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定定的站在原地,微微垂眸卻不言語,顯然是沒做好心理準備要接客。
蘇眠月只一眼便看出她這是第一遭,也說不出來同情與否,只是指着對面的琴架道:“彈一曲來聽聽。”
女子這才擡起頭來,清麗的容顏並不算太出衆,勝在那冰清玉潔的氣質,讓人無法把她和一雙玉臂千人枕的妓女聯繫起來,且女子不但沒有擦脂抹粉,連那身素雅的衣裝也只薰了淡淡的香,頗有幾分空谷幽蘭的味道。
“爲何是我?”然女子開口,聲音卻是嘶啞的,生生破壞了她外表的美感。
蘇眠月先是一怔,隨即在那悲傷絕望的眼中看到了決絕之意,暗道一聲不好的同時,身子快一步的行動,將要撞牆自盡的女子給攔住,這才瀟灑的拂袖而立,眉頭微微一皺。
“姑娘想死沒人攔着,但不該死在我們面前,我們花錢來找的是樂子,可不是晦氣。”蘇眠月語氣算不上好,她最是見不慣那些連死的勇氣都有,卻不想想該如何改變命運的人。
“我蘇映雪即便是死,也不能讓人糟蹋,還請公子莫要強求。”女子說着,朝蘇眠月跪下,顫聲道:“請公子放映雪離開,映雪自當回了媽媽,給公子尋一個聲貌俱佳的女子過來。”
“本公子就是相中你了,你又待如何?”蘇眠月居高臨下的看着蘇映雪,暗惱爲何沒帶把摺扇出來,否則此刻輕輕托起美人兒的下巴,豈不是風流瀟灑?
“我蘇映雪本爲良家女子,未婚夫更是少年英傑,奈何遭奸人陷害。映雪一介女流,雖不能爲未婚夫一家翻案,卻也不能敗壞了司家滿門的清譽,只恨不能活着見他們蒙冤昭雪,實乃蒼天不公!”蘇映雪雙目泛紅,眼中有熱淚盈眶,哽咽道:“映雪本不該這一跪,折了司家名頭,可映雪真的不甘心奸人逍遙法外,未婚夫一家卻四散逃離,還請公子成全映雪,給映雪留個清白。”
蘇映雪越說聲音越是沙啞,蘇眠月猜測她是自損聲帶,爲的便是能不出來接客,可今日卻又是爲何出面了呢?
且司家……朝蘇彧看過去,見他皺着眉頭,朝自己微微搖頭表示不知,蘇眠月不禁挑挑眉,對蘇映雪的身份不敢全然相信。
他們纔來鵲起城,臨時興起逛了回青樓,就遇到個‘自己人’,會不會太巧合了?若非逛青樓的計劃只有她和蘇彧兩人知曉,蘇眠月都要懷疑這是安排許久的苦肉計了。
當然,那個店小二也能猜到他們的行蹤,可前後只有一盞茶多點的功夫,要布這麼多的棋還真不容易,畢竟一堆姑娘裡他們要選誰留下伺候都是說不定的,是以蘇眠月是相信了五分的。
蘇眠月剛要問話,便聽哐的一聲,房門被人踢開了,一個滿臉橫肉一身華服的男人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家丁打扮的男子,顯然是有點身份的。
“賤蹄子,老子花了那麼多銀子要買你一夜,你尋死覓活的不肯,這會見了小白臉就貼上去了,真當老爺我是麪人脾性?”華服男人目光淫蕩的看了蘇映雪一眼,朝身後的僕人遞了個眼色。
那僕人立即拿着一小袋子的銀子丟到蘇眠月腳下,趾高氣昂的道:“咱們家老爺可是童將軍大舅子的連襟的三叔公家二房的老爺,你們要是識相的就拿了銀子走人,否則就別怪咱們老爺不客氣了。”
蘇眠月被逗笑了,這人說了這麼一長串的話,就是爲了表明華服男人和童勁夫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關係嗎?
蘇映雪此刻癱坐在地上,眼中除了絕望再無其他,猶如一個等待死亡的人。
蘇眠月倒是沒有看蘇映雪,而是賭氣似的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子,至少是腳邊那個的三倍大,毫不費力的扔到華服男人身上,將他撞了個趔趄,不屑的道:“少拿雞毛當令箭,小爺雖然只是商戶,可行走商場這麼多年都沒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自也是有靠山的,不過爾等沒有資格聽,不說也罷。至於銀子,小爺最是不缺了,這點就當打賞給你們的,免得以後出手那麼寒酸,也不怕給你們之前說了一大堆的親戚丟了臉面。”
華服男人和他的手下都愣住了,連銀袋子掉到腳面上都沒覺得疼,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口氣猖狂的蘇眠月。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蘇眠月一揮手,一枚銅板便從華服男人耳旁飛過,割斷了一縷頭髮,嚇得他掉頭就跑,嘴裡還啊啊啊的鬼叫着。
寵溺的看着蘇眠月發飆,蘇彧朝暗處比劃了個手勢,自是有人去跟蹤那華服男人,他們雖易容卻不能不謹慎對待。
在華服大人的叫喊聲中,蘇映雪已經回過神來,連忙向蘇眠月表示感謝,“多謝公子相救之恩,只是這個吳大壯是童勁夫那狗官身邊的走狗,平日裡無惡不作,公子得罪了他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淡淡的看了蘇映雪一眼,這個和自己一個姓氏的女子,明明柔弱的很,卻有着一顆善惡分明的心,尤其是那雙被仇恨所侵染的眸子卻不含骯髒之色,蘇眠月對她的話又信任兩分。
“讓人把老鴇找來,我給你贖身。”蘇眠月簡便的開口,原本想逛一逛妓院,順便逗弄一下清純處男蘇彧,卻不想到會惹出這種麻煩來。
當然,蘇眠月也不是自己做的決定,而是用眼神詢問蘇彧之後纔開口的。
“公子……”蘇映雪喜憂參半的開口,既想脫離苦海又不願牽累蘇眠月,畢竟她被賣到這裡,和童勁夫有着關係,他整垮了司家之後,連她這個未過門的司家媳婦也不放過,用她來折辱司家門楣。
“讓你去就去,本公子還得去收拾爛攤子,再晚一會不知道多花多少銀子呢。”蘇眠月語氣有些不悅,最討厭的便是女子磨磨唧唧的樣子。
蘇映雪不敢再猶豫,終究是想活下去的慾望更大,急忙到門口招了丫鬟去給老鴇送信。
其實不用送信,老鴇也得到消息趕過來了,一見到蘇眠月就拍着腿喊道:“哎喲我的財神爺啊,您怎麼能對吳老爺動手呢?那可是……”
“一千兩,給你的精神損失費。”一沓銀票拍在桌上,蘇眠月成功截斷老鴇的話,眼神不善的道:“媽媽既然做這行的,背後必然是有大靠山,即便是童將軍也輕易動不得。一句話,蘇姑娘價值幾何,本公子今兒就爲她贖身,這麼多年就沒受過這樣的鳥氣,一個下三流的癟三也敢跟爺叫板,好像誰背後沒衙門似的,哼。”
蘇眠月氣呼呼的說着,手中的茶杯往桌面上一拍,茶杯摔了個粉碎,手卻絲毫沒受傷。
老鴇眼睛一眯,自是看出來蘇眠月是高手,心思一轉便道:“五千兩,銀貨兩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