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月笑了笑,以細嫩如羊脂玉的手指穿梭在碧蕪順滑的黑髮間,待理順之後纔給她盤了一個簡單的髮式。
不知是給碧蕪梳頭髮的感觸太深,還是心有感觸,低聲吟道:“長髮綰君心,白首不相離。我的碧蕪寶貝兒有這樣一頭好的青絲,必定能有一個君子郎君,與你白首不相離。”
蘇眠月的語氣淡淡的,嘴角還掛着一抹清淺的笑意,只是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話語裡有着化不開的哀愁。
碧蕪眼眸一暗,她曾以爲會白首不相離的男子,早已經移情別戀,甚至於將她傷的那般之重,此生已不願再想那些情愛之事。
主僕倆沉默一會,蘇眠月將碧蕪的發挽好之後,才聽碧蕪低聲道:“碧蕪此生不願嫁做人婦,便一輩子伺候在小姐身邊,和小姐一起去闖蕩江湖,小姐不是說過人生最快意之事莫過於肆意逍遙嗎?”
蘇眠月輕笑,在碧蕪的鼻尖上輕點了一下道:“你呀,真以爲江湖那般好闖蕩?日後你我便安心的在紫霧山練功,等十年之後再出山或許能多一份保障,否則見天的流血受傷,那不是肆意逍遙,是欠虐體好嗎?”
主僕二人無視於車廂裡的另外兩人,絲毫不知道她們的互動給尹月帶來怎樣的感觸,又讓完顏霖目光裡的恨意淡化了三分,審視之色卻濃了幾分。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要嫁人的,這輩子就留在小姐身邊,小姐自己都不嫁,可不許找那些官面上的理由來遊說我,行不通的。”碧蕪的腦袋瓜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堅決不同意成親一事。
“唉!”蘇眠月故意長嘆一聲,哀婉的道:“姐這輩子本就是個不婚主義,誰想到認了你這麼個妹子也是個不靠譜的,一想到晚年的時候沒個晚輩在跟前盡孝,我怎麼就覺得晚景淒涼呢?”
碧蕪翻了翻白眼,呿了一聲才道:“小姐你就繼續裝吧,以你賺錢的本領,買上一大批的下人,再收養幾個孤兒養在名下就是了,還怕沒人養老送終嗎?說穿了就是想一個人去闖蕩江湖,不願意帶着我這個累贅纔想隨便把我塞給那些臭男人去作踐,我偏不讓小姐如願。”
摸摸鼻子,蘇眠月覺得碧蕪真是太不可愛了,非得揭穿她的小心思。
主僕倆的互動讓尹月心生豔羨,這輩子她都沒有一個人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說着話,更沒有人是發自內心的願與她生死以共。
雖然心中感慨,爲完顏霖處理傷口的動作卻不曾減慢,只是完顏霖腹部的傷口有些嚇人,且有碎木屑殘留在體內,尹月不敢去動,只能幫他先上了止血藥,待回宮後交給御醫再進一步處置。
完顏霖的心情則是要複雜的多,同時也不忘想着如何搬回這一局,被一個女人威脅當真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
或許是想有意藉着說話來轉移視線,好忽略完顏霖的存在,蘇眠月和碧蕪一直鬥嘴侃大山玩,可兩人誰也不是真的放輕鬆,有時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便是在交流着她們彼此之間發現的情況。
馬車終於來到城門口,有完顏霖的人趕馬車自是不必被盤查便能駛出帝都。
到了一片空曠之地,蘇眠月便趕走了車伕,和碧蕪坐到外面去親自駕車,終於不用和完顏霖呼吸同一室的空氣,蘇眠月忍不住做幾次深呼吸,擡頭望見星空也覺得格外的燦爛耀眼。
“碧蕪寶貝兒,咱們終於出來了,我給你唱首歌聽吧。”蘇眠月心情大好,自是不會去顧及車廂裡二人的感受,不待碧蕪點頭便開始唱起寒暑假時打開湖南臺便能聽到的旋律——《當》。
雖然很多明星都唱過,但蘇眠月最喜歡的仍是動力火車的那一版,感覺更有味道更帶勁兒。
“當山峰沒有棱角的時候,當河水不再流……讓我們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讓我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讓我們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讓我們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蘇眠月下意識的把歌詞部分裡的分手改成分散,臉上帶着明媚的笑意,不時的朝碧蕪拋個媚眼唱着歌,逗的碧蕪哈哈大笑。
這首歌歌詞簡單,旋律也不復雜,再加上很適合此時的心境,碧蕪只聽了一遍便跟着一起哼唱起來,即便跑調或是不記得歌詞也沒什麼,開心就好。
主僕倆一路唱着歌,仿若眼前的道路便是她們歌詞裡所唱的那般,蘇眠月揮舞馬鞭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車廂裡面受傷的完顏霖卻是被顛簸的悶哼了好幾次,流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上佈滿了冷汗,卻不肯開口讓蘇眠月慢一些,尹月倒是想開口,卻也知道完顏霖的性情,只能坐在他身側儘量的攙扶一些。
馬車一直行到夜深人靜,蘇眠月知道後面的尾巴越來越少,但能留下來的都是真正的高手,她不能不做設防。
與碧蕪交換一個眼神,兩人便在閒話家常中停了下來,準備野炊。
“皇后娘娘若是想吃些熱食,便請自己動手,我們可不是皇宮裡的奴婢,不會伺候着誰。”碧蕪撩開車簾,一臉高傲的睨了車廂裡被顛的七葷八素的兩人,心情那叫一個好。終於出了這口鳥氣,但這還遠遠不夠。
“多謝姑娘提醒。”尹月態度柔善,仿若天下間沒有能讓其變臉的事情一般。
哼了一聲,碧蕪最討厭的便是這種柔柔弱弱的女子,好像誰不保護她就是罪大惡極似的。
這個尹月的人雖比顧靈好那麼一些,可論性質惡劣卻是不相上下,都是害蘇眠月傷心的人。
放下車簾,碧蕪便走到一旁去與蘇眠月一起生活,所謂的吃些熱食也不過就是用火烤點乾糧,就着冷水而已。
“皇上,臣妾不善廚藝,還請皇上莫要嫌棄。”尹月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生個火便把她弄的灰頭土臉,眼睛也被煙燻得紅紅的,手裡捧着烤的發焦的饅頭遞到完顏霖面前。
曾經吃過苦頭的完顏霖自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挑食,讓尹月放心不少,也坐在一旁默默的吃着,卻是接連噎了好幾次又憋着不敢咳嗽。
晚風吹拂着窗簾,完顏霖的視線中偶爾會出現正坐在火堆旁取暖的主僕,嚼着饅頭的動作也快了起來。
不顧身體上的傷勢,跳下馬車朝蘇眠月二人走去,嚇得馬車的尹月也急忙跟了上去,手裡還拿着一件披風,也是碧蕪丟給她唯一可以禦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