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月回頭,只見男子站在人羣中搖着扇子,月朗風清地看着她。
“是你!”鳳眼微眯,對方竟然知道自己是女兒身,這讓蘇眠月心中略有不安,只是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多像是在逗弄她,蘇眠月頓時惱怒不已。
“公子面若桃花,自是不輸女子姿容。但是這世上容姿俊美者,比比皆是,公子即便是羨慕嫉妒恨,也沒辦法讓這世上的男兒都生的不如公子之容貌。”蘇眠月冷哼一聲,原本是想要用力的撞回去,可兩人已經錯開了一步,自己的身高又生生的矮了近兩頭,怕是有點投懷送抱之嫌。
可蘇眠月從來不是一個吃悶虧的主兒,見白衣男子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裡有些慌亂,卻強裝鎮定,索性便折回身來,在白衣男子以爲她會說些什麼的時候,蘇眠月卻是狠狠的踩上了他的腳背,還用力的碾了一下,在那黑色的長靴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腳印。
“放肆!”白衣公子身旁的灰衣隨從立即上前來,惱怒的瞪着蘇眠月。
蘇眠月白了他一眼,卻是對白衣男子道:“我說這位公子,自戀是一種病,嫉妒也是一種病,心胸狹窄更是一種病。而且眼神不好,走路都會撞到人,卻連道歉的話都不會說一句,那就是品行有問題,更不該沒事瞎出來晃悠,留在府邸多看看大夫,以免病入膏肓,以後連羨慕嫉妒恨的機會都沒有了。”
說完,蘇眠月便轉過了身,手中摺扇打開,輕搖慢晃,自成一派瀟灑,對一旁暗暗着急的碧蕪喊話道:“阿碧,還不快跟上,這可是個夜盲症患者,萬一眼神不好使,把咱們當做是青樓裡的姑娘,再來糾纏不休,可是會毀了你家公子我的聲譽的。”
碧蕪巴不得快點走呢,忙小跑兩步跟上。
原本面溫如玉、即便是被蘇眠月踩到腳也不曾叫一聲痛的白衣公子,在蘇眠月主僕的身影走遠之後,暗道還真是潑辣,和傳言中的性格溫婉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過,這樣的她才更有趣。
“公子,你就這麼讓他走了?”灰衣隨從臉上還帶着惱怒之色。
“無妨,還會再相見的。”白衣公子勾脣,只是才擡腳走路,那笑容便僵硬起來,估計是傷到骨頭了……
可他還有事要辦,只能硬撐着裝作沒事,且當初爲了能活下去,練功的時候沒少受傷,痛意能讓他更加清醒。
且不說白衣公子這邊要去辦什麼事,蘇眠月與碧蕪卻是不敢再在外面晃悠了,今日出門沒看黃曆,別再生出事端,便直接回了皇宮。
“小姐,以後還是少出宮吧,否則奴婢這顆小心臟,早晚會被嚇得爆裂的。”主僕二人都換過衣裳之後,碧蕪便拍着胸口,一副還心有慼慼的模樣。
“喲,咱們碧蕪可是鳳棲宮的頭牌人物,也會有怕的時候?”蘇眠月將長髮散開,實在是不喜歡那複雜的髮髻,尤其是要戴着那麼多的首飾,還都是純金的,簡直是要壓斷她的脖子,“快來,給我摸摸看,碧蕪的小心臟可是碎了?”
“小姐,你怎麼能這樣?”碧蕪紅着小臉,捂着胸口向後退去,嘴裡還一個勁兒的討饒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這麼小的膽子,還請小姐原諒奴婢吧。”
“知道錯了?”蘇眠月美目一轉,雙手停在碧蕪胸前,卻沒有再摸下去。
“知道錯了,知道了。”碧蕪連忙點頭,如螃蟹一般的橫向移動,想要離開蘇眠月的魔爪。
“碧蕪,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也沒少伺候我沐浴更衣的,我這身子可都被你看遍了,也沒少上下其手的,可是……”蘇眠月嘿嘿一笑,雙手在空中抓了抓,色眯眯的看着碧蕪,故作垂涎的說道:“你家小姐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小碧蕪,如今是不是長大了,能不能做讓小姐我一手掌握的女人呢?”
“小姐,你壞!”碧蕪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被蘇眠月這麼一逗弄,立即跺着腳就跑出去了,哪裡還記得之前在宮外被人看出是女子的事情來了。
看着碧蕪落荒而逃,蘇眠月忍不住放聲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只是笑聲雖然爽朗,可眼底卻隱着一層的擔憂。
那個白衣公子,絕不會是普通人,否則身邊的隨從也不會有那般的身手。
而每次出宮,都能遇到他,真的只是巧合嗎?
想到自己的身份可能被識破了,蘇眠月的心便無法安下來,但她必須要按照計劃行事,不給自己掙個未來,豈不是白白的穿越了一遭?
因着蘇眠月的笑聲太大,宮人們自是不會不懂臉色的進來打擾蘇眠月的雅興,卻不想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已經站在了她的房門口。
蘇眠月一愣,隨即便屈膝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見蘇眠月恭順的模樣,慕霆眉頭一挑,眼中有着一抹的怒意閃過,耳邊卻是迴響着蘇眠月那爽朗又肆意的笑聲,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蘇眠月笑的如此開心。
“爲何落淚?”慕霆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屋,亦沒有讓蘇眠月起身。
“啊?”蘇眠月先是怔了一下,大眼睛因爲睜得夠大,所以那層水霧更加明顯,竟是有幾分的楚楚可憐之態。
不過,蘇眠月的楚楚可憐,如同天然的璞玉,在茫然的神色下,更讓人心疼,不若靈貴妃那般的嬌柔做作,只能做暫時的憐愛。
見蘇眠月愣神,慕霆走進屋內,止步於蘇眠月面前,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抹去了蘇眠月眼中的淚珠兒,再問:“爲何落淚?”
笑的那般明快,不是該開心的嗎?
慕霆自有記憶以來,便不曾這樣笑過,所以並不能理解。
冰冷的指尖劃過面頰,蘇眠月下意識的向後閃躲,不喜歡被沒有感情的男子碰觸自己,但動作之後便知自己是失禮了,只得作勢將臉別過去,用帕子將淚水擦乾,旋即低垂着頭,回道:“小時候聽人說,小孩子總是哭着哭着就笑了,可是長大的人卻笑着笑着就哭了。那時候很是不解,而如今,卻纔能體會到各中滋味。”
慕霆眉頭一皺,大手僵在半空,很想把面前這個嬌弱的人兒拉起來,擁入懷中好好的寵愛一番,卻在理智下,將手臂放在身後,緊握成拳。
“皇上,是臣妾失儀了,可否容臣妾整理儀容?”蘇眠月擡起頭來,不卑不亢,卻也不帶任何感情的看向慕霆,仿若他真的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皇后亦是朕後宮佳麗三千中的女人,有何是朕不能看的嗎?”明明想要離開,可慕霆卻轉身坐在了軟榻之上,繃着臉問道。
蘇眠月心裡直翻白眼,面上卻絲毫不顯,也不等慕霆叫她起身,便自行走到門口,喚來了宮人,爲她整理儀容。
身上穿着的是簡便的宮裝,倒是沒必要再換,可剛剛落過淚,自是要潔面上妝,也要把長髮盤起,如此方是對皇帝的敬重。
“這裡又沒有外人,皇后不必梳妝打扮了。”在蘇眠月淨面之後,慕霆便直接大手一揮,直接將宮女都打發了下去,便那麼一瞬不瞬的看着蘇眠月,眼底有着他自己也未曾發覺過的輕鬆之感。
臉上還掛着水珠兒,蘇眠月便想要拿快帕子擦拭一番,不用捯飭了,她也省的受罪,每次梳妝都要近一個時辰,甚至是幾個時辰,絕對能讓她坐着睡幾覺的。
可蘇眠月還沒拿到帕子,慕霆便對她招招手,說道:“皇后近前回話。”
“你妹啊!”這種喚寵物的錯覺讓蘇眠月眼前奔騰過一羣草泥馬,心裡把慕霆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卻不能不聽慕霆的話,頂着一臉的水漬走過去,站定在軟榻前三步的距離,她可不會給自己找罪受,得罪這個變態皇帝。
“皇后剛纔說什麼?”端詳了蘇眠月一會,慕霆腦補着蘇眠月美人出浴的模樣,身子沒得一陣燥熱,這能換了個姿勢,不讓自己出醜。
“臣妾是想問問皇上,今兒可是要在鳳棲宮用膳?”蘇眠月淡淡的笑着,疏離之態盡顯,卻又挑不出錯處來。
想到之前冤枉了蘇眠月,再加上碧蕪說的後宮無人敬重皇后一事,慕霆稍作猶疑後,便點頭道:“也好,朕聽聞皇后宮裡的小廚房,是蘇丞相特意從相府遣過來的廚娘,廚藝比御膳房還要好一些。”
又一次愣了神,蘇眠月是真的猜不透慕霆又打的什麼主意,可皇帝要在她這吃飯,總不能拒絕不是?
“臣妾這便吩咐下去。”輕輕福身,蘇眠月便要轉身離去,慕霆卻是叫住了她。
“皇后似乎很不願意和朕單獨相處。”慕霆的語氣是肯定的,而非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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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貴妃懷有龍種,皇上應該多去未央宮走走。”蘇眠月淺笑,沒有正面回答慕霆的話。
“皇后這是嫉妒嗎?”慕霆的面色看不出有異,可眼神卻是複雜的。
“臣妾身爲一國之母,自是熟知女戒女則,身爲女子,一個妒字,便是七出之條,更何況是皇室。皇上,臣妾雖然不是才女賢妻,卻也知道身爲皇后要以身作則,母儀天下。”蘇眠月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朝慕霆告罪了一聲,施施然的走出房間。
走到門外,蘇眠月深深的吸了口氣,終於覺得胸腔不那麼窒悶了。
“你,還沒捨得離開嗎?”看着腳邊的影子,蘇眠月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