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月5日,星期一,斯大林宣佈對前線德軍發動全面反攻。李德結束了北方之行,匆匆趕往東普魯士的大本營——狼穴,在那裡召開東線緊急會議,制定應對措施。不久後,北方、中央和南方集團軍羣和集團軍司令也陸續到達。
一臉緊張的哈爾德總參謀長向元首彙報軍情:在從北冰洋到黑海的3000公里漫長戰線上,蘇軍六個方面軍、共370萬人,在1300輛坦克,6000門大炮掩護下全線出擊;戰線最南端:亞速海還發現了登陸艇,在刻赤半島對面的塔曼附近集結。
“等等。”元首靠近地圖,指着一個地方:“登陸地點是不是在費奧多西亞?”
“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陸軍分析,他們會在刻赤市登陸。元首接到什麼情報了嗎?”陸軍總參謀長哈爾德反問道。
元首反脣相譏:“你接到蘇軍在刻赤登陸的情報了嗎?如果沒有的話,就相信我的預測:俄國人肯定在費奧多西亞登陸。”
哈爾德不相信:“不可能,俄國人沒有膽量實施迂迴戰術,他們肯定會跟以往一樣,按照最短的路線正面進攻。”
施蒙特插言:“不僅是元首,外軍處的冉妮亞也預測到敵人會在費奧多西亞登陸。”
哈爾德用小木棍指着施蒙特:“你是聽陸軍總部的分析,還是聽那個俄國小姑娘的妖言惑衆?”
施蒙特幸災樂禍地望着哈爾德背後,冉妮亞夾着文件夾,此時正經過哈爾德身後,聞言後她把文件夾遞給拜倫,忍不往接過話頭:“我的妖言只是對元首說的,嚴格地說算不上惑衆。”
哈爾德轉身睇了她一眼,沒接她的腔,又與曼施坦因爭執上了。
拜倫在文件上簽字後退給冉妮亞,她正要出去,曼施坦因叫住她,讓她爲自己增加法碼:“總參謀長先生,這位小姐在俄國總參謀部呆過,我認爲她的分析值得重視。”
哈爾德雙手提着小木棒,圍繞着冉妮亞轉了一圈,成心想讓她出醜,便出其不意地問道:“總參謀部的職責是什麼?”
李德本想阻止,反過來一想,這類問題根本難不倒冉妮亞,讓她在衆將領面前顯示一下也不錯,於是連他也當起了聽衆。
果然,冉妮亞往後捋了捋頭髮,臉上帶着讓中學生回答一加一等於幾的超然,目光望着屋頂回答:“蒐集整理情報,判斷局勢,草擬軍隊命令,擬定國民指令,與國民展開軍事交流,制定軍人的訓練計劃並考覈。”
她的臉轉向哈爾德:“已故的德軍總參謀長毛奇指出, 軍隊指導者需要顧問,一支軍隊組建一個司令部和總參謀部是十分重要的。”
這個元首的貼身小棉襖竟然替他說話,大出哈爾德意料,他繃緊的臉放鬆了些,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由成心看笑話變成了一定程度的賞識。東方外軍處處長拜倫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他拿着剛纔簽收的文件念道:“來自第3摩托化步兵軍的加急電報:今天凌晨七點,大批蘇軍在費奧多西亞登陸。”
像一顆石子扔進水裡,會議室裡一陣譁然,蘇軍的進攻方向果然如元首和冉妮亞所料,這一下輪到大家感到意外了。南方集團軍羣司令倫德施泰德老元帥不安地瞄着曼施坦因,後者處驚不慌地說:“我早說過,這小姑娘有點本事。”
陸軍哼哈二將驚訝地對曼施坦因說:“敵軍登陸了,你不感到意外?”
曼施坦因意味深長地向元首笑了笑,又瞟了眼冉妮亞,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哈爾德記起不久前元首到過克里木,猜到元首早就對曼施坦因打過預防針了,也就轉變了話題。
冉妮亞收回文件夾正要離開,經過哈爾德面前時被他叫住了:“上尉,如果元首同意,你可以留在會場,幫助整理會議紀錄。”
對哈爾德這個建議,元首正求之不得呢。李德暗暗佩服冉妮亞的靈活與討好手段。
哈爾德繼續擡起小木棒:“在北方,梅列茨科夫的第7集團軍一個月來,向佔據拉多加湖東岸的德軍發動了7次大規模進攻,人員傷亡過半,已經筋疲力盡了,因此,北方集團軍羣主要防禦方向是提赫文以南,應對弗拉索夫指揮的20集團軍。”
“但願如此。”北方集團軍羣司令屈希勒爾看來不敢苟同,赫普納乾脆地說,一向謹慎的總參謀長太樂觀了。於是,哈爾德與赫普納又爭上了。
李德喝道:“不要爭執,無謂的爭執是浪費時間,而浪費時間等於要前線將士的性命。”
哈爾德又要張嘴,旁邊的陸軍總司令勃勞希契扯了下他的衣服,他把話嚥了下去。
李德問:“關於蘇軍第39集團軍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39集團軍?”哈爾德轉向拜倫:“你說說看。”
拜倫向冉妮亞:“你說說看。”
滿屋子人的目光從哈爾德身上轉到拜倫身上,又從拜倫身上移到冉妮亞身上。她介紹道:蘇聯工農紅軍第39集團軍,1941年11月在阿爾漢格爾斯克軍區組建,他們接收了遠涉重洋,運到摩爾曼斯克的美械裝備:美國坦克、美國吉普、美國大炮直至美軍的罐頭食品。可以說是一支美械部隊。
爲了活躍氣氛,李德笑談:“印有美女的包裝紙成爲蘇軍戰士們爭搶的對象,一些士兵把鴨絨睡袋當成精緻的麻袋,用來盛裝土豆。”
“你們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哈爾德吃了一驚,輪流掃視着元首和冉妮亞,最後在冉妮亞臉上定住了,因她繼續說道:
“現在,這支頭戴禮帽,腳穿氈靴的部隊已經調到拉多加湖以東,準備參加打通拉多加湖走廊,給窒息的列寧格勒安裝個透氣管的艱鉅任務。這支半洋半土部隊的指揮官是波格丹諾夫中將。”
冉妮亞有條不紊地介紹完後,纔回答他的疑問:“尊敬的總參謀長閣下,一週前我把有關這個集團軍的材料放到你桌上了,你可能太忙了,沒來及看。”
哈爾德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蝦米,爲了掩飾窘迫,他裝作輕鬆地對拜倫說:“自從你接任金策爾後,東方外軍處的工作得到長足進步,應該表揚。”
拜倫尷尬地笑了笑,望着冉妮亞,她心想,這些資料是我到沃爾霍夫仔細審詢戰俘和竊聽電話時得來的,與東方外軍處沒有多大關係,但爲了照顧頂頭上司的臉面,她沉默了。
其實,這也是卡爾梅克突擊隊的習慣: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就要探道,除了熟悉周邊環境、地形、道路、方位外,還要知曉周圍敵情,比如敵人的部隊番號、兵種、指揮官姓名等基本情況,以便必要時冒名頂替。
哈爾德吵吵鬧鬧地介紹完軍情後,李德從哈爾德手裡接過小木棍,走向貼滿整堵牆的地圖,用眼睛掃了衆將帥一眼,大家都圍攏到元首身旁。
元首踮起腳尖,盡力把小木棍指向最上方,披在身上的大衣滑掉在地上了,尚在遠處的冉妮亞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接住了。
“拉普蘭北方,即摩爾曼斯克當面,由於道路稀少,氣候惡劣,後勤供應不上,只能擺放兩個師,這兩個師必須死死地守住現有陣地,確保礦區的安全。”元首說。
“是!”剛接任迪特爾擔任第十九山地軍軍長的舍爾納中將雙腿併攏,馬刺發出清脆的響聲。
“屈希勒爾上將,向列寧格勒發動總攻的計劃暫時退後,你現在的任務是全力防守北方集團軍羣防線,特別是最近佔領的維拉斯河到小維舍拉的地區,注意:蘇軍弗拉索夫的20集團軍可能要進攻齊赫文,而原第4集團軍、第7集團軍、第54集團軍殘部,還有這個39集團軍定然會全線反攻,與此同時,列寧格勒方面軍也會孤注一擲,試圖裡應外合。”
元首的指揮棒在地圖上滑動,將領們的脖子也隨之轉動:“我命令:屈希勒爾上將負責11月20日以前的陣地,11月20日以後的地區,也就是第4坦克集團軍佔領的地區,由赫普納負責防守,直接向陸軍總部負責。如果誰的防區出現問題,就由誰承擔責任。”
“是!”屈希勒爾和赫普納同時領命。
接下來應該是中央集團軍羣,瘦骨嶙嶙的包克向前跨出一步,準備俯首聽命,元首卻視而不見,繼續滔滔不絕:“南方集團軍羣的主要任務仍是堅守,死守硬防住頓涅茨盆地,那裡的優質煤礦是我們繼續戰爭的本錢,如果誰丟失了煤礦,就把誰發配到魯爾去挖煤。聽到沒有?”
南方集團軍羣司令龍德施泰特老元帥威嚴地仰望屋頂,幾個軍長回答:“聽到了!”
“大點聲!”元首不滿意了。
“聽到了!”這次聲若洪鐘,老元帥嘴脣動了動。
元首對曼施坦因:“你也一樣,直接聽命於陸軍總部。儘快攻佔塞瓦斯托波爾。”
包克一直歪着脖子斜睨着元首,讓李德很不舒服,“不要盯着我,我身上沒有地圖。你們中央集團軍羣將要承擔大部分進攻的壓力,首先你要堅守,讓俄國人在冬壁面前碰個頭破血流。不過,萬一蘇軍突破了防線,你打算怎麼辦?”
“我接受任何處罰,甚至辭職。”包克毫不猶豫地回答。
元首足足盯了他五分鐘,包克起始挺胸站着,後來被盯得吃不住勁了,鼻尖上沁出細小的汗滴,鬱悶地察視着高深莫測的元首。
終於元首開了金口,吐出玉言:“你們吶,雖然飽讀戰書,卻都是榆木疙瘩腦袋。難道你們在軍事院校裡只學會了用刀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