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是古堡,不然的話,元首與墨索里尼說不定把屋頂吵翻了。他倆爲了各自祖國的利益,在這個遠離鬧市的戈壁灘上免費爲大家表演馬來西亞鬥雞,起初鬥雞時旁邊還有觀衆,偶或出來個勸架的人,後來吵得大家膩煩了,翻來覆去就那些話,一點新意都沒有,因而也各幹各的事了。
墨索里尼喝了一大口水,第十遍重複剛纔的話題:“我再最後一次重申,必須要讓埃及國民議會上臺,這是順應當前國際潮流的正確選擇。”
元首毫不示弱,繼續已經闡明瞭二十次的觀點:“我再再最後一次地重申,前埃及國王阿巴斯?希勒米二世是代表埃及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其他都是扯蛋。”
“絕對不行。現在是二十世紀,你以爲是中世紀呀,還要扶持國王上臺,簡直沒有一點革命思想。”墨索里尼一口氣喝光了水喊叫。
李德夾棍帶棒諷刺全用上了:“革命?哎喲,你再說我的牙齒笑掉了。什麼狗屁國民議會?沒一個好人,不是政治騙子就是官場失意者,要嘛就是討飯的,一羣狗苟蠅營之徒。”
“你那個國王也不是好人。有本事的話,能讓別人轟下臺?”意大利首相一臉鄙薄,屁股一擡放了個響屁。冉妮亞悄悄對施蒙特說:“元首剛纔說什麼來者?”副官搶先回答:“狗屁。”
首相仰起脖子喝水。麗達拿起暖瓶要去添水,鮑曼拉住,輕聲說:“嗓子啞了也就吵不起來了。”不料墨索里尼用鋁缸子敲打桌面:“倒水呀?我給你們拉來了一軍艦水的?想獨吞呀。”
李德的短會成了馬拉松,兩人又一輪的爭吵開始了,墨索里尼的聲音渾厚,元首的聲音尖細,兩人起先又拍桌子又瞪眼,後來手疼得吃不住勁兒了,用鋁缸子敲打桌面,等到鋁缸子敲得變形了,又拿起就近的什麼東西增加音響效果和威懾力量。
鮑曼隨手把書放到桌子上勸架:“你倆真是,那有打了勝仗吵得不可開交的?”墨索里尼把眼鏡盒猛然往桌子上一摔,讓他閉嘴:“這是兩國領導人之間的事,你一邊涼快去。”
他扭頭朝元首嚷嚷:“如果你不尊重幾千萬意大利人民的意見,我在國王面前不好交待。”
“如果你不聽勸告,我馬上把部隊撤出利比亞。”元首不甘示弱,隨手拿起書扔到角落裡,麗達驚叫着跑過去:“那是《飄》,施佩爾借給我的。呀,破了,這讓我怎麼還他呀?”
兩人各自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氣,齊亞諾像一個使壞的賬房先生一樣,一臉陰謀詭計地上前獻計:“我有一個辦法。”他成功地吸引了兩個國家領導人的眼球,元首與領袖一齊斜視着他。齊亞諾把嘴湊到墨索里尼耳邊,被他一把推開:“我們意大利人明人不做暗事,當着大家的面說。”
齊亞諾自鳴得意地說:“我的辦法是你倆各退一步,即不讓埃及國民議會上臺,也不讓國王復辟,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意大利和德國直接管理埃及。”
“嗯?”兩人開始正眼看他,齊亞諾亮出答案:“意大利人管行政,德國人負責軍事。”
兩個領袖重新斜睨着他。齊亞諾不甘心,又講:“或者直接實行總統負責制,意大利人擔任總統,德國人當總理。再不行的話,以尼羅河爲界瓜分算了。”
墨索里尼朝元首瞟了一眼,元首朝冉妮亞喊道:“喂,你找根火柴給我。”“幹什麼?”冉妮亞笑盈盈地明知故問。“我要掏耳朵,不然老聽錯話,比如剛纔我聽到齊亞諾請求當埃及總統。”李德挖苦道。
齊亞諾悻悻地坐回原地,目送着冉妮亞手裡捏着一團紙出門,他看到元首閉目養神,便悄悄跟出去了。半晌後李德睜眼,注意到屋子裡少了一男一女,站起身邊解褲子鈕釦兒邊往外走,裝做要去小便的樣子。
外面一片漆黑,他側耳細聽了片刻,躡手躡腳地潛行到古堡後面,聽到一男一女盡力壓抑的聲音。
他腦海裡馬上出現了一幅春宮圖,聽到“啪爾”的親吻聲,過了幾秒傳來冉妮亞驚愕的聲音:“別,別,不行,我說了不行的。”
齊亞諾死皮賴臉的聲音伴之以褲帶銅釦子的叮噹:“寶貝,你太美了,我每次見到你,心裡像七、八隻貓抓一樣難受。我每次跟來就是爲了見你。來吧,很快的,我倆也來個閃電戰,幾分鐘後完事。”
冉妮亞忽然爆發:“別不要臉,我說過不行的,咱倆繼續當朋友。好了,說定了。”又聽到“啪爾”一聲,她掙脫往這邊走來,齊亞諾追趕,忽然驚呼起來:“我踩到什麼了,怎麼這麼臭?冉妮亞,我踩你屎上了,這麼多,你這個傢伙不會少吃點……”李德悟着嘴竊笑,趕緊返身回到指揮部。
墨索里尼滿臉堆笑地大呼小叫道:“希特勒先生,在你離開的這幾分鐘時間內,我終於想通了,埃及的事情就按你說的辦。”
李德錯愕地望着他,他確信意大利領袖還沒有說完。謎底揭曉,墨索里尼認真地說,作爲交換條件,德軍必須要幫助意大利收復失地。
元首還沒有反應過來:“利比亞不是收復了嗎?”墨索里尼的回答讓他差一點站立不穩了。他竟然指的是阿比西尼亞。
收音機裡響起丘吉爾激昂的演講:“女士們先生們,我在德黑蘭向你們講話。昨天,我親眼目睹了法西斯的又一次踐踏主權國家的暴行:德國軍隊正潮水般地衝進埃及,這個亞洲文明古國、這個在1922年宣佈獨立的主權國家正在遭到蹂躪,大英帝國的權益受到嚴重挑戰,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墨索里尼冷笑:“虛僞。既然是主權國家,與你大英帝國有屁的關係?”元首示意他住嘴,繼續聽丘吉爾的大吹大擂:“女士們先生們,全世界熱愛和平的民衆們,我在這裡向你們鄭重宣佈:法西斯是全人類的敵人。目前,他們雖然攻進了埃及,正如野牛衝進野火陣一樣,終究要陷入全世界正義的火焰中。”
收間機裡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傳來:“親愛的聽衆,接下來是英國首相丘吉爾在德黑蘭記者招待會實況,請大家注意收聽。”
元首與首相面面相覷,兩人相同的感覺是這個屢戰屢敗的煙鬼還有心思召開記者招待會,或者說,還有臉面對觀衆。
有記者問道:“請問首相先生,面對軸心國進攻狂潮,你有什麼應對措施?”
丘吉爾不假思索地回答,反應之快只能讓人感覺到這是雙簧戲:“我重申我們大英帝國和英聯邦的決心:我們要在沙灘上戰鬥,在港口戰鬥,在沙漠中戰鬥,在空中戰鬥,在海洋上戰鬥,直到一個嶄新的、公正的世界的創立,直到打敗希特勒和他的走狗墨索里尼……”
麗達哧哧地笑着,元首向她瞪眼。而那個自我感覺良好、世人面前一分錢都不值的“走狗”級領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腮幫子裡活像塞了個彈簧。
收間機裡記者不斷問道:“首相先生,我聽得你剛纔的講話很耳熟。”
“丘吉爾先生,你剛纔說要在沙灘上戰鬥、在沙漠上戰鬥,在港口戰鬥,在空中戰鬥,在海洋上戰鬥。但據我所知,就北非而言,你宣稱要戰鬥的沙灘、沙漠、港口、空中、海洋都被希特勒佔領了,你對此有何評價?”
有人宣佈記者招待會結束。然而記者們的喧囂更激烈了。
收音機裡緊接着傳出美國總統羅斯福的聲音。他宣稱德國進攻埃及是玩火,玩火者必自焚。美國堅決站在英國的後面,準備應對更大的犧牲。
元首與首相渾身不由地一顫。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作爲二流文學家,丘吉爾首相不一定鑑賞過中國北宋晏殊的春恨詞,但他的際遇和心境挺符合這首詞的意境的。埃及和直不羅陀是大英帝國的生命線,如果丟掉了埃及,加上遠東新加坡、緬甸的失守,必將成爲大英“日不落帝國”轟然倒塌的又一張多骨米諾牌,中東失守也指日可待。
作爲半吊子歷史學家,丘吉爾肯定知道鴉片戰爭,正是當時全盛的大英帝國,用快艦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迫使腐朽的滿清政府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從此以後,大清帝國日益沒落。現在,德軍即將抵達尼羅河,日不落帝國也沿着大清帝國的老路躑躅前行,他是否意識到這是因果報應呢?
自1588年英國海軍擊敗西班牙無敵艦隊後,英國取代西班牙成爲海上新興的霸權國家,開始不斷擴張海外殖民地。之後,英國相繼在英荷戰爭和七年戰爭中打敗最強勁的對手荷蘭和法國,奪取了兩國的大片殖民地,確立了海上霸權。1815年英國在拿破崙戰爭中的勝利又進一步鞏固了它的國際政治軍事強權地位,工業革命更讓英國成爲無可爭辯的經濟強權。
在維多利亞時代,大英帝國步入了全盛時期。1921年,全世界近5億人,也就是全球人口約四分之一都是大英帝國的子民,其領土面積有3700萬平方公里,也是世界陸地總面積的四分之一,從英倫三島蔓延到香港、岡比亞、紐芬蘭、加拿大、新西蘭、澳大利亞、馬來西亞、緬甸、印度、烏干達、肯尼亞、南非、尼日利亞、馬爾他、新加坡以及無數島嶼,在線同時,埃及、伊朗、伊拉克、塞浦路斯、索馬里等國家成爲英國事實上的保護國,地球上的24個時區均有大英帝國的領土。
現在,香港、馬來西亞、緬甸、新加坡被日軍侵佔,馬爾他成爲納粹南線司令部駐地和德國的旅遊勝地,埃及岌岌可危,想到大英帝國要斷送在他的手裡的前景,他不由得一陣戰慄。
實際上,日不落帝國是建立在殖民制度基礎上的,他的的輝煌是通過剝削分佈在世界各地的殖民地得來的,英國人習慣了這種戰略思維方式,當他們用武力殖民手段迅速獲得財富的同時,並沒有看到殖民制度帶來的巨大弊隱患。殖民地控制得越多,帝國的離心力越強。殖民地控制得越久,民族主義更爲覺醒。殖民地控制的越富有,社會貧富差距越懸殊。羅馬帝國,拿破崙時期的法國都印證了這一點。
當英國人開始滿足於他們的議會制度時,殊不知在北美,更先進的政治制度在美國已經建立,英國的制度優勢已然蕩然無存,而日不落帝國大部分國土是殖民化的、不平等,甚至奴隸化的,只要順勢推上一把,大英帝國的分崩離析並非沒有可能。希特勒看到了這一點,早在1940年底對來訪的蘇聯外長莫洛托夫提出,德國、意在利、日本和蘇聯共同瓜分大英帝國的殘山剩水。
……
“鐺——鐺”亞歷山大市政大廳的鐘樓上,那座上個世紀的老古董自鳴鐘悠揚地響起來,全然不顧周遭的氛圍。亞歷山大市長和隨從們西裝革履,神情各異站在大廳裡,在他們身旁,穿着咔嘰布軍裝、戴着紅邊大蓋帽的英國紳士們不見了,代替他們的是德國和意大利軍官。
市長把象徵城市歸屬的銅鑰匙交到德軍第1軍軍長布蘭登貝格爾中將手裡。將軍把銅鑰匙放到嘴上吻了吻,然後交還給他,讓他繼續擔任市長,並在融洽的氣氛中交換意見。
亞歷山大位於尼羅河三角洲西部,臨地中海,面積100平方公里,人口305萬,是埃及和非洲第二大城市,也是埃及和東地中海最大港口。該城建於公元前332年,因希臘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大帝佔領埃及而得名。
現在,德意志帝國元首佔領了這裡,他當然無意用他的名字重新命名,他只想攜帶着美人遊玩。在一大羣身懷特技的便衣和忠誠的警衛護翼下,李德、冉妮亞、鮑曼、麗達以及副官們乘坐上“隆美爾”號遊艇,在亞歷山大海面上巡遊。
“隆美爾”號遊艇由英國造船公司1865年修建,艇長411英尺,寬42英尺,排水量3417噸,以燃煤蒸汽機爲動力,航速16海里。該艇原爲埃及王室私用,1868年曾到歐洲接載歐洲國家元首來參加蘇伊士運河國際通航典禮。
德軍第1軍23師的先頭營衝進港口,在林林總總的商船中發現了這艘豪華遊艇,士兵們馬上把他更名爲希特勒號。李德聯想到幾天前對隆美爾說的過頭話,馬上將其更名爲“隆美爾”號,作爲對隆美爾的補償。
李德眺望着法羅斯島譽爲世界七大奇蹟之一的亞歷山大燈塔遺址,亞歷山大燈塔建於公元前280年,從公元前281年建成點燃起,直到公元641年阿拉伯伊斯蘭大軍征服埃及,火焰才熄滅。它日夜不熄地燃燒了近千年。燈塔被地震摧毀後,1480年用其石塊在原址修築城堡。
下午,李德一行到坐落在市東部的夏宮,密林環繞中傳來男女調情聲。墨索里尼與齊亞諾各自與情人攜手並肩,在林蔭間嬉鬧。鮑曼奚落說,丈人與女婿各自領着情人,這還前所未聞。李德無暇顧及這些生活作風問題,他被意大利首相提出的一連串荒唐要求弄得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