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站在古樸石柱下的青年,膚白高挑長相俊俏,笑容和煦。漆黑長髮用彩‘色’絲線編成一束,穿着同音遲一般帶有奇異‘花’紋的衣服,‘胸’前也戴着羽‘毛’同紫‘色’晶石串成的項鍊,看上去裝扮同音遲很像。但是音遲雙眼顏‘色’乃是碧綠,這青年卻是碧藍。再從容貌看,青年雖然俊俏卻也遠不如音遲。
再聽他方纔喊音遲叫做“音祭司大人”,可見這音遲先生在此處頗有地位。岑蘭芷最是乖覺,便是心思詭異難明,也天生有種趨利避害的氣感,對所遇事情情勢更是敏銳聰慧。她這個‘性’子,正是同狡黠狐‘性’相合,因此纔會被音遲看出有爲禍蒼生妖姬之道顯現。此時儘管她並未走上先前那一道,這個‘性’子也仍是如此。
她雲發鴉黑除卻一根簪子並無過多修飾,衣裙同此間不同卻是如雲霞一般美麗,嘴邊含笑,眼神清亮透徹,加之容貌綺麗,這般站在音遲身邊好奇看去,讓人觀之便先生了幾分好感。
那俊俏青年正是慕少艾的年紀,見這麼一個氣息靈動的‘女’子,便是他們異族之人容貌大多美麗她也稱得上是上等了。就算他對她並無什麼想法,也不由得緩和了一分氣息,細細觀察過岑蘭芷後,又向音遲問道:“這位姑娘是外族人,音祭司大人此番帶她歸族,莫不是?”
他即使對岑蘭芷有兩分好感,但是既然擔當守‘門’職責,也不能那麼輕易的就讓外族人進去族內。不過被音祭司帶着,他又無法阻攔,雖無法阻攔,但是所來爲何也是要問清楚的。
青年心中有些猜測,覺得莫不是這位音祭司在外找到了心儀之人,纔會把人帶回來,但這念頭只是一轉又很快被他自己給推翻。畢竟音祭司對族長的深情他們族內大多都知曉的清清楚楚,說音祭司會移情別戀他們也不太相信。他們族中之人最是長情深情,若是情根種於一人身上就輕易轉移不得的。
但若不是心儀之人,音祭司爲何又要帶這麼一個貌美姑娘回來呢?青年除了儘儘本職外,心中也多有疑‘惑’。
音遲也沒有多解釋,只是道:“她能治族長之疾。”
那青年一聽,登時雙目大睜,隨即眼中出現了一絲狂喜,連忙追問道:“音祭司竟然找到了秘法能治族長之疾嗎?!可是當真?”
雖是問句,但他已然相信了。這音祭司對他人皆是不假辭‘色’,唯獨對從小一處長大的族長,可謂是處處保護,百依百順,即使其他族人對族長亦是看重也不及音祭司對族長之一二。這幾十年間音祭司爲了族長的病時常出族尋‘藥’,大家都並不看好,但是如今驟然得知喜訊,按照音祭司這個若無十分把握便不會說出的‘性’子那便已經是定了,青年想到此處便是欣喜若狂。
在他們池‘陰’一族族內,族長便是神明一樣的存在,身份最是尊貴,接下來便是十二位祭司,行保護族長之職,再然後就是如青年這般的‘祭‘侍’’,共有百餘人,職責是守‘門’護衛族人等等。加上普通族人,整個池‘陰’一族也不過五千之數,代代生存在此處從未出世,除卻祭司無人能離族去往外世。
藍眼青年臉上帶笑,就這麼一瞬間,看着岑蘭芷的目光就如同看到了什麼寶物一般慎重。他轉身朝‘門’內一個呼哨,就見三位同樣長相俊俏,且與他做一樣裝扮的男子如同風一般從石‘門’後的鬱蔥森林裡掠了過來。
這三人見到音遲,同樣臉上‘露’出尊敬之意,移向岑蘭芷,便是和藍眼青年方纔一樣疑‘惑’。藍眼青年不待他們說話就迫不及待的說:“音祭司大人找到了治療族長之法了!你們快快引着音祭司大人和貴客回族!”
這三個青年眼睛俱都不是黑‘色’,褐‘色’淺紅金黃,都是異常美麗。聞言那些眼睛就更加好看了,灼灼的發着光,圍了上來看樣子似乎立刻就要把岑蘭芷捧着走了。音遲挑了一下眉也很是不耐,可是見他們三人太‘激’動便多說了一句:“她懷有身孕,你們小心些她肚子裡的孩子。”
三人一聽,立刻就變得神‘色’肅穆起來,先前的‘激’動也退了下去,看着岑蘭芷的目光甚至有些敬畏。打頭那個金黃眼睛的青年趕緊保證道:“屬下定然會小心的,孕育之人絕對不能冒犯!”
這池‘陰’一族的族人信奉生命神靈,因此對於懷有身孕的‘婦’人都極爲鄭重,他們覺得孕育生命是一項極爲偉大的事情,是需要他們懷有虔誠敬佩之心的。像是打獵,他們都不會傷害那些懷着身孕的獸類。
池‘陰’一族內尋常族人壽數都在兩百以上,像是青年他們這種祭‘侍’壽數多在三百,祭司和族長的壽數大多則在五百,因着如此,他們一族子息延綿極爲困難,百年間也未能有多少新生兒出生。對這事如此慎重也是情有可原,岑蘭芷雖不知曉他們忽然變了臉‘色’是爲何,但是她觀察入微,也是看出來了這些人對她的看重。
他們有兩人小心翼翼的架了個人轎,“請貴客坐上來,我等送貴客入族。”
岑蘭芷二話不說,笑着坐上去,然後這些人就同音遲一起,帶着岑蘭芷風一樣的往樹林裡掠去。
這片森林的盡頭還有一片石階,站在石階之上,往下望去,是一望無際的林海,林海中心有個巨大的奇異圖騰。那些圖騰中建造着無數的木屋,想來就是族人的居所,這般遠遠望去,只見有青煙從族人聚居的地方升起,還有不甚清晰的行人在其中行走。
原本岑蘭芷還以爲他們會住在什麼煙霧繚繞的山峰之上呢,沒想到是在這樣簡樸利落的木屋裡,周圍濃郁的綠‘色’生機勃勃,呼吸起來好像比外面的氣息要好聞許多。
她不明情況自然一句廢話都不多說,只靜靜用自己的眼睛去將這個陌生的地方看個清楚,等到她完全‘弄’明白了,到那時候纔是她有所動作的時候。
尋常人到一處陌生所在必然無法安心,可岑蘭芷安之若素,心中只有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她身下這兩位青年實在是十分稱職的在做人轎,即使速度快的岑蘭芷幾乎看不見周邊掠過的樹木,也還是穩穩當當的,岑蘭芷一點沒感到顛簸,比之闌亭備下的馬車還要穩上一些。
不多時,已是接近了聚居地,木板搭起來的瞭望臺上站着的人看到了他們這一行人,下方的厚重木‘門’便被打開了。待進了城,岑蘭芷就被放了下來,音遲走在前頭,餘下三個青年就跟在岑蘭芷身後。
他們一路都和人打招呼,用的話是一種岑蘭芷聽不懂的話,先前聽他們‘交’談她能聽得懂,可見他們是知曉外面的人該如何說話的,只是覺得語調頗有些怪異。現在他們所用的這種她無法聽懂的,就當是方言了,就算她聽不懂也能從這些人的表情上猜到一二。
這些人都是有着各種顏‘色’的眼睛,不論男‘女’都用彩‘色’或者純‘色’絲線編着辮子,‘胸’前戴着羽‘毛’和白‘色’石頭。其中穿白衣的人最多,偶爾有些和青年他們一樣穿奇異‘花’紋的,‘胸’前戴着紫‘色’石頭,像音遲那樣戴着藍‘色’石頭的一個都沒看見。
路旁的人們,一部分人在高興音遲終於回來了,一部分人在好奇岑蘭芷究竟是誰。音遲冷着臉沒有說話,但是後面三個顯然還沉浸在興奮中,輕快的朝旁邊發問的人們說出了一連串的話。那些聽到的先是不可置信,然後就是滿面的喜悅,甚至還有鬚髮皆白的年老之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淚。接着,他們看向岑蘭芷的目光,都如同三個青年一樣了,滿是希冀。
岑蘭芷已經差不多在他們寥寥數語裡推測出了事情的原委,他們這個族羣裡,族長應該是得了什麼病,音遲先生離開這裡到處去尋找‘藥’想要治癒那位族長,然後他說她能治好族長。可是她自己知曉,自己什麼都不會,音遲先生也該知曉她對醫道上一竅不通,那麼他帶她來就是看重她本身的東西。
再加上他對她肚子裡的孩子那種在意,應該和孩子有關。所以,她肚子裡的孩子能救此間族長?這羣人這麼奇特,連他們都束手無策,想來定是什麼棘手的病。
岑蘭芷一愣,因爲她第一時間就想到,難道音遲是想用她的孩子做‘藥’去給那族長治病?這樣的話,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會死?這可難辦了,岑蘭芷有些苦惱,雖然她對於親緣不看重,但是現下畢竟在她肚子裡,是她的東西。
她不太能理解母親該怎麼做,也不知道自己對肚子裡這個孩子有沒有親近之心,反正現在來說,她是沒感覺的。但是這不代表她願意讓別人殺了這個孩子,這是她的東西,怎麼能隨隨便便的沒了。要說母子之間的牽絆,岑蘭芷是沒有的,她與她的母親感情也沒有多少,和父親更是沒有一絲,她只認讓她覺得喜歡的人。
‘摸’了‘摸’肚子,岑蘭芷不再想這件事,反正還有那麼久的時間,等出生了再說不遲,還不一定會是她猜測的這樣呢。
一行人漸漸走到了中心,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少,像是青年那樣戴着紫‘色’石頭的人越來越多。也開始能看到一兩個和音遲一樣戴着藍‘色’石頭的人了。
一路看來,此間的人多是俊男美‘女’,竟沒有一個長得平凡,就算是年紀大了的人,也能隱約看出年輕時長相很是不凡,身上也自有一種豁達的氣度,眼神澄澈。不愧是避世而居的異族,岑蘭芷對這些身上找不到一絲惡意的人們感覺不錯。
待走到中心處一個被重重‘花’木包圍的圓形木屋前,岑蘭芷看見了一人提着個木桶,並一個木勺在給那些‘花’圃裡面的‘花’草澆水。
只見一向傲然的音遲忽然面上忽然生出‘激’動來,他上前一步,眼中的深情和思念滿的快要溢出來,整個人顯得前所未見的柔和,那張出塵絕‘色’的臉更加容光煥發讓人不能直視了。他看着那人的背影,輕聲喚道:“族長,音遲迴來了。”
那穿着一身青衣的人就直起身轉過了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