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開外的距離,蘇沫然等人只被允許站在距離大祭司很遠的地方。
這樣的距離並不方便交談,甚至連對方的臉也看得不是很分明。
蘇易澈目光汲汲地望向大祭司……
是她,當真是她,沒有錯!
儘管十多年不見,儘管裝扮不同,她是蕭玥,他不會忘!
歲月對蕭玥是寬容了,經歷了歲月的侵蝕之後的蕭玥依舊美貌,昔日芳名遠播的皓月公主,即使到了今時今日,依舊是傾國傾城之姿。
她很美,美得像是盛開的牡丹花,美得讓男人忍不住去採擷。
蘇沫然與她長得並不像,只是她們都有一雙靈動睿智彷彿會說話的眼睛。
十多年的歲月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可以改變一個人很多習慣,但有些東西,卻是永遠也變不了的。
蕭玥就是蕭玥,是蘇易澈心中的蕭玥,是蕭釋心中的蕭玥。
蕭玥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到蘇易澈和蕭釋。
這樣的見面來得太過突然了,她甚至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原定要見的人是千羽遲暮以及陪同他一起來的人。她沒有拒絕千羽遲暮提出來的要求是因爲她也很清楚千羽遲暮肯定會有所顧忌。
權杖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這才破例允許他帶別人上島了。
可是蕭玥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千羽遲暮帶來的人裡面會有蘇易澈和蕭釋,以及另外一對外貌出色的男女。
“大祭司,千羽遲暮已經到了。”
孤萍在蕭玥的身側小聲地向她稟報說。
孤萍說完卻驚訝地發現蕭玥出神了。
“大祭司?”
孤萍很詫異,大祭司嫌少有失態的時候,今天是怎麼了,見到千羽遲暮和他帶來的人竟然會出神……
“沒事,你先退下吧,這趟出海你也辛苦了。”
蕭玥說道,臉上的驚訝被她收了起來。
“多謝大祭司關懷,孤萍不覺得辛苦,能爲大祭司效勞是孤萍的福氣。”
“嗯。”
蕭玥淡淡地點了點頭,“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孤萍聽從命令,先行告退,可是同時也懷揣着一個疑惑,爲什麼大祭司今天會有這樣的反常,在大祭司身邊這麼多年了,孤萍很清楚大祭司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剛纔……
凡是神域的人,都視大祭司爲他們的神明,孤萍尤甚,她的性命是大祭司所救,大祭司就是她的天,她所仰望的對象,她就是爲了大祭司而活的。
孤萍離開之後,整個聖殿都變得很安靜,安靜得讓人不安。
想來不管是蘇易澈還是蕭釋,應該都是有很多話要和蕭玥說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了根本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說起了。
蘇易澈在腦海中思索着,要開口說什麼,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一樣的不知所措。
正當蘇易澈糾結的時候,蕭玥率先開了口。
“千羽宮主,約定好的東西帶來了嗎?”
蕭玥問千羽遲暮。
這一問,倒是把蘇易澈給震驚到了。
她……難道沒有看見他?
又或者是看見了,卻沒有認出他來?
不,不可能的。
她看見他了,剛纔那一剎那,他們的眼神對視了的,他敢肯定她不但是看見他了,而且還認出他來了!
那麼……她是假裝沒有看見他?
還是說……對她來說,天輪權杖的事情更加重要。
不管是哪一個,蘇易澈都不希望是!
對蕭玥的反應感到詫異的人不只是蘇易澈,其他人也都不例外。
蕭釋的感受恐怕並不亞於蘇易澈。
蘇沫然心中不禁感慨,她是真無情還是假無情呢?昔日夫君和青梅竹馬站在她的面前,她關心的卻只是權杖。
柳含葉鼻子裡面輕輕嗤了一聲,連評價都懶得評價。
千羽遲暮算是局外人了,他就不說什麼了,面對蕭玥的問題,他很是平靜地回答道:“帶來了。我想要見的人呢?”
“她在山後斷崖禁閉。”蕭玥回答。
“她一切安好?”
千羽遲暮問。
“她雙目已瞎。”蕭玥沒有迴避這個問題,因爲即使她現在不告訴千羽遲暮,等到千羽遲暮見到夜蕁的時候也會知道的。
夜蕁的眼睛已經瞎掉了?
不知道這些年她過得如何。
“嗯。”千羽遲暮應和了一聲,竟也沒有再追問什麼。
他很冷靜,即便知道自己的母親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他依舊理智得像一個旁觀者。
是太理智太冷情了嗎?
又或許,是愛至深,藏之深吧?
有些人天生就將自己的全部情感藏得很深很深,深到讓所有人都以爲他是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人。
“權杖在我見到她之後會交給你。”
千羽遲暮說了自己的條件。
“好。”蕭玥點頭答應,“跟我來吧。”
蕭玥會親自帶千羽遲暮去後山斷崖見緊閉着的夜蕁。
從頭到尾,蕭玥就沒有和蘇易澈亦或者是蕭釋說一句話,更不要說是她根本沒有認出來的蘇沫然。
母女兩人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樣一幅場景,沒有任何感人肺腑的畫面,沒有任何的寒暄,甚至兩人都沒有說上一句話。
蘇易澈,蕭釋,蘇沫然,柳含葉,千羽遲暮各自懷揣着不一樣的心情跟隨着蕭玥來到了位於聖殿後面的禁閉處。去見一見因爲違反了族規而被罰禁閉的夜蕁。
幽謐潮溼的山崖,一間簡陋草廬。
這就是夜蕁這十幾年來住的地方。
打開草廬的門,裡面的草廬內唯一的牀榻上面盤腿坐着一個女人,女人雙目已經失明,四肢都帶着鐐銬,但是面色安詳。
聽到開門聲,知道有人進來了,女人就問,“是孤萍嗎?”
平日裡都是孤萍負責給夜蕁送飯菜的,所以夜蕁下意識地以爲進來的人是孤萍,可是又決定不對,進來的不只是一個人。
“是誰?”
孤萍詫異,會是誰過來,而且聽腳步聲,來的人還不少。
“是我。”蕭玥出聲。
夜蕁的身體明顯地震了一下,然後激動地想從牀上坐起來。
手腳都戴着重重的鐐銬,她激動得忘記了還有鐐銬限制她的行動,一時間差點被鐐銬絆倒。
在她即將摔倒的時候一雙手臂很及時地扶了她。
“謝,謝謝……”
站穩後,夜蕁向出手扶了她的人道謝。
“請問,你是……”
夜蕁能夠感覺到,這是一雙男人的手。
手指修長,但是很瘦削,指節分明。
他是什麼人,這些年來,她除了偶爾能和孤萍幾人接觸之外,幾乎沒有見過其他人了。
不知道爲什麼夜蕁竟從這個陌生的男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種很奇妙的熟悉感在她的心中盪漾開來,一圈一圈。
千羽遲暮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扶着夜蕁,小心地護着她,不讓她再傷到她自己,讓她安穩地坐回去。
千羽遲暮的動作十分輕柔,溫柔得彷彿面前的人是豆腐腦做的,稍稍一個用力就會散架了似的。
良久沒有得到迴應,夜蕁自知逾矩了,自己一個受刑之人,又有何權利去詢問呢?
“大祭司,您怎麼來了?”
夜蕁十幾年如一日的平靜被蕭玥的到來而被打破。
“你可以離開了,從今往後你不再是神女,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唯一的要求是你不可以在外面使用靈力。”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夜蕁忘記了自己的聲音。
她自由了?
她可以如願地回北冥了?
她可以見到楓了?
夜蕁有些不能回神,然而這個時候,夜蕁感覺到剛纔扶了她的男人給她打開了手上的鐐銬,然後又彎下腰去打開她腳上的鐐銬。
不管這個男人是誰,夜蕁都從心底裡面感謝他。
“謝謝,謝謝大祭司!”
手腳得到了解放的夜蕁當即跪了下來,叩謝蕭玥。
“你不用謝我。”
蕭玥很冷漠地回答,按照族規,夜蕁會被囚禁一輩子,若非因爲天輪權杖,是斷不可能放她離開的。
“我……可以問爲什麼嗎?”
夜蕁是很清楚族規的,當年她被帶回來的時候,若非蕭玥,她已經死了,但即便是身爲大祭司的蕭玥,也無權擅自修改族規。
這個時候只見千羽遲暮對着蕭玥搖了搖頭。
他不打算讓夜蕁知道。
蕭玥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改口道,“你沒有必要問爲什麼。”
“對不起,我多言了。”一肚子的疑惑被蕭玥不容置喙的回答給擋了回來,自知身份有限,夜蕁不敢再問她爲什麼會被放走的原因,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卻一定要問!
“大祭司,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丈夫和我的兒子現在怎麼樣了?”
這些年來,夜蕁能夠接觸到的人很有限,她甚至沒有機會見到蕭玥,見的最多的人是孤萍,但是孤萍沒有告訴夜蕁她想知道的事情,無論夜蕁怎樣詢問,孤萍都隻字未提。
這些年,支撐着夜蕁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千羽楓和他們的孩子。
夜蕁不知道千羽楓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了,而她的兒子千羽遲暮,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也命不久矣了。
這樣的真相告訴她還不如瞞着她,至少她還能懷揣着希望在生活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