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寒在浴室待了一個鐘頭,思考怎麼選擇人生的問題。放在臥室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一旦打開的話,就能看到盧凱給她打了三十七通電話。
或許是隔代親的緣故,周頌和顧老爺子在少年宮相遇,切磋一盤圍棋後,兩人的感情便打開了一扇門。周頌喜歡這位慈藹又智慧的老爺爺,顧老爺子看到親太孫子自然高興到不行。
認識了半個月,每到週末,老爺子的車就到了樓下,周頌在家吃過早飯後,則準時赴約。
現在,家裡剩下他們兩個人。
周子寒從裡面出來。顧青裴從椅子上站起來,淡笑中含了一絲令人不可置信的侷促。
“哪來的花?”周子寒說,目光盯向他懷裡的一捧鮮花,有粉色玫瑰,淡紫色滿天星,白色茉莉,小雛菊,還有翠綠的葉子。笑眯眯地:”色彩搭配得很講究。“儘管粉嫩的顏色與顧青裴的氣質格格不入。
顧安寧送來的。精心佈置的場合還沒用上,戒指已經先戴上了!世界真的有比唐敬還古板的男人,要命!這個人還是她親哥……這束花,是她對儀式感的最後一點倔強。
回想起她和唐敬結婚的時候。
大冬天的晚上,她在部隊門口穿了條美麗凍人的裙子,準備好了戒指向他求婚。是的!連婚都是她主動求的。唐敬脫了外套把她包住,還沒開口,就被他一臉冷硬生氣地訓了一頓。
“因爲要求婚,所以我才穿裙子來。”她表情僵硬的說,流下兩行似乎與她無關的眼淚。
“求婚穿短裙就不會感冒了嗎?”唐敬生氣地看着她。
“顯身材,她們說我的腿好看,想讓你看見我的優點。“
“誰說?”唐敬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小貝她們……”
唐敬:“你說你今天是來幹嘛的?”
顧安寧:“求婚……”
唐敬:“……”
顧安寧:……
實話道:“安寧的心意。”俊美的臉龐劃過一道慚愧。
“謝謝她,很漂亮……”周子寒接過花,轉身去找合適的位置擺放。
夏季是雷陣雨多發季節,吃完早餐,陽光明媚的天氣突然陰沉下來。
不一會兒。
玻璃窗外,雨無聲地落在大地上。
“顧青裴,對不起。”周子寒認真的說,站在玄關處,黑色盒子放在褐色紋理的櫃子上”我不想結婚。“
醫生的手不方便戴戒指……
三個億戴在手上太沉,她怕從此出門不安全……
有許多比她適合顧太太頭銜的女人,沒必要找她結婚……
這些藉口,思來想去,沒有用上。
沉默不語,顧青裴的臉色驀然蒼白,失去血色,雙眸凝重地望着她的臉龐。不必問爲什麼,或許他知道原因。
周子寒安靜地拉開門出去。
暗暗慶幸顧青裴是個聰明人,不用說太多的話,他卻能明白她的意思。
和馮茹約好十點在百貨大廈五層咖啡廳見面。手機漸漸甦醒,周子寒一邊往車庫走去,心裡沉悶地嘆出一口氣,總感覺她欺負了顧青裴一樣。
來到自己的停車位前,按下鑰匙上的解鎖。但他曾經也欺負過自己,就當兩清了。周子寒打開車門,坐進去,剛繫好安全帶,悠揚的電話鈴聲便響起。
“喂?盧凱。”
”終於接電話了!”盧凱聽起來非常焦急,聲音裡帶着近乎絕望的哀慟:“一定要來醫院,白總出車禍了,設計的人想要他的命。快來好不好?他現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你。”
冷空氣倒吸入肺,糟糕的預感佔據了大腦的全部,周子寒冷靜地快道:“地址給我。”車子啓動,接着急速地衝出去,她開始憤怒起來。爲了利益,不擇手段到無視生命的程度,從前她只是聽過,以爲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發生在白荊野身上,如今跟發生在自己身上有什麼區別?他們都是冷血的瘋子嗎!
心裡對白荊野的母親失望到極點。
口口聲聲說自己爲了他,爲了他要繼承的集團,付出餘生心血。原來就是這麼付出的!
到了醫院,周子寒一陣疾風般跑過大廳乘電梯上樓,一路狂奔到手術室,身後跟着兩位保鏢一同快速地跑。長長的走廊上米白色瓷磚反射出一道道冷白的寒光,像刀子一樣鋒利。一層層保鏢守在手術室前,排成一堵堵黑色的牆,盧凱和白荊野的三位律師站在門口,神色擔憂沉重。
另一邊也集聚一衆保鏢,中間的人影重疊,衣着華麗。得知白荊野車禍的消息時,他們正聚在私人餐會上。
穿過人牆,周子寒看着他們,白夫人、周靜瑤、容遠和一衆西裝革履的人也看向她。
“她是什麼人?”叉着腰,蹙眉問話的人是白夫人的哥哥,兩道濃厚的眉警惕地擰在一起。
白夫人一副遭受重大打擊地坐在臨時找過來的一把椅子上,哭過的樣子,眼神複雜遲鈍地看着周子寒。她也不明白周子寒來的意義。
沒有人回答,周靜瑤尷尬地擡起頭,解釋一句:”她是我姐姐。“
而容遠望着周子寒的背影,淡淡說了一句:”劍大附屬醫院的外科醫生。“
李祖盛臉上憂心忡忡,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精銳的目光鎖住已經抵達亮起紅燈門口的周子寒。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純粹無害的長相。
披肩的栗色長髮,白色體恤,淺藍色牛仔褲,中等個子,作爲醫生的話不大可靠的樣子。
她是荊野的什麼人?朋友?荊野自小便沒有什麼朋友。
似乎刻意不讓人聽見談話的聲音,四個人背對着他們擋住周子寒的身影,低下頭商量什麼事情。
”周小姐,白總的意思是如果意外發生的話,由你來繼承他的全部財產。包括,在他失去工作能力的期間,正式委聘你擔任他的代理人。“
”好。“怔了一秒,周子寒面色如霜,握住筆,在白荊野簽名的一旁寫下她的名字,一張一張又一張,厚厚的一疊,簽着簽着手指微顫,他曾懷着怎樣的心情,不厭其煩地在這些上面簽下名字?
他是不是早就想過再也醒不過來?
因爲他已經和她道過別了嗎?
……
傻子,一定要好好的,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