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把家族被貶出上京、發配到貞郡的事,向上官泓都講述一遍,而後又講起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
聽他講到前一天因救駕之功封爵,後一天就因新君繼位被削爵,上官泓都、上官慶妍以及肖絕、吳雨霏、該當、子隱衆人也都聽得心驚肉跳。
這些經歷,是上官秀從來不願對人提起的,也只是見到同族的親人,他才把事情的經過講得如此詳細。
等他說完,上官泓都都替他捏把冷汗,忍不住長長嘆息了一聲,拍拍上官秀的肩膀,說道:“阿秀,你一個人在風國,真是難爲你了。”
上官秀好奇地問道:“太叔公,你們在提亞的這些年又過得怎麼樣?”
上官泓都笑了。上官家族在提亞的地位從來沒有被動搖過,只不過漸漸由明面轉入了地下。上官家族是世襲侯爵,現在的上官泓都就是侯爵爵位。另外,上官家族還世襲着提亞的財政大臣一職。
現在提亞的財政大臣赫爾姆斯伯爵,他的本命叫上官泓炎,是上官泓都的親弟弟。數百年來,上官家一直掌控着提亞的貨幣發行,上官家自身儲備的金銀,就是提亞全國金銀儲備中的重要一環。
上官家族能在提亞經久不衰,除了憑藉自身的努力之外,也和家族掌控着提亞的經濟命脈有直接干係。上官泓都對上官秀正色說道:“阿秀,在風國,伴君如伴虎,隨時都有性命之憂,而在提亞則不然,以後,你就留在提亞吧。”
上官秀苦笑着搖搖頭,說道:“我的家在貞郡,而且,數十萬貞郡軍的兄弟還在貞郡,我又怎能留在提亞呢?”
上官泓都幽幽說道:“上官家的子孫對風國的貢獻已經夠多了,現在的風國千瘡百孔,已如空中之樓閣,大廈傾倒,亦不久矣,阿秀,你迴風國又能做什麼?”
上官秀道:“如果風國土崩瓦解,這對提亞真的是件好事嗎?風國崩塌,提亞真的可以從此獨立,再也不受外族的侵犯嗎?不會的,北方的貝薩,西南的寧南,哪一個不對提亞虎視眈眈,就算提亞擺脫了風國的統治,貝薩和寧南也會入侵進來,繼續統治提亞,而他們的統治,真的會比風國的統治更開明嗎?我看未必吧。現在在風國統治之下,提亞在很大程度上已可以自治,而統治者若是換成貝薩或者寧南,變數太多,但很難變得更好,恐怕,只會變得更壞。”
想不到上官秀能說出一番這樣的話來,上官泓都還真有些吃驚,他只二十歲而已,卻能具備如此過人的眼光,很令人意外。
就風國覆滅後的風險評估,提亞朝廷已經做過很多次的大討論了,但就像上官秀說得那樣,風國一旦速亡,對提亞絕對不是一件好事,貝薩和寧南都有可能入侵進來,甚至,提亞都有可能變成貝薩和寧南兩國之間的戰場,給提亞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上官泓都緩聲說道:“只是,風國的衰落已呈崩塌之勢。現在風國的朝廷新舊更替,動盪不安,風國國內叛亂四起,朝廷束手無策,還
有風國的外部,西有寧南養精蓄銳,蓄勢待發,北又有貝薩屯兵邊境,意圖不軌,現在的風國,誰還能救得了它?”
“我!”上官秀連想都沒想,立刻接道,“風國不僅僅是聖祖皇帝創建的,也是上官家的英烈靠着血汗堆砌起來的,我絕不能容忍風國在我這一代崩潰滅亡,如此,我也無顏去見上官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阿秀,你又靠什麼來拯救它?只靠你貞郡軍那幾十萬的兵馬嗎?”上官泓都慢悠悠地問道。
“在國戰中,地方軍的幾十萬兵馬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纔來提亞。”上官秀深吸口氣,說道:“我到提亞,一是來尋親,二,也是來學藝的。”
“學藝?”上官泓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問道:“阿秀,你說得學藝是?”
“提亞的技術,各方各面的技術。”上官秀正色道。
上官泓都揉着下巴,喃喃說道:“提亞的技術?那真的值得學習嗎?風國朝廷可是一向看不起提亞技術的,先前說是妖術,後又說是荒地蠻族之雕蟲小技,不值一提,風國乃泱泱之上國,向彈丸之地的屬國學藝,豈不落人笑柄?”
聽得出來他言語中的嘲諷之意,上官秀暗歎口氣,看來元讓先祖的後人真的是被提亞同化了,現在對風國已毫無認同感,完全是站在提亞的立場上說話。
他正色說道:“太叔公,旁人怎麼說,我不管,我只知道,現在唯一能救風國的,就只有提亞先進的科技了。”
上官泓都揉着下巴,沉思許久,幽幽說道:“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而非風國朝廷之意吧。”
“足夠了,即便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便足可以把提亞的技術引進到貞郡,在貞郡全面發展起來……”
他的話沒說完,上官泓都擺擺手,說道:“阿秀,如果是私事,你千里迢迢來提亞,找太叔公開口求助,太叔公必將傾盡所有來幫你,但現在,你來談的可是國事啊。”
言下之意,他相求的事情已經觸及到了風國、提亞之間的根本利益,上官秀以私人身份來談這些,不太合適。
“太叔公……”
“好了,阿秀,你們還沒有吃午飯吧,來到太叔公的家裡,就跟回到你自己家一樣。”說着話,上官泓都轉頭喚道:“安德魯。”
“大人。”管家安德魯急忙走上前來,躬身施禮。“你去安排酒宴,還有,把慶善、慶源他們都找回來,今天阿秀能來,可是我上官家的一件大事。”
“是!大人!”主人高興,安德魯也是一臉的興奮,答應一聲,立刻去張羅了。
上官泓都膝下可不是隻有上官慶妍一個女兒,還有上官慶善、上官慶源兩個兒子,小女兒上官慶芳。
在酒席宴上,上官泓都的夫人也有出場,老夫人名叫薩拉?阿代斯迪,只聽阿代斯迪這個姓氏,便可知她出身於提亞王室,從中自然也可以看得出來,提亞王室對上官家的重視。
老夫人
與上官泓都年齡相仿,也有五十開外,膝下的子女中,上官慶善年紀最長,二十五六的樣子,身材高大威猛,上官慶源與上官秀同歲,性情活潑,上官慶芳年紀最小,充其量也就十一、二歲,天真又可愛。
上官秀與衆人一一相見,而後在餐桌旁相繼落座。上官泓都作爲家長,坐在正中間的主位上,上官秀作爲貴賓,坐在他的左手邊,老夫人沙拉坐在他的右手邊,再往後排,便是慶善、慶源、慶妍、慶芳,再之後,纔是肖絕、吳雨霏等人。
席間,上官泓都顯得非常高興,談笑風生,與上官秀聊着上官家在提亞的軼事,薩拉話不多,但很是細心,怕上官秀等人用不慣刀叉,還特意讓僕人準備了筷子,上官慶善是兄長,爲人也很沉穩,惜字如金,上官慶源則恰恰相反,與上官秀聊得不亦樂乎,至於上官慶芳,年齡太小,對上官秀這個突然來訪的陌生人,即感害怕,又感好奇,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身上轉動個不停。
一頓飯吃完,衆人間的陌生感被拉近了許多。
雖然大家的模樣長相完全不同,一邊是典型的提亞人,一邊是正統的風人,但血脈相連這個紐帶是斬不斷的。另外上官家的人都會說一口流利的風語,即便薩拉的風語也稱得上是精通,在相互之間的溝通上不存在問題。
在餐後飲後茶的時候,上官慶源坐在上官秀的身邊,笑道:“這次風國與寧南的國戰,風國算是吃了技不如人的大虧,被寧南用老掉牙的火銃殺得一敗塗地,聽說好幾個中央軍的軍團都被人家全殲,現在還有數十萬人的俘虜在寧南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上官秀聞言心中一動,慶源說寧南用的是老掉牙的火銃,言下之意是,提亞有比火銃更先進的武器。他好奇地問道:“慶源,提亞也有火銃?”
如果按照輩分叫的話,上官秀得管上官慶源叫爺爺,但兩人同歲,這麼叫的話太不像話,上官泓都讓上官秀直呼其名就好。
“火銃?”慶源聞言哈哈地笑了起來,看眼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慶善,說道:“早在雷汞和火帽沒有被髮明出來的時候,那或許還可以叫火銃,但隨着雷汞、火帽、滑膛線等技術被研發出來後,那就不再叫火銃,而是叫火槍了。”
“火槍……”
“火銃的問題太多,雨天不能用,火藥存儲困難,而且經常會受潮,另外,前膛裝藥、填彈,速度太慢,火槍則不然,沒有這些問題,雨天也可以正常使用,還有槍身短,攜帶方便、射程遠、威力大等等的好處。”慶源說起火槍來,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他說的很多名詞是上官秀聽都沒聽說過的。慶善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但火槍製造起來太困難,以風國技術,一年能造出五支、十至就算不錯,即便是製造簡易的火銃,對於風國而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話雖然難聽,但說得卻是事實,這也是上官秀千里迢迢到提亞引進技術的原因所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