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那布條,從狼嘴裡橫過,再繞在那狼頭後面,死緊地打了一個結。
那狼不管怎麼用力甩頭,都甩不掉那跟布條,布條就像是卡在她嘴裡的一根骨頭,讓她無法閉攏嘴巴,更無法向她的同伴發出求救信號。
只是百里明姝沒有留意,被這母狼留了一個心眼,她仍舊是以爲百里明姝要傷害她,便溜脫了一隻爪,受傷的尖尖的利爪也斷了兩隻,卻趁着百里明姝不備,拼盡全力地猛往她後背抓去。
當是時,百里明姝意識了過來,可惜晚了一步。她只來得及草草回頭,只見身後人影一閃,隨後噗嗤一聲,衣料被撕破的聲音。但是她後背卻遲遲沒有疼痛感襲來。
百里明姝愣神時,葉修便在她身旁蹲了下來,一絲不苟地用被抓碎的布條相繼綁住了母狼的四條腿。
百里明姝側頭一看,見葉修的手臂衣袖破了,露出裡面的皮膚,而那皮膚之上,三條深深的血痕,頓時血流如注,一下子流下來打溼了衣裳。她臉都嚇白了。
葉修若無其事地用餘下的布條綁了自己的手臂上方,再點穴止血,安慰道:“這點小傷,無事的。”
“你等我。”百里明姝留下這句話,連忙舉了火把,去到附近尋找可以療傷的草藥。不一會兒她就扯了一大把回來,嚼爛了先幫葉修敷上,回頭看了一眼因掙扎而劇烈喘息的母狼,冷言冷語道,“不識好歹,我若是殺你,你還能活到現在?再敢亂抓,我便真的殺了你信不信。”
母狼聽不懂百里明姝的話,但她卻似看懂了百里明姝的眼神和表情。她睜大了眼睛,已經無力掙扎,脖子到胸脯之間的血流得更多,刺激得她的腹部正輕微地顫抖,她眼睛溼潤帶着祈求而可憐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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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明姝頓了頓,塞了大把的草藥進口中嚼爛了再吐出來,在母狼的低低鳴叫聲中,撥開了她傷口處的皮毛,把草藥壓在了她的傷口之上,再用衣服上的布料給她包紮起來。
狼爲了生存是殘忍而冷血的動物,可它們也有天生的本性。比如眼前的母狼,瀕臨絕望之時也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百里明姝對她這麼做,她慢慢放棄了抵抗,任百里明姝幫她處理傷勢。等弄好了身上的傷,百里明姝又開始檢查她的兩隻後腿,眯着眼睛看了看她道:“想我幫你看看腿的話,最好把你的爪子收起來。”
母狼似乎又看懂了,主動乖乖地收起了利爪,露出可愛的毛茸茸的肉墊。百里明姝這纔敢給她解了綁着的布條。百里明姝仔細看了下她的腿,傷口較深,便用手指輕輕地把裡面的殘渣弄出來,母狼疼痛的時候不會叫,就只溫馴地眯了眯眼睛。後百里明姝又用布條裹了藥渣給她仔細地包紮。
等做完了這些,百里明姝還是有些生氣,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母狼的肚子,母狼起初瑟縮了幾下,見百里明姝沒有惡意,就由得她摸了,她邊摸邊道:“你好大膽,竟敢抓傷我丈夫,若不是看在你懷了孩子的份兒上,我不會這麼輕易饒了你。”隨後順了順母狼的毛髮,又道,“你這一身白染灰的皮毛,倒是很好。”
母狼衝她呲了呲牙,卻沒有真的要攻擊她的意思。
正當此時,山原四周都傳來了悠遠的狼嚎聲。似有好大一羣狼正在往這邊靠近。百里明姝一聽,便立刻站起來,拉住葉修的手,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當葉修和百里明姝跑出茂林時,外邊是蒼茫雄渾的夜色。正有一大撥的狼羣涌入了茂林,約莫是去尋找那隻母狼了。外圍被拴着的兩匹馬,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只餘下依舊栓在樹上的繮繩和滿地的血跡鬃毛。
兩人十指交握,奮力地往上面大草原跑,夜色下顯得兩人十分渺小。待回頭一看,百里明姝嚇得頭皮都麻掉了,好大一羣狼從茂林裡衝了出來,正撒着四蹄追他二人。
她可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大一羣,彷彿整片林子裡的狼都被集中到了一起。它們通常是用組織性的行動,人的兩條腿怎跑得過它四條腿,如此下去鐵定會被追到圍捕。
百里明姝不會輕功,跑得雖快但沒有野狼快。葉修拖着她跑更加地費勁,於是乎撈起她的腰肢穩穩抱進懷裡雙腳猛蹬地面,往前衝得飛快。
還沒跑上山頂,迎面的寒風似把人呼吸都要凍得僵硬。百里明姝攀着葉修的脖子,跑到半山上時回頭往下望去,見狼羣只站在山谷山腳處,仰頭衝他們嗷叫,待成功地跑上了山頂時才讓葉修停下,站在原地回頭看去,驚奇道:“修,它們竟沒有追了。”
葉修道:“可能是它們吃了我們的馬,暫時飽了。”
兩人在山坡上站了許久,直到狼羣一通嚎叫之後井然有序地撤回了樹林當中,才轉身慢悠悠地往回走。衣服均是被撕得破破爛爛,頗顯狼狽,可十指緊扣,悠然漫步,卻又有另一番滋味。
他們還沒走多遠,前面就有星星點點的火把迎來,顯然是來尋找他們的。找到了人以後,侍衛隊長明顯鬆了一口氣。百里明姝這纔要了兩匹馬,與葉修騎着趁着夜色回到了戎狄的皇宮。
戎狄可汗從他們來到戎狄的那天起,就在皇宮裡安排了住的地方。照理來說,百里明姝出嫁以後,不能再繼續住在皇宮裡,而且還是和駙馬一起。可是可汗把她原來居住的公主宮殿賜給她和葉修不說,安排了一大撥的宮人伺候,外面還有不少的侍衛負責守衛宮殿安全。
百里明姝和葉修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只是沒有嘴上說出來。
回宮以後,百里明姝第一時間取來藥箱給葉修的手臂重新上藥。宮人均被她喝退了出去,寢宮中只餘下他二人。百里明姝一邊細心包紮,一邊低聲說道:“修,我在這裡想讓你陪我一起做的事都做完了,和我一起去的地方也去完了,我們不等過完年了,還有兩天除夕,除夕過了晚上我們就回北夏吧。”
葉修半低着頭,臉上表情沉沉淡淡,道:“這樣也好。”
話音兒將將一落,外面便有宮人通報:“王駕到——”
兩人面面相覷。下一刻,寢宮的門便被推開,可汗一臉着急地走了進來,身邊帶着幾位宮中太醫,問道:“聽說姐姐姐夫夜裡不慎遇到了野狼,姐夫還被野狼給抓傷了,要不要緊?”
百里明姝起身,若有若無地擋在葉修身前,道:“沒什麼大事,多謝王關心,我已經幫他上過藥了。”
“這怎麼能馬虎了事,被狼抓傷可不能疏忽大意,狼爪帶着毒穢,若是不消毒處理,有可能會發膿潰爛。”說着他便示意太醫上前,把葉修的繃帶拆了,重新再清洗上藥。
葉修亦道:“只是輕微的皮外傷而已,實在用不着這樣。”可太醫已經着手了,他也不好再阻攔。
戎狄可汗便道:“外面草原上晚上野狼出沒,尋常人都不敢晚上出門,姐夫真是勇氣可嘉。幸好只是被抓傷,沒有太嚴重,否則就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最近狼羣出沒,有壯大的趨勢,孤正準備在年前圍獵一次,不然來年狼災氾濫可要遭殃了。”
百里明姝和葉修均未提他們進去樹林幫母狼治傷一事。
戎狄可汗便繼續道:“等圍獵的時候,又是一場好戲可以看,姐夫是萬不能錯過這場盛事的。”
百里明姝忽然道:“可能等不到年後了,過兩日我便打算和他一起離開這裡,回去北夏。”
戎狄可汗一愣,問:“要這麼着急嗎?不能多留些時候?姐姐你好不容易回戎狄一次,便等過了年以後再走吧。”
百里明姝生硬地拒絕道:“不了。”除了流着同一脈的血,她對這皇宮皇室和麪前的同胞弟弟,真沒什麼過多的留戀。她之所以回來,是回來告個別,興許往後都不會再回來,還有便是面前這位弟弟來信要求她回來,他尚未下詔告知戎狄和北夏百里明姝脫離皇室一事,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瞭,只有百里明姝回來一趟他纔會下詔。
戎狄可汗的臉色僵了一下,旋即道,喉嚨裡也時不時發出強勢而霸道的吼聲。
“姐姐,孤有些話想單獨和姐夫談談。”
百里明姝瞬時就提高了警惕,道:“有什麼話不能當着說,要和他單獨談?”
這是太醫弄好了葉修的手臂,被戎狄可汗揮退,他不言,只看着百里明姝。葉修便道:“明姝,你先出去。”
百里明姝心中一沉,嘴上只好道:“那我就在門外,有什麼事你叫我。”
她一轉身,戎狄可汗便玩笑着說:“姐姐太過小心謹慎了,這位好歹是孤的姐夫,而孤又不是外面那些野狼,難道還會吃了姐夫不成嗎?”
百里明姝腳下一頓,旋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輕哼了一聲道:“誰知道,不過最好不要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