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攬月宮。
皇后季如雲一臉怒意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兒,但眼底還是流露出幾許的心疼,卻不肯讓她起身。
楠月公主是季如雲的小女兒,亦是她最疼寵的孩子,絲毫不比對太子的關愛少,卻偏偏因爲她的溺寵而讓楠月公主性子跳脫,整日想着如何逃出皇宮去玩耍,這次更是連暗衛也一併甩了,吃了一個多月的苦才得以回到宮中,險些被人賣到青樓楚館去。
“母后。”楠月公主跪的膝蓋生疼,微微挪了挪雙腿,可憐兮兮的擡起頭來,一身的公主華服卻被她穿出俏皮之感。
若蘇眠月在此,定會認出楠月公主便是和他們搭伴而行了兩天的楠兒,也難怪什麼事都不會做。
“不許動。”季如雲依舊板着臉,將心疼之色斂在眼底,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楠月,你身爲嫡公主,就該有嫡公主的樣子,若你還是這般的不懂事,就別怪母后心狠,早早給你定下婚事,也好有個人管着你,還能給你太子哥哥添一份助力。”
原本想要賣乖討好的楠月公主聽聞後面那句話,頓時雙目通紅,有委屈傷心也有恨意。
蹭的站起身來,楠月公主吸吸鼻子,將眼淚逼回眼眶去,喊道:“在母后的心裡就只有太子哥哥,我和姐姐都是你輔助太子哥哥的棋子,爲了能和天瀾國交好,母后和太子哥哥便向父皇進言,將姐姐送去給天瀾國的皇帝做妃子,難道母后不知道後宮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嗎?姐姐去了天瀾國,這輩子還能不能迴歸故里都不知道,母后怎能如此偏心,難道我和姐姐就不是母后親生的女兒嗎?”
季如雲一窒,隨即顫抖着手指向楠月公主,氣道:“楠月,你就是這樣同自己的母后說話的嗎?枉母后疼你一場。”
“母親不把我和姐姐的幸福放在心上,我又如何尊重?在母后心裡,若非我和姐姐有用,是否也和其他公主一樣,是不是也會隨便指給哪個臣子,用來籠絡人心的工具?”楠月公主氣的眼淚嘩嘩流淌,倔強的用衣袖抹去眼淚,恨聲道:“我今天就告訴母后,母后若是還打着要利用我的心思,我是不會如姐姐那般任由母后擺佈的,到時候母后就等着給我收屍好了。”
“放肆!”季如雲低喝一聲。
“反正我放肆的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母后想怎麼罰就怎麼罰好了,我累了先回房休息去,母后隨意。”楠月公主氣呼呼的說完,轉身便走,絲毫不給季如雲面子,可見平日是真的被寵壞了。
季如雲氣的摔了手邊的茶盞,嘴脣直打哆嗦,若非這個小女兒生的最像她,季如雲也不會疼愛如斯,每次惹禍後都捨不得重罰。
“真是反了天了!本宮怎麼就教導出這麼個女兒,哪裡還有公主的姿態。”季如雲縱然惱火不已,還是不忍心重罰,看着外面跪着一地的宮人,責令道:“攬月宮上下保護公主不利,全部拖下去重則二十大板,楠月公主從即刻起禁足一個月,真心悔過之前不得出宮。”
攬月宮的宮人純屬被遷怒,但楠月公主私自離開皇宮宮人卻不知情,只打二十板子的責罰並不算重。
待宮人叩首謝恩之後,季如雲對身邊的章嬤嬤道:“章嬤嬤,本宮是不是錯了?”
章嬤嬤微微擡起眼皮,雙手交握於小腹前,中規中矩的道:“楠月公主小孩子心性,待及笄之後便會懂事的,皇后娘娘的苦心她必會知曉,不會與皇后娘娘心生芥蒂的。”
“本宮的女兒,本宮還能不瞭解嗎。”季如雲搖搖頭,一臉的疲憊,即便濃妝豔抹也掩不住她眼中的疲累之色。
章嬤嬤只是看了季如雲一眼,便又耷拉下眼簾,跟在季如雲身邊多年,自是知道她的心性,此刻根本不需要她來回話,這也是章嬤嬤跟在季如雲身邊,在知道那麼多密辛之後還能活下來的原因之一——識時務。
沉默了一會後,季如雲打起精神道:“章嬤嬤,讓人去查一下是誰在楠月面前亂嚼舌根子,以及她這一個月都經歷了什麼事,該抹去的痕跡要清理乾淨。”
“是。”章嬤嬤頷首應聲。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昏黃的燈光無法將宮殿亮如白晝,一如季如雲的心情一樣。
眼神中流露出苦澀,當年的作爲或許真的是她錯了,爲了置一口氣也爲了所謂的榮耀,她犧牲了太多,卻並未得到所謂的幸福,可當初邁出那一步便沒有回頭路,再苦的果子也只能嚥下。
“皇上今晚又去賢妃那裡了嗎?”雖是問句,季如雲卻說的肯定,可見心裡是有了答案的。
章嬤嬤應了一聲,沒有半句關懷的話,好似她只是個聽命行事的機器。
季如雲苦笑一聲,眼中有着恨意閃現,語氣卻是平平的道:“既是一國之君,便該知道前朝與後宮是分割不開的,皇上做不到雨露均沾,想必其他姐妹們定會心有怨懟,鄭閣老年歲已高也該是致士養老的年紀了。”
說完,季如雲便起身離開,章嬤嬤則是直接去辦季如雲所交代的事。
而後宮中正在陪皇帝雲萬昇用膳的賢妃,並不知季如雲要對她的母族下手,偶爾幾句輕聲細語,哄的雲萬昇覺得一樣是御膳房的御膳,賢妃這裡的味道卻格外好。
待用膳完畢之後,賢妃便陪着雲萬昇下棋,兩人自是要閒話幾句。
“臣妾聽聞楠月公主已經回宮,這可真是好消息,這一個多月來,臣妾不知抄寫了多少經文爲公主祈福,畢竟公主只是女孩子家,外面人心險惡很容易吃虧的。”賢妃聲音很是甜美,入宮三年來一直聖寵不衰,也正是因爲她是一朵解語花,又從不爲母族求恩典,偏偏鄭氏一族的恩典卻比其他妃嬪的更多,可見其手腕厲害。
當然,後宮不斷充盈,雲萬昇也會貪戀新人,可賢妃卻是隆恩不斷的那個。
“愛妃有心了,楠月那丫頭野着呢,同是一母同胞哪裡比得過千月三分,都是皇后嬌慣的。”雲萬昇的語氣明顯不喜,否則楠月公主回宮,他也不會連看望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賢妃勾脣淺笑,又落下一子後,這才柔聲道:“千月公主溫柔又不失堅韌,更懂得爲國家盡力,自是公主們的楷模。楠月公主天真活潑,亦是叫臣妾心中好生喜歡,皇上可莫要因此而生公主的氣,臣妾相信在皇后娘娘的教導下,楠月公主必定也是一位如千月公主一般,能爲國家貢獻一己之力的巾幗。”
雲萬昇眉頭一皺,若有所思的看了賢妃一眼,見賢妃專注於棋局之上,好像剛纔的話題真的是與他閒話家常,這才鬆開眉頭,對伺候在一旁的近侍吩咐道:“去庫房裡挑選些楠月公主喜歡的物件送過去,給她壓壓驚,讓她最近不要再惹皇后煩憂,朕過幾日再宣召於她。”
對於曾經疼寵過的女兒,雲萬昇也並非無半點情分,只是當年的那件事讓他下意識的想要與季如雲有關的人遠離,卻又不得不給他們最高的榮耀。
誰讓雲萬昇能夠坐上龍椅,名義上是因爲他是當初的駙馬,若季如雲這位前大公主不是皇后,他們的兒子不是太子,雲萬昇真不敢保證他的龍椅是否還能坐的穩妥。
賢妃姿態從容的下着棋,眼底卻掠過一抹得意。
即便她不能成爲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又如何?只要她願意,便是連皇帝的心思也能左右,皇后包括她的孩子,還不是因爲她的一句話而待遇不同,連打壓她的心思都不敢有,真是窩囊的廢物,哪裡堪坐鳳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