報的不只是下官,還有武中郎您啊。您今日捨命陪下官下來,陛下得知之後,肯定會對您更加看重,這也是善有善報哩!”
武壯衝着秘道口那邊努了努嘴,道:“得陛下更加看重不敢奢望,只要他老人家能更看清某人的真面目就行了!”
他指那個人,自然就是陳玄禮。
這廝聽說了秘道的危險之後,死活不肯下來,結果這次,秘道里啥危險都沒發生,還真是枉做了小人。
果不其然,崔耕等人上來,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之後,陳玄禮的面色真是難看無比。
他儘量往好處想,強辯道:“看來,那楊務廉進奉先殿,不是爲了救公主,而是趁機逃命。他死在那逆賊的手中,也算不得本都尉護衛不周了。”
武壯聳了聳肩膀道:“到底算不算你護衛不周,雜家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得陛下說了算!如果陳將軍真想將功折罪的話,還是多加把勁兒,把金城公主找到爲好。”
“我……”
陳玄禮聞聽此言,心中真是鬱悶無比。
尼瑪這叫什麼事兒啊?
弄了這麼大陣仗,還請出了臨淄王李隆基。結果,非但自己不能升官發財,還得爲了免罪,替大仇敵武壯,乃至剛纔得罪死了的崔耕出力!
當然了,他再鬱悶,形勢比人強,也只能是打落了牙齒和血吞,聽從了武壯的建議。當即,把自己的兵馬全部撒下去,搜查二聖宮,找尋金城公主。
崔耕也不敢怠慢,也將自己的人全部派出。
人多好乾活,二聖宮只是武則天和李治的行宮,總面積並不大,一個時辰後,就把這座宮殿翻了個底兒朝上。
然而,但是,只找到了當初被楊務廉陰死的四個侍衛,金城公主還是不知所蹤。
原本信心滿滿的衆人,頓時開始着急了。
封常清焦急道:“金城公主才四歲,這無糧無水的,還真未必能堅持三天,咱們可得早做決斷。”
崔耕苦笑道:“怕只怕,當初蘇大元沒說實話。金城公主實際上,並不在二聖宮中。如果那樣的話,咱們可就麻煩大了。”
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但出了二聖宮,就是漢長安皇宮,乃至漢長安城。這是多麼大的面積,哪藏不着一個小女孩啊?
衆人不由得一陣絕望。
死馬當活馬醫,崔耕無奈之下,上表請旨,調了三萬大軍過來,在漢長安故城仔細搜索。
一晃眼兒,就是兩天的功夫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這回,連武則天都坐不住了,帶着朝中文武重臣,一起來到了二聖宮。
奉天殿內。
女皇陛下面陳似水,沉聲道:“崔愛卿!”
“微臣在!”
“朕有言在先,若是找不着金城公主……”
崔耕滿面羞慚,打斷道:“微臣甘領死罪。”
“好,要的就是崔愛卿這句話。朕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哪怕是三尺,也得把金城公主找出來!若是到了明日午時,你還找不着金城公主,那就……提頭來見!”
“臣遵旨!”
崔耕明白,張昌宗乃至武三思,肯定有趁此機會,在武則天面前,給自己上了不少眼藥,也不爭辯,叩頭而出。
封常清等衆心腹就在殿外等候消息,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真是火極火燎的,又要帶人加緊搜查。
馬華更是滿臉慚愧之色,道:“在下往昔自負建築之能,今日真是有負崔大人的重託。若崔京兆果真被陛下治罪,在下甘願追隨大人地下!”
“哈哈,想不到崔京兆竟有如此忠誠的下屬,本王佩服啊!”
武三思從殿內走出,整好聽到了馬華的這話話,得意道:“崔二郎,枉你人稱崔青天,查案之能天下無對,現在也黔驢技窮了吧?哈哈!”
崔耕可不慣着他,揶揄道:“黔驢技窮?您這話說得可早了點。你還記不記得,兩天前,你一驚一乍地,要跟本官在陛下面前打官司。結果卻是公主無恙,楊務廉死了。樑王千歲,你如此沉不住氣,真是望之不似人君,怪不得陛下不肯將皇位傳給你呢。”
“你……”
當不上太子,是武三思的終身憾事。有道是,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崔耕真是既當場打臉,又赤~裸裸的揭短!
武三思氣得肝兒顫,反擊道:“好一張利口!但是,任你舌燦蓮花,明日你也非死不可!今日不是本王沉不住氣,而是你命該如此!”
“哦?那恐怕要讓連樑王千歲失望了。”崔耕聳了聳肩,堅定道:“樑王千歲,你敢不敢跟本官打一個賭?”
“賭什麼?”
“就賭到了明日,本官能不能找着金城公主!若是本官贏了,你就承認,自己沉不住氣,本就不該覬覦太子之位。若是本官輸了麼,就承認錯看了你樑王千歲。”
這個賭注其實並不大,對武三思來講,承認自己沉不住氣又怎麼樣?反正他已經與太子之位絕緣了。
對於崔耕來講,死都死了,對武三思低頭,也沒啥大不了的。
武三思稍微一考量,就獰笑道:“好,本王賭了,我要讓你崔二郎死都死不安生。但不知……你準備用何種方法,找尋金城公主呢?”
崔耕微微一笑,道:“其實,這個法子,陛下已經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