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蘇秦剛緩過一口氣就聽到了這出自燕驚晨之口的簡直可以堪稱爲荒謬的三個字,她實在沒忍住自己的情緒冷嗤了一聲,不僅沒有選擇妥協退讓,反而是一昂頭將凌厲目光直逼向對方:“燕驚晨,你什麼時候這麼幼稚了?我明明有看到而且看的十分清楚,都這樣了你還想讓我裝瞎子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怎麼,你真的是銀質面具,敢做……而不敢認嗎?”
她如此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燕驚晨低垂的雙眸裡卻浮過一抹輕鬆的情緒,他面無表情地啜了口茶水,淡淡搖頭道:“不是!”
語氣之淡然,讓蘇秦有一種他不屑於做銀質面具的錯覺。
可如果不是,那爲什麼他剛剛會對自己動了殺氣,還讓自己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燕驚晨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那藍光又是怎麼回事?
持着這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接下來的路程蘇秦也就沒有再說話。她不說話,燕驚晨自然也不會主動搭腔,於是一種頗爲尷尬的沉默氣氛就在車廂之內慢慢延開,好在皇宮就在眼前,才走了片刻,外面的馬車伕便向車廂內遞來聲音:“王爺,到了!”
“嗯!”燕驚晨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越過蘇秦便出了車廂,蘇秦凝重地望了一眼他的背影,略略遲疑一剎後,還是跟着走了下去。
“你回去吧!”回頭吩咐馬車伕無需等他直接回府便可,燕驚晨理了理衣襟又回頭看了蘇秦一眼,似是在檢查她的儀容。直到確定兩人都沒什麼儀容不整的問題,他才邁開腳下步伐,慵懶地往宮門內邁去。
“待會兒見到皇上後,打起精神來!”似是在囑託,又似是在警告,燕驚晨看着前方的路,說話對象卻是後方的蘇秦,“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需要本王教你吧?”
“……”若是平時,蘇秦定會朝燕驚晨的背影豎一箇中指,可是此時……
他剛纔那番話,貌似警告的成分多一些?這麼說,她此次進宮,果然是赴一場鴻門宴了!
自古以來所有的皇宮都是一個模子,那就是大的出奇。蘇秦跟在燕驚晨身後走了小半個時辰才遙遙望見御書房的屋瓦,門口值守太監尖利嗓音所獨有的高高唱喏聲落下後,孫長路便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張老臉笑成菊花樣子朝燕驚晨躬了躬身道:“王爺您可過來了,皇上這剛纔還遣奴才去看看您怎麼還沒到呢!”
蘇秦所看不到的角度裡,燕驚晨那張傾國媚色的容顏因爲孫長路的話而浮過一抹蒼白,他脣色蒼冽地朝孫長路點了點頭,便越過對方進了殿內:“兒臣……參見父皇!”
他是皇帝義子無需下跪,蘇秦沒了模仿對象頓時犯了難,無奈之下只好根據電視劇裡常見的情節照着葫蘆畫了個瓢:“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請安過後,洛清圖並沒有什麼動靜,蘇秦還以爲自己行錯了禮,卻聽頭頂之上傳來緩慢聲音道:“你……就是秦方?”
這就是說剛纔自己過了一關了?
蘇秦暗暗鬆了口氣,依舊跪在原處額頭伏地道:“是!”
“果然是年少出英雄,朕倒沒想到秦統領是個這麼年輕的小夥子,快起來讓朕看看!”洛清圖似是十分滿意蘇秦的樣子,他甚至放下手中硃筆親自走到她面前扶起了她,一番打量後道:“在短短時間內就將那羣山匪賊寇制的服服帖帖,驚晨,你們可要小心了,長江後浪推前浪,秦統領這樣的後浪,不容小覷啊!”
“父皇說的是!”燕驚晨抿脣一笑,眸子裡卻盛着蘇秦看不懂的顏色,“不過天曦王朝能有秦統領這樣的將才保家衛國震懾四方,兒臣就是被他們這些後浪拍在沙灘上又何妨?”
“哈哈哈……”洛清圖愉悅地笑了起來,心情很好地拍了拍蘇秦的肩膀,蘇秦心下一顫,連忙作出受寵若驚的惶恐樣子道:“微臣不敢!”
“嗯?”
洛清圖不以爲然地擺了擺手,“有什麼敢不敢的?你們燕將軍既然敢將整個燕家軍都交給你,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做!你們燕將軍平時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愛才、愛自己的兵,你要出了什麼簍子,他也會給你攬下來的!”
“父皇……”燕驚晨頭疼地摸了摸鼻子,“前不久你還爲兒臣護兵愛將罵兒臣來着,這要是再攬下來,您還不得罰兒臣俸祿!”
“就你那點俸祿最要緊!”洛清圖一臉和藹可親的樣子儼然一個慈祥的仁父,可蘇秦卻覺得他看向燕驚晨的眼神,太過赤裸,那內裡的某種光芒,連她看了都膽戰心驚。
她不敢再看,便低下頭去靜等着洛清圖主動說出讓她進宮的目的,她可不信他一番周折將自己召進宮來,是來嘮嗑談家常的。
果然,纔不過一剎,洛清圖便緩緩開了口:“秦統領可與朕的二子沉兒相熟?朕剛纔擬了道摺子,秦統領回營地時正好經過二王府,不若順帶將這道摺子捎過去?”
他問的如此客氣,簡直不像是一個皇帝該有的口吻,蘇秦望着那道送到自己眼前的摺子怔了一怔,最終還是沒有問出,那到底是什麼摺子。
儘管她已經猜到,裡面會是什麼內容!
“微臣領旨!”擡手,以至上尊敬的動作接過那道聖旨,蘇秦垂眸看着地磚繁複的龍飛鳳舞花紋,聲音無波無瀾道:“微臣這就前往二王府,將摺子頒給二王爺!”
“好!好!好!”洛清圖連說了三個“好”,彷彿蘇秦答應的這麼爽快真的是一件極好的事,“孫長路,派一輛馬車送秦統領去二王府!”
“是!”孫長路連忙領旨而去,蘇秦淡淡勾了個脣角,讓她去頒旨不說,還特地派一輛馬車暗中監視她,不就是道指婚摺子嗎?用得着這麼謹慎嚴謹?
她心裡不滿嘀咕,卻並不知道洛清圖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因爲最近帝京城裡關於二王爺洛意沉斷袖的那個傳聞!
孫長路很快回來,佝僂的身子往蘇
秦跟前悄悄一站,“秦統領,馬車備好了,奴才送您出宮吧!”
“麻煩孫總管了!”蘇秦客氣地對對方一笑,在對洛清圖行了禮之後退出了御書房。
她離開了御書房,燕驚晨卻還留在裡面,方纔她與他擦身而過時她曾用眼角餘光看了他一眼,卻見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隱在陰影中的臉頰雖然柔媚卻清冷的不帶一絲情緒。她這纔想起好像從進了這御書房開始燕驚晨就變得好像哪裡不一樣了,因爲是在洛清圖跟前的緣故嗎?
燕驚晨……
想起那夜的異樣疼痛,蘇秦猛然回頭望向門內,可是那厚重的門扉早在她離開之後便緩緩閉上,將外人的目光全都隔絕在外,也將內裡的動靜全都阻攔在內。
燕驚晨看着門扉合上後驟然變暗的大殿,眸子裡的光閃動了幾下後,最終歸爲平靜的死寂。
他的身後,洛清圖正一步一步靠了過來,略顯枯槁的手指拾起他一撮黑髮將他一點點拽到他面前,“晨兒……”沒有第三者存在的地方,洛清圖連稱呼都肆意起來,“今晚留在這裡,聽到沒有?!”
是陰狠的命令而不是協商的疑問,燕驚晨仰望向洛清圖的面孔再次一白,卻還是溫順地點了下頭:“是!兒臣遵旨!”
“真是越來越乖了!”洛清圖精矍的雙眸在燕驚晨收起戾氣歸爲溫順後陡然猩紅四射,他纏着那撮黑髮的手指慢慢撫上了對方微闔的柔媚眼眸,在觸到那輕顫的長睫時,他低聲落下了癡迷眷戀:“你這雙小眼兒,可是越來越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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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一出宮便展開了那道聖旨,明黃綢緞上簡短几行張揚字體所述的內容和她猜的大體一致,正是給洛意沉的指婚聖旨。
因爲並不知道她和洛意沉的那個傳聞,所以蘇秦多少對洛清圖此舉的目的而多了一些擔憂--特地讓她來宣旨,莫非是洛清圖知道了什麼?如果真的知道了,那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是不擔憂,卻暫時想不到辦法,蘇秦蹙着眉頭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已經到了二王府門口。
“秦統領,二王府到了!”與蘇秦一起過來的小太監掀開車簾示意蘇秦下車,在蘇秦下車之後又趕緊跑到了二王府大門前,尖聲高唱了一聲:“聖旨到--!”
洛管家蒼老的身影在小太監聲音落下後就出現在大門口,他迅速將蘇秦與小太監請進前廳好茶好水伺候着,然後又快步走向後院去喚洛意沉和朱語晴。
也不知是一直在等着這道聖旨所以心急,還是洛朱二人本來就在前院附近走過來並不需要費多少工夫兒,洛管家纔去了沒多久兩人便一同前來,緩步踱進了前廳。
“是什麼聖旨?”洛意沉走進前廳時還不忘問身後的洛管家一句,可是他剛問完就看到了站在前廳正中央的蘇秦,他黑眸一詫,在看到她手中所持的聖旨時,一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