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型轟炸機在哈爾科夫紅場上空盤旋,有好幾架飛機在等待降落。駕駛員不得已,最後擡出元首的身份才獲得優先降落。
轟炸機在一陣驚天動地的振動和喧譁聲裡中止了滑行,飛行員咕嘟了一句“糟糕”。飛機振動了一下,元首的頭碰到傷疤少將的臉上,後者的鼻子裡流淌出鼻血。
亨特爾111撞到機場的油罐車上,所幸有驚無險。鮑曼一邊悟着臉一邊衝飛行員罵道:“真該死,你怎麼開的車?”
飛行員嚇得臉發白心發慌,結結巴巴地表白:“我……我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長官。”
鮑曼又氣又好笑:“我不是長官,我是主任。沒事了,以後注意點就行了。”
“謝謝豬人先生。”飛行員顯然還沒從心悸中恢復過來。
李德發現空中豔陽高照,地面上霧氣騰騰,難怪飛行員肇事。
夏天的太陽像個大火爐,把大地烤得發燙,就連空氣也是熱烘烘的,人一動就渾身冒汗。
機場上烏克蘭工人們光着身子拼命清理跑道,他的坐駕馬上被一輛沒有車廂的大卡車拖到一邊,在堆積如山的飛機殘骸中增加內容。
李德在副官和領袖衛隊們的簇擁下走向天橋方向。多虧冉妮亞的信,讓他有種身臨其境之感。
東南角就是冉妮亞說的傷兵區,除了輕傷不下火線者之外,所有的傷兵員都在這裡等待上飛機。
元首向他們走去,老遠聽到一個雙眼纏着繃帶的少尉向戰友口授寫給妻子的信:
“親愛的勞拉,兩千公里的距離將我們倆分隔開,這樣長的距離令人畏懼。我將有一段時間不能給你寫信,當然你可以給我寫,但是可能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我才能收得到。這對你很難熬吧?如果當初我聽從你的勸告,現在我可能坐在你父親公司辦公室的皮椅上,而不是在暴露在烈日下的水泥地上……”
“小夥子文筆不錯。”李德暗想。有人給少尉送水,他萌溼乾裂的嘴脣,繼續口述。
“立正——”一名憲兵扯開喉嚨喊起來,周圍一陣騷動,一股消毒液的味道撲面而來。官兵們都忙着站起來,那位執筆者靜靜地望着元首,他的雙腿蕩然無存。
李德連忙示意傷兵們原地別動,他先向執筆者伸出手去。對方猶豫了一下,因爲他手上洇着墨水。
李德把他的手拉過來,望着他領口上的騎士十字勳章,欣喜道:“上士裝扮得不錯啊,我爲你感到驕傲。你的腿是怎麼回事?觸雷了?”
上士勉強慘笑着說:“機槍,被俄國人的12.7毫米機槍子彈生生鋸斷的。他媽的,俄國人真不是人,打中了還打,硬把機槍當鋸子使。”
問他是哪的人,對方臉孔馬上暗淡無光,不情願地回答說是不萊梅人。
李德猜想他的父母可能在空襲中遇難,便安慰了幾句,不料對方苦笑了一下說,他的家在農村,父母很健康。倒是旁邊的戰友替他回答說,他的未婚妻跟一個在地裡幹農活的法國戰俘好上了。
“這樣也好,省得我牽掛。”他的笑比哭還難看。
李德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得拍拍他的肩,把手伸向後面的黨衛軍三級小隊長。他大大咧咧地向元首彙報說,他家的母牛最近懷上了個小牛犢。
旁邊的人打趣道:“傑裡特的妻子也懷上了孩子,這下倒好,牛和人都有了孩子,真是雙喜臨門啊。”
一陣笑聲過後,李德繼續噓寒問暖。到處可見戰友情誼:一個士兵把一勺子罐頭食品塞到旁邊滿臉肥皂沫的嘴裡,一個士兵把手背伸進痛得呻吟的戰友嘴裡,任憑他咬出牙印。一個重傷員失去了知覺,他的戰友們仍爲他驅趕蒼蠅;一個躺在擔架上的士兵享受戰友把點燃的香菸送到嘴邊的待遇。俄軍女護士們忙前忙後地跑着,德國醫生們被傷員們指揮得團團轉。
元首一邊揮手致意,一邊走過傷員前。他對聞聲而來的德國戰地院長交待,一定要想方設法改善醫療條件。現在正值盛夏,應該在傷員頭頂上搭建帳蓬。
院長面有難色:“機場屬黨衛軍和空軍雙重管理,我試過了,他們都說沒有多餘的帳篷,可我發現他們寧願把帳篷鋪在地上也不願意給我們。”
一個空軍少校和黨衛軍一級大隊長爭先恐後地向元首跑來,少校敬軍禮,大隊長伸出右臂行舉手禮。
“元首……”兩人不約而同地喊叫,少校睇了大隊長一眼便閉嘴讓他先說。大隊長挺胸朗聲報告:“元首親自來戰地視察,這是我們帝國師無上的榮幸。”
“也是我們空軍無上的榮幸。”少校緊跟其後,好像生怕大隊長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李德向他們頻頻點頭,然後故意對院長訓斥:“這麼熱的天讓傷兵們躺臥在大太陽底下,你這個院長是怎麼當的,嗯?”
不等院長張口,大隊長與少校爭相表態願意爲傷兵們提供所需的帳篷和其它物資,並學着元首的語氣對院長訓話:“元首批評的非常正確。這麼熱的天讓傷兵們躺臥在大太陽底下,傷口會化膿的。”
在士兵們感激的目光下,元首一行往前走去。零星的炮彈在某個地方炸響,右邊又出現一個紅十字旗,呻吟聲再起。
大隊長不屑地對元首說,這裡都是俄國傷兵,不值得元首爲他們費神。李德問道:“是俄國戰俘嗎?”
大隊長的臉上更加不屑,可以說是鄙夷:“俄國戰俘還能到這兒?”
空軍少校反駁:“那是在你們黨衛軍。我們把俘虜的俄國傷兵都送到這了。”
李德瞪了大隊長一眼,率先向那邊走去。大隊長向鮑曼求援:“主任,元首這是怎麼了?他打算慰問劣等種族嗎。”
鮑曼看也沒有看他,跟隨到元首後面。少校也跟過去了。李德回頭看到大隊長杵在原地,厲聲向他吼叫:“別像電線杆子一樣杵在那兒,給我過來。”
這裡的傷兵比剛纔的那邊還多,呻吟和哭喊聲也更烈。很多人一副聽天由命的神情,一臉茫然地看着元首的到來。
元首對一個看起來不滿17歲的少尉問候道:“小夥子,這麼小就當軍官了,叫什麼呢?”
“我叫阿佳莎,27歲了,羅斯拉夫爾人,元首。”小夥子一臉天真地望着李德,未了又說:“我們都以爲你只是路過。德國元首怎麼會看望我們呢?沒想到你會問候我們,謝謝你。”
傷兵們遲疑不決地站起來,一些人麻木不仁,另一部分人感激涕零。也有些人望着元首後面的黨衛軍軍官,懷疑自已是不是在夢中。
一位俄國女護士拿來兩把椅子給他和鮑曼,李德干脆站到椅子上向他們發表演講:
“俄羅斯解放軍和烏克蘭解放軍的同志們,剛纔這位少尉說,德國元首怎麼能看望俄國傷兵呢?但是我的確來看望你們了,不僅是我,還有德意志帝國的政治局委員、帝國辦公廳主任鮑曼同志也來看望大家了。”
元首的話被一陣不甚熱烈但堅決的掌聲打斷,一些胳膊受傷的人用完好的手敲打水泥地面,一些失去雙腿的人使勁用柺杖敲擊地面。
元首等待大家靜下來後,指着剛剛站起來的鮑曼對大家說:“鮑曼同志以前是農場主。在德國,這樣的農場主有千千萬萬。他們擁有自己的土地,依靠辛勤勞動積累財富。但在俄國,所有的土地都被幾個政客當作謀取私利的工具,農民們失去了自由,成爲現代農奴。”
元首停頓了一下,對旁邊的傷兵們問道:“你們誰最近回過家?”
一個失去一隻胳膊的上校分開人羣跨到前面來,用左手向元首敬禮,然後轉回身子對着衆人說:“同志們,我的家就在烏曼,十天前我回到了那裡,並在屬於自己的農田裡幹活。”
他舉起左膊宣誓就職一般地喊叫:“德國人給我們分配土地了,這是真的,不是宣傳。我可以作證。”
人羣中爆發出歡呼,大戰初期的景象重現。
一年前的今天,德軍進入蘇聯,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的村民們端着鹽和麪包歡迎入侵者。但是好景不長,國防軍把佔領區交給德國民政當局後,黨衛軍殘暴地對待當地人民,使原本把德軍視爲解放者的當地人大失所望,給蘇軍開展敵後游擊隊提供了土壤。
李德當政後深知斯大林在蘇聯廣泛播種下的仇恨的種子,只要正確加以利用,定能“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天。”他支持東方部部長羅森堡的土地改革,解散不得人心的集體農莊,極大地喚起了當地人民的熱情。
元首發現幾個傷兵躺倒在垃圾堆旁邊,周圍既沒有醫生也沒有護士,有的俄國護士做賊般給他們扔過去一包繃帶,還得提防別人發現。
李德料定那裡是蘇軍戰俘,便向那邊走去。眼前的俄國和烏克蘭傷兵自動分開一條路,然後跟在他後面。領袖衛隊的士兵們把元首圍在中間。有那麼幾秒鐘李德猶豫了一下,此時他更加想念冉妮亞和麗達,有她倆在,他就高枕無憂了。
李德來到這裡,一股腥臊味道撲面而來。他看到一個蘇軍准尉躺在水泥地上喃喃:“親愛的媽媽,我就要留在這塊冰冷的土地上,我不知道我們何時再見面,聽說家鄉分到了3俄畝地,我真高興,可惜我再也不能爲你分憂了……”
“他傷哪兒了?”元首問他旁邊的人。那人很難看的臉上忽然現出生機,有種像獵手見到獵物的眼神,與不久前的女高射炮手一模一樣,讓李德心生疑惑。
元首向京舍使了個眼色,他不動聲色地走到他跟前,猛然把他按倒在地,從他身上搜出一把魯格手槍。
“檢查他的衣領”。李德從麗達和冉妮亞手裡學到了很多東西,這就是其中一例。事實證明了他的預感,只不過慢了一步,那人搶先咬破了暗藏在衣領上的氰化鉀。
“他傷哪兒了?”李德從容地問他身邊的另一個病友,對方回答說,他是近衛第1軍的排級指導員,彈片擊碎了脊椎,他萬念俱灰,嚷嚷着要自殺。
“剛纔那人是怎麼回事?”李德又問。誰都不認識他,只知道此人今天早上來到這裡,說是胸口中了彈,但看起來不像中彈的樣子,至少生氣時肺活量挺大的。
元首對一直跟隨他的院長交待,給這裡也派來醫生和護士。那位大隊長卻出言不遜,說他親眼看到他的戰友負傷被俘後,被蘇聯人擡起來扔進水庫裡。
元首視察傷員用去兩個小時的時間,從傷員回到健康人中間,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他仰望着破破爛爛的國旗,對黨衛軍大隊長吩咐道:“我給你一個表現愛國主義的機會,去換上一面新的國旗。”
兩位將軍在天樓下列隊等候。在他們身後,整整齊齊排着一百多輛剛出廠的坦克,兩人像事先排練過一般自豪地報告:
“第6軍軍長弗里斯特上將報告:在爲期二十五天的戰鬥中,我軍堅守住了馬雷舍夫183工廠,平均每天都有二十三輛坦克從這裡直接開赴戰場。”
“武裝黨衛軍帝國師師長克普勒報告:莫羅佐夫設計局和哈爾科夫紅場一直在我們手裡。我們沒有辜負元首和人民的重託,我們堅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