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嚥了口吐沫,道:“爲……爲什麼?”
“鄭相又何必明知故問?你我不和,天下皆知。若本官統兵在外,你卻在朝中搗亂,斷了本官的補給。本官縱有神仙手段,也難免敗亡啊!”
“我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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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那樣的人,本官不知道。但本官不信任你,考慮問題時就難免分心。所以,爲了我大唐百姓計,爲天下蒼生計……鄭相,你還是辭官不做吧!”
“我……”鄭當時就有點傻眼,剛纔是自己拿大義壓崔耕,逼他非出山不可。
怎麼這眨眼間,自己就被大義相責,非得辭相不可了呢?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應對之策呢,變故又生。
“還請鄭相爲大唐百姓計,辭官不做啊!”
“只要鄭相辭官,小老兒就在家裡給您立長生牌位啊。”
“事已至此,鄭相爲何戀棧不去?”
……
呼啦啦!
圍觀的百姓們足足近兩千人,跪了一地。這可比鄭派來的那幾十個高句麗人,有氣勢多了。
這些百姓之所以如此齊心,主要還是考慮自己的利益。
遍觀大唐,名將凋零,也只有崔耕,捉拿過扶桑倭皇,平定過契丹之亂,偷襲過突厥老巢,稱得上戰功赫赫。他若不想去打新羅,換成別人,大家實在不放心啊!
還有最關鍵的,崔耕人稱“點金聖手”,隨便一劃拉就是金山銀海。他征伐新羅,興許真能不加稅。換成別人,那怎麼可能?
考慮到這麼多,誰管他鄭還能不能繼續當宰相呢。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崔耕雙手下壓,道:“鄭相,聽到百姓們的呼聲了沒有?這就是民~意,你還不自請下野,更待何時?”
鄭深吸了一口氣,道:“並非是鄭某人戀棧不去,而是以此爲例,後患無窮。哦,就因爲你崔相不放心鄭某人,我就要被逼着辭去相位。那你若再不放心別人呢?長此以往……這大唐朝廷到底是你崔耕做主,還是陛下做主?”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鄭自認爲,即便蘇秦復生張儀再世,也無法反駁。
但是,崔耕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嘿嘿嘿……鄭啊,鄭,這真是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什……什麼意思?”
“你剛纔若是答應了本官的條件,青史斑斑,誰敢不讚你一句品行高潔?但你不答應下來,錯過了這次機會,可就要身敗名裂!”
“你恐嚇我?”
“並非恐嚇,本官只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已。”
然後,崔耕面色一肅,厲聲道:“鄭,你貪贓枉法,選官之時,收受賄賂,還有何面目,高居相位?”
敢情是這個啊。
鄭聽了這話,非但不害怕,反而有些放鬆。如今朝堂上,不收賄賂的有幾個?韋后不就是最大的受賄犯嗎?
再說了,選官之時,有很多錢不收不行啊,這裡面不知道牽扯多少人的利益。
崔耕敢挑破此事,不知多少人自危,要幫自己說話。再說了,自己完全可以拿崔貪污說事兒嘛。
想到這裡,他聳了聳肩,道:“崔相,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你說本官收受賄賂,有何憑據?”
“當然有。”
崔耕扭頭,看向自家的大門,道:“吳先生,出來吧!”
“來了!”
隨着一聲答應,剛纔在客廳內,與崔耕交談的那個大胖子,快步走了出來。
他咧嘴一笑,道:“鄭相,別來無恙乎?當日所賜,吳某人可是一日不敢或忘!”
鄭如見鬼魅,駭然道:“你……你還活着?”
“廢話,你鄭相不身敗名裂,某又怎麼好意思去見閻王呢?”
然後,他也不理鄭,看向四周的百姓,朗聲道:“實不相瞞,某姓吳名知,乃是一名小小的待選官,秩八品。”
所謂待選官,就是通過某種途徑,取得了任官的資格,而沒有被吏部授予正式職司的人。
“……”百姓們不知這位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都沒有應聲。
吳知嘆了口氣,繼續道:“怎麼樣,咱這個名字不咋樣吧?諧音就是無知,當初因爲這個名字,某不知受了多少恥笑。當初選官兒的時候,鄭相見了我,就說,無知啊,你長得這麼肥,還真對得起這個名字。得了,你以癡呆爲題,給本官做首詩聽聽吧。做得好了,本官給你選個好官做。”
人羣中有好事之人道;“瞧你那蠢笨的樣子,是做不出詩來了?”
“哼,這位仁兄小瞧我了。當時某還真的做詩一首:榆兒復榆婦,造屋兼造車。十七八九夜,還書復借書。”
剛纔那個提問之人道:“這詩也算可以了,倉促之間有此佳作,想必鄭相給你官兒做了?”
吳知撇了撇嘴,道:“這位兄臺是真傻還是假傻?鄭相選官是看才學的嗎?非也非也,人家是看錢。我沒錢,他怎麼肯給我官兒做?”
“當時鄭相是怎麼說的?”
“他說,你的才學雖然可以,但是長得像是一個癡漢。若是爲官,恐怕有失朝廷體面。”
“那你又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就說,吳癡是我,漢卻是你鄭大人哩,咱們倆真是有緣。哈哈哈!哈哈哈!”
說着話,吳知笑得前仰後合,難以停止。
“漢”在大唐年間,是個罵人的詞。比如“田舍漢”“廝殺漢”等,吳知這麼回嘴,大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是,這有什麼好笑的?值得這麼大笑不止?
“……”人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唯有鄭面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別說了,崔相您快讓他別說了。吾願自此辭官不做。”
崔耕心中一軟,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大哥,我知錯了!知錯了!您就給我一個機會吧,要不然我的爹孃……”
“好吧,也難爲你一片孝心,這就回去寫奏摺吧。”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鄭連磕了幾個響頭,這才站起來,倉皇而去。
百姓們都看傻了,這到底是爲什麼呢?爲什麼吳知講個笑話,鄭就主動辭官了呢?雙方到底是打的是什麼啞謎?
其實,所謂的謎底,現場只有崔耕、吳知和鄭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