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開龍幔,夜昊緩步走進內殿。
寬大柔軟的牀榻上,夜驚鴻依然那般無知無覺地躺着,閉着眼,像是陷入了沉睡。
可剛剛吃了一點稀粥的人,會這麼快就入睡麼?
之所以閉上眼,只不過是因爲這裡太安靜,他的身體又不能動,睜開眼也只是看向頭頂那方寸之地的房樑,看來看去也看不出一朵花來,索性閉了眼,昏昏沉沉地睡着,時間還容易打發一些。
可他現在不能動,不能說話,連自盡都做不到,才五十歲出頭的年紀,往後又要如何熬過漫長的二三十年歲月?
一日復一日,枯燥冗長的寂靜,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對於夜驚鴻來說,絕對是一個無法忍耐的懲罰,可即便無法忍耐,他也不能提出一點抗議,一年的歲月已經完全消磨了他心裡的震怒和無聲的嘶吼,就算心裡恨不得想把所有人千刀萬剮,卻……完全無能爲力。
他也因此,而一日比一日絕望,渾身透着空洞死寂般的氣息。
夜昊站在牀榻前,沉默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夜驚鴻緩緩睜開了眼,眼角餘光在瞥見來人是誰之後,瞳孔瞬間變得尖銳,暴突的眼球直接彰顯了他心裡的情緒,如此激烈的反應,讓雲昊忽然覺得有趣。
壓抑的心情似乎一瞬間覺得輕鬆了許多,夜昊微揚了脣角,輕聲道:“父皇這些日子可安好?”
話落,他隨手拖過來一張椅子,撩衣坐了下來。
夜驚鴻嗷嗷地發出氣喘般的聲音,想說話,可一句說不出來,只陰毒地盯着夜昊的臉,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父皇不必如此,耗費了太多的力氣,最後遭罪的還是自己。”夜昊淡淡道,“兒臣很久沒來給的父皇請安了,不知父皇心裡是否會因此而憤怒。”
夜驚鴻自然是沒辦法迴應他的,只是目光死死地鎖在他的臉上。
而夜昊不同於以往的語氣,讓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他重重地喘着氣,眼底卻一點點浮現出審視意味。
“有件事告訴父皇一聲。”夜昊垂眼,語氣透着些許漫不經心的意味,“前些日子東幽江山易主,君氏皇朝覆滅。新帝登基大典上,兒臣作爲西陵天子親自去東幽祝賀,並送上了賀禮。”
夜驚鴻眼底神色劇變,張了張嘴,急切地想說些什麼,或者是憤怒地想表達什麼。
夜昊視而不見,徑自雲淡風輕一般閒聊着:“父皇可知,東幽的新帝是誰?”
夜驚鴻自然不可能回答,只是眼神卻一直在變,眸底的神色閃過震怒,狂躁,僵硬,陰冷,不安……諸多情緒交織。
“東幽皇帝是夜瑾。”夜昊擡眼,脣邊掛着欣悅的笑容,“兒臣也是去了東幽之後才得知,瑾兒居然問鼎了東幽的江山之位,父皇覺得,瑾兒是不是很厲害?厲害到讓父皇也想不到吧?”
“不過我心裡真是奇怪,爲何當初他放棄了西陵的帝位,一手推我坐上了龍椅,自己卻跑去東幽做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