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阿第斯山脈的衆部落因爲長年與羣獸打交道的緣故,總結了許多寶貴的生存經驗,就像在大山裡不管是迷路還是碰到野獸,一般人都會驚慌失措或者落荒而逃,但是稍有經驗的獵手就會利用地形讓自己佔據有利的局勢,因爲在大山裡,就算跑的再快,也比不過那些四條腿的畜生。
蘇秦這些年經常參加部落的狩獵活動,所獲得的物品雖然不是最多的,卻是射殺野獸成功機率最高的,除了與生俱來的天分之外還有點勤能補拙的原因,只要蘇秦看中的獵物,多半逃不出他手裡的羽箭,而他手裡的匕首更是一個巧妙的所在。
在蘇秦的右手手腕處有個小機關,裡面藏着一團銀絲,是蘇秦在部落裡的‘獸骨屋’發現的,據說是以前溪蠻族的族長從青雲城裡一個外商手裡換來的,當蘇秦發現它堅韌無比而且不懼刀火的時候,就製作了一個能彈收的小機關套在右手手腕上,剛纔蘇秦在羽箭用完,就那把被他稱爲‘青刃’的匕首刀柄綁在了銀絲的一頭,這樣,青刃即可以當做箭矢又能握在手裡防身,爲此蘇秦以前曾刀不離身苦練了一陣,做到了收放自如後才作罷。
牧野的彎刀被蘇秦甩出扎進第三個青衣人的胸膛,直末刀柄,青衣人悶哼了一聲身子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身在半空手握青刃的蘇秦看着被屍體砸倒的第一個人站起來,沒有片刻的猶豫,手裡的匕首飛射而出,青刃正中青衣人的脖子,右手一晃,蘇秦手腕上的銀絲縮回,青刃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裡,身子落地的蘇秦向前一滾,躲避着第四個青衣人射過來的羽箭,隨後蘇秦手裡的青刃對準了依舊拿着弓弩的第四個青衣人。
原先被屍體砸中的第二個青衣人這個時候站了起來,不過手裡已經多了把長刀,看着半蹲在地上近在咫尺的蘇秦,青衣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雙手握刀劈了下來。
一直跟在蘇秦後面的牧野看着青衣人拿刀劈向蘇秦,怒喝了一聲把手裡的帶毒的羽箭擲了出去,打斷了青衣人的下劈之勢,本來青衣人刀劈蘇秦的動作不得已一頓,刀一斜撥開了羽箭。
這個時候手拿弓弩的第四個青衣人看着自己胸口的匕首,有些難以置信吐了一口鮮血,接着不甘心的倒了下去——永遠也不會再站起來。
一擊得手,蘇秦起身後退了半步,面前青衣人的刀勢落空,正要向前衝,蘇秦手一揚,銀絲在青衣人的脖子上纏了一圈,這個時候的蘇秦眼裡閃過一絲迷茫,遲疑了一下,但是看着依舊向自己衝來的青衣人,蘇秦右手猛的擡高了半尺,被銀絲繞住脖頸的青衣人掙扎了一下,發現銀絲如刃割入肉裡,鮮血淋淋卻無處下手,始知上當,轉眼間頭顱從脖頸處掉下。
也就兩三個呼吸間,蘇秦連殺四人,用的都是在大山裡對付野獸的方法,匕首重新在手,眼睛從地上的人屍體上掃過,蘇秦皺了一下眉頭,他忽然感覺胸口有些噁心,可是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看着最後一個站在最後的青衣人,蘇秦冷聲問了一句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重要麼,你只要知道我們知道你是誰就好。”冷漠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了蘇秦兩眼,眼裡雖然有點意外,但是很快就轉變成嘲弄,彷彿是看着一個死人,而地上的屍體,他根本沒看一眼。
“想要我的命?”
“要你的命很難麼?”冷漠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那就不用廢話了。”蘇秦揚起匕首,一旁的牧野上前,被蘇秦攔住。
“我的目標是他,他死了你可以替他收屍。”看着護主心切的牧野,冷漠出聲嘲諷了一句。
“有種把你面前的彎刀給我。”牧野手裡沒有刀,只有一隻羽箭,以彎刀出名的他此刻心裡突生了一種無力感。
你有沒有特別想保護的人,在你最無助的時候。
冷漠搖了搖頭,看着牧野的樣子,冷漠剛纔還想着留牧野一個活口,現在心裡則改變了決定。
“哭什麼哭,丟人不?”看着牧野不知道是因爲傷心還是絕望流出的淚水,蘇秦怒斥了一句,然後一把把牧野拉到身後,“我還沒死呢,死了再哭不晚。”
“來吧。”蘇秦看着冷漠說了一句,一揚匕首,手裡的匕首成一條直線射向冷漠的面門,蘇秦緊跟其上。
冷漠刀出鞘,寒光四溢,帶着凌烈的刀氣,一刀把蘇秦的匕首打飛,看着來到跟前的蘇秦,冷漠嘴角一揚,心說想玩近戰麼?
就在這個時候,蘇秦藏在身後的左手一揚,後退。
冷漠傳來一聲哀嚎。
真正的戰鬥,都是一招制敵的。
“覺得我很無恥?”看着倒在地上的冷漠,蘇秦收回匕首後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回頭看着長着嘴巴驚愕的牧野問了一句。
“不,一般無恥。”牧野終於醒悟了過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有些驚喜的說了一句他自認爲是誇獎的話。
“沒辦法啊,他們剛纔這麼多人打我一個,我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蘇秦看着地上的屍體,有些傷神的說了一句。
“活着不是挺好麼?爲什麼……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臨走的時候蘇秦回頭,看着地上的六具屍體。
空氣中瀰漫着石灰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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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嗚…”
阿第斯山脈一處樹木旺盛雜草叢生的密林裡傳來幾聲狼嚎,透過夜色可以看到密林深處有一些閃亮的眼睛在四處遊動,生活在阿第斯山脈的部落都知道,這片山林裡獨有的闊葉望天樹地帶是溪蠻族的禁地,一個被稱作‘天禁’的地方。
天禁裡面野獸四伏而且異常兇殘,每一個溪蠻族的勇士在十八歲生日那天,按照部落裡流傳上千年的習俗,如果勇士想成爲溪蠻族的部落族長,就會帶着一些水和食物在天禁裡呆上三天。
三天後,如果勇士能從山上下來,再摘一朵山頂雪地裡纔有的雪蓮花,那迎接他的就是部落首領候選人身份,等部落首領退位後極有可能成爲部落新的首領,就算落選,也會成爲部族裡的‘頭人’地位僅次於族長,同樣有權參與部落管理,而一旦溪蠻族的勇士在這片山林裡迷了路或者被那些野狼、猛虎、狂豹撕裂吞噬……那麼結果只有一個,死無全屍。
溪蠻族利用這樣的方式選拔部落首領,在整個阿第斯山脈的二十四個部落裡可以說絕無僅有,同時溪蠻族也是唯一不講究血脈繼承族長的部落,從小跟野獸打交道的阿第斯山衆部落很清楚的知道,那些土狗、雄獅、大蟒等野獸一直想稱霸整個阿第斯山,而這些部落的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除了戰亂、疾病,死在這些野獸獠牙的族人更是不計其數,現在的溪蠻族之所以能成爲阿第斯山衆多部落裡的最強大部落,可以說與這種部落領袖的選拔方式是密不可分的,要知道,能踏着野獸屍體從‘天禁’裡走出來的溪蠻族族人,不但能得到全族的人的尊敬,而且能得到全阿第斯山所有部落的認可。
自從溪蠻族第三十九代部族族長蘇克達自感年紀已大,準備交出部落掌管權的時候,陸陸續續已經有十四位溪蠻族的勇士踏入了‘天禁’,可是能真正走出來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三年前蘇沐,蘇秦的哥哥,這個走出‘天禁’時左眼已經被狼爪抓瞎的溪蠻族第一勇士,至今溪蠻族的部衆都還記住的蘇沐三年前扛着一個被屠殺的豹王屍體走出來的情形:體無完膚一身是血,那時的蘇沐對着‘天禁’的一聲大吼響徹雲霄。
其他人則永遠的長眠在了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上,不是因爲戰爭不是因爲疾病而是爲了溪蠻族的未來,在最年輕的時候,用自己的生命想開創一個時代,可是,敗了,也就死了,雖然整個過程是殘酷和殘忍的,但是,不可否認這是溪蠻族的驕傲,畢竟這是一個有實力纔會有勢力的時代,而溪蠻族的信條之一就是第二名是沒有任何獎勵的,只有強悍的首領才能帶着溪蠻族走向輝煌,每個進入天禁的部落勇士就算死了也會得到他應得的尊敬,他們的父母妻兒會被族人照顧,免受戰亂生活之苦。
如果沒有意外,再過三天就要舉行的部落聯盟羹火大會,到時候要是沒有溪蠻族的勇士能從天禁裡走出來,那麼蘇沐就會成爲溪蠻族的族長。
而從小在部落裡並不惹眼甚至說有些低調的蘇秦,在兩天之後就會迎來他的十八歲生日。
但是現在,瑤族的族長放出話說他的女兒不能嫁給一個沒當上部落族長的王子。
往前十年,蘇秦八歲的時候,和瑤族的五公主木恨玉定下了娃娃親。
“終於……要來了麼。”
在‘天禁’裡,一個枯瘦的老人手裡拄着一根柺杖,站在一棵巨大的望天樹上看着遠方的天際喃喃的說道。
如果被溪蠻族的部衆看到這個老人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爲老人柺杖上最上方是一直被溪蠻族當做精神圖騰的紅色水晶獸頭。
在老人的腳下,匍匐着一隻巨大的純白無雜色的野狼,眼睛是不常見的血紅色,溫順的像一隻羔羊一樣,舔着老人的腿腳。
一人,一獸,一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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