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總算能夠出院行走,要是再悶在碧華苑裡,就是沒病她也憋出病來了。聽春夏秋冬四姐妹說,王府東苑不遠有一片好看的湖,景色正是優美。
葉宋心想,這王府她好歹也逛了許多地方,沒想到居然沒逛到過她們所說的東苑大湖,王府果然是大得夠變態的。當即她決定,帶着沛青去遊湖。
從碧華苑到東苑湖,一路上問了兩撥丫鬟,走了半個時辰,才終於到達。柳蔭盡頭,視野豁然開朗,湖中幾盞蓮將綻不綻,湖風爽朗,頓時把行走途中積累起來的熱氣都吹散了。
葉宋剛來得及深吸兩口爽快的氣,忽而一陣嫋嫋琴音便順着風傳進了她的耳朵裡。她側頭問沛青:“還有人來遊湖?”
沛青表示不知道。
一主一僕便循聲走了過去,撥開垂順飄拂的柳枝往那邊一瞧,只見那邊樹蔭下,一張桌一架琴,旁邊焚着一隻香爐,女子端坐琴前,正素手撥琴,十分動聽。她對面即是一面湖,身後則繁花錦簇,意境頗好。
葉宋眯着眼聽了一會兒,沛青認出了人來,指着那粉色裙子的撫琴女子道:“哎呀那不是南氏嗎?”
人隔得還有些遠,看不大清對方的面容,葉宋細細辨認了一番覺得是有些像,便道:“這麼遠你也認得出來?”
沛青唏噓:“有時候我認人不看臉,看氣質。”
“那她有什麼出塵的氣質能讓你辨認得出來?”
沛青:“騷氣,都隨風飄了數十里了。”
葉宋:“你口才果然進步甚快。”
南樞身邊的靈月比較眼尖,一側頭便瞧見柳樹下有兩抹鬼鬼祟祟的人影。她歪着身子走過來幾步,看清了是葉宋和沛青,面上帶着揶揄而不屑的笑,面子上還是對葉宋草草一福禮,揚聲道:“這不是王妃娘娘和沛青姐姐嘛,這麼巧,也來賞湖?我們夫人正在那邊彈琴呢,王妃娘娘和沛青姐姐若是覺得好聽,不妨走近了過來聽,奴婢好奉上果茶,這般躲在樹下乾站着不太好受吧?”
沛青冷笑了一聲,道:“我道是何人在此處彈琴擾了王妃娘娘賞湖雅興呢,原來是南夫人。王妃娘娘在相府的時候,請的樂師師父可是上京數一數二的,不是誰的琴音都能夠入得王妃娘娘的耳的。”
“你!”靈月被噎,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葉宋上下打量了靈月一眼,那種眼神可能她自己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但確確實實是不怎麼好,淡淡一眼,像打量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口上卻是對沛青說的:“在人前,要謙虛一點。”
沛青垂首:“是,奴婢知錯了。”
這時琴聲戛然而止。南樞起身,緩緩走過來,隨口問:“靈月,是誰來了?”
靈月讓開了道,葉宋和沛青從柳樹下走出來。南樞一愣,緊接着展顏笑道:“原來是姐姐,姐姐怎麼來了?”
葉宋看了看湖光水色,道:“我大病初癒,想出來走走。又聽聞這東苑的景色甚美,於是就過來瞧上一瞧,沒想到景色美,見到妹妹人更美,彈出的曲子亦是繞樑不絕。”
南樞慚愧道:“讓姐姐見笑了,姐姐快請這邊坐。”葉宋便過去,隨她一道坐下,南樞纖白的手指撩了撩琴絃,又道,“只不過,我學的只是一些粗淺技藝罷了,這琴技的精髓還掌握不到一二呢,哪裡能比得上姐姐。剛剛我好似聽沛青說,姐姐的樂師師父可是上京數一數二的人物。”
葉宋淡淡一笑,道:“沛青瞎說。妹妹已經是很了不得了,就是太謙虛了一些。若僅僅是掌握一些粗鄙技藝連精髓之一二都沒把握,當初就能以一舞一曲勾得王爺的心,着實是厲害,連姐姐都自嘆不如。”
南樞僵了一僵,面色有些白,面露愁緒:“原來姐姐也在意我是青樓女子出身的麼。雖我出身卑微,但身心俱是清白,才被賣入青樓便得幸遇上了王爺。我知道我的出身成爲王爺的詬病,但我除了付出我的所有來真心對待王爺,我已無別的能夠回報他……”
葉宋心道,這一番懇切告白,若是那蘇賤人聽到了恐怕得當場淚灑感動得不知今夕何夕然後情難自禁抱着美人閉門深談雲翻雨覆去了。她擡眼四望了一下,並未發現蘇宸的影子,於是安慰梨花帶雨的美人兒的艱鉅任務就落在了她身上。
葉宋扶着南樞的肩,取出手帕替她擦了眼淚,十足十地寬容大方道:“哎呀妹妹怎麼說哭就哭了呢,快莫要說這些,姐姐纔不會嫌棄你。退一萬步說,妹妹與王爺如此真心相愛,就是全天下嫌棄妹妹王爺也不會嫌棄,所謂白首不相離願得一人心,說的不正是如此麼,妹妹應該開心纔是。”
沛青在一旁,低着頭嘴角狂抽。她家小姐哄起人來簡直說的不是人話,如此兩面三刀,她心中不由默默爲小姐點了三十二個贊。
南樞頓了一頓,忍了眼淚,但臉色一直不得緩和。一旁的靈月儘管氣憤也只好忍着,她覺得王妃一定是故意那麼說出來氣她家夫人的。看起來是好話,可聽起來分外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