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合戰,明軍僅損失一萬餘人,京湖防線、清原防線的戰力依舊強勢,給予日軍相當大的壓力;反觀日軍,三路進攻部隊六萬餘人,如今只剩下兩萬,東路和中路基本覆滅,自保都算是勉強,更別提反攻了。
因此,秀吉決定撤銷中路軍,秀家貶爲東路軍副大將,行長爲軍奉行,輔助總大將秀忠防守慶尚道,同時,調遣鍋島直茂、島津義弘、黑田長政所部九千人併入東路軍,使得秀忠麾下兵力勉強達到一萬人,以榮城爲據點進行防守。
由於影島海戰消滅了朝鮮水軍,秀吉向秀保建議,由釜山守備軍接管泗川,而泗川的兩萬軍勢則北上聞慶,由藤堂高虎暫代總大將,負責防守鳥嶺一線的明軍。
至於秀元,則率領剩下的一萬四千人繼續駐守清州,防備京湖一線的進攻。
實際上,由於中原合戰消耗過大,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內,雙方皆無力再戰,直到九月末,明軍纔在中路發起了一次試探性進攻,由李景孝率軍三千攻打鳥嶺,在高虎的沉着指揮以及清興等將的英勇作戰下,明軍非但沒有取得太大進展,反而在撤軍北還時遭遇了隆清父子的追擊,李景孝的三弟李景義被隆清一箭穿喉,當場身亡,二弟李景忠也被鈴木重朝率領的鐵炮隊所傷,險些喪命。經此一戰,負責坐鎮清州的董一元再也沒有發動大規模進攻,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來年的春天。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得知明軍受挫,西路的秀元也決定趁火打劫,十月初八,他命加藤清正率領五千軍勢搶佔天安廢墟,另建新城,試圖圖以此爲橋頭堡,奪回竹嶺南麓,將明軍趕回平澤-成歡裡一線。
竹嶺之於日軍,正如長城之於中華,乃是防備明軍南下的重要屏障,麻貴也深知這一點,當初即便撤退,仍牢牢佔據鎮川和曾坪,爲的就是控制雲嶺,爲將來的大規模進攻創造條件。
起初,清正突襲鎮川,爲日軍先下一城,麻貴隨即率兵支援曾坪,使守軍瞬間達到八千人之衆,清正知其不可爲,便率兵撤回鎮川與明軍對峙。麻貴也不想在此處多做耽擱,見日軍無心再戰,便率大部兵馬回師水原。
雖說沒能完全奪回竹嶺,但天安和鎮川以掎角之勢鉗制住了曾坪,也算是差強人意了,十月十五日,在留下三千守軍後,清正率領餘部返回清州,此後兩軍在雲嶺一線多有爭奪,但直到來年二月,都沒有發生太大變化。
相對於中路和西路的對峙,東路就複雜多了,得知忠朝陣亡,身爲兄長的忠政悲憤交加,親自率領本家兩千軍勢入朝參戰,先是在九月二十日攻克了竹邊城,屠城以爲忠朝報仇;後又在聞慶守備軍的配合下奪回了太白、小白兩山,將明軍趕回了江原道;十月十八日更是攻克了丹陽,一度兵臨堤川城下。
見此情勢,駐守忠州的董一元和駐守原州的李如梅於二十日聯合發動了第三次堤川合戰,以三萬軍勢一舉擊潰忠政率領的日軍前鋒,僅僅一夜,便將其由堤川趕回赤城,好在高虎及時出兵相助,這才阻擋了明軍的攻勢,使其不得不退回了丹陽,此後,兩軍便是以南漢江-太白山爲界,保持了近四個月的和平。
截至慶長三年二月,日軍依舊控制了慶尚、全羅兩道全部、忠清道大部以及江原道小部分地區,兩軍基本沿竹嶺-南漢江-太白山形成對峙之勢,日軍佔據地區的面積約佔朝鮮半島總面積的三分之一,戰局對明軍來說仍不樂觀。
自去年五月遷往釜山,秀保暫代總大將也快一年了,沒有太多戰事的打擾,他也樂得清閒,就在不久前,秀秋因爲“行動輕率”(身爲總大將親自殺敵),被秀吉剝奪筑前名島三十萬七千石知行,而轉封到了北之莊,成爲一個僅擁有十萬石高的大名,所謂樹倒猢猻散,當初在他手下呼風喚雨的權臣,也都一溜煙地離他而去,比如此前擠走隆清的山口宗永,搖身一變,成爲了加賀大聖寺六萬三千石大名,而高尾又兵衛等家臣更是直接被三成延攬,協助他管理被沒入藏入地的三十萬石領地。
“主公還在想少主和御前吧?”晴勝坐在堂下,一邊品着晉州的雪頂茶一邊慢悠悠地說道。由於一年多沒有戰事,半島南部的農業生產也逐漸恢復了正常,秀保麾下的將士也大多參與耕種,以減少對本土的依賴,同時,通過頒佈一些較爲寬鬆的政策,越來越多的朝鮮農民也從山上回到了田間,恢復了正常的勞作。
“哪能不想呢,這次御前生下男孩,我也算了了份心事吧。”秀保順手拿起一塊年糕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去年臘月初八,菊姬順利產下一名男嬰,秀保知道後,參考秀長的乳名“小竹”,爲其取名“竹王丸”,並將這個乳名定爲大和豐臣家嫡子的通稱,正式確立了男嬰豐臣家少主的地位。
“再過幾個月可能要有大事發生,你們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方法讓我提前回去。”秀保撤開了話題。
“大事?”晴勝忍不住問道,卻又立即打住:“是臣多言了,不過以目前形勢來看,除非戰局有所轉機,否則很難讓太閣放行啊。”
“臣有一計,不知能否幫得上主公。”基次恭敬地對秀保說道,中原合戰結束後,基次便正式成爲秀保的家臣,知行三千石。
“哦,又兵衛你說說看?”秀保立即來了興趣。
“主公可以效仿文祿之役,與明軍和談,這樣的話,便能找到機會回國了。”
“和談?談何容易,上次和談把太閣的臉都丟盡了,這回再和談,他是絕對不會答應吧?”秀保的嘴就沒消停過,年糕吃了一塊又一塊,居然也不耽誤他說話。
“太閣也是聰明人,都過去一年了,他也該知道我軍已是強弩之末了,如今只有議和,方能使我方利益最大化。”又兵衛沉着道。
“這樣啊,”秀保徐徐點頭,傾身詢問道:“可明軍能答應麼?”
“答不答應,得看我方開出的價碼是不是有誠意。”基次回答道。
“比如?”
“歸還忠清道和江原道的城池,僅保留全羅道和慶尚道。”基次脫口而出:“實在不行,可以考慮以洛東江和錦江爲界,江北的領地也一併讓出去。”
“那豈不是要將一半領地割出去?!”晴勝大驚失色道。
“我覺得即便如此,明軍也不會願意啊。”秀保搖了搖頭:“有朝鮮再後面挑撥,除非我軍盡數撤出,否則明軍絕不會答應議和。”
“不論如何,還是先看看明軍的態度吧,如果不行,我們再另想他法。”基次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