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容郅這樣,是因爲慶寧郡主的原因吧,不然換作旁人的話,早就死了,他卻不僅沒有動手,還壓抑着自己本就不太好的脾氣。
因爲坤王是慶寧郡主的父王,不管慶寧郡主如何怨恨,容郅都不能對坤王如何,否則,慶寧郡主哪怕什麼也不說,必然也是會難受。
容郅在意這個姐姐,所以顧忌她所在乎的,否則,哪怕是坤王爺是他的叔叔,他也不可能饒恕這樣對他不敬的人,他的脾氣一直不算好,從不曾允許誰如此冒犯過他。
樓月卿看着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微微抿脣,隨即轉頭看着眉眼間金石蔑視和厭惡,還有一絲憎恨的坤王,驀然一笑,“這句話,坤王爺不是更應該問自己?”
最沒有臉面來看元若雲的,是坤王。
她的話一出,容郅擡眸看着她眼底晦暗不明,抓着她的手,有些緊。
坤王方纔還沒注意容郅身邊的這個女子,聽到她的聲音,這才細細打量着她,眯了眯眼,眼神落入她和容郅牽在一起的手,忽然諷刺的笑了笑,輕蔑地看着樓月卿,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和本王如此說話?”
顯然是不知道她是誰。
他的話一出,容郅眸色一沉,天然石更加不悅,看着坤王的眼神比之方纔更加懾人,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樓月卿捏了捏他的手心,容郅轉頭看着她,眸色微沉。
樓月卿淡淡一笑,隨即轉頭看着坤王,莞爾,毫不客氣的道,“我是什麼東西,王爺就不必知道了,我只知道王爺不是東西就行了!”
坤王雖然常年不理世事,但是年輕的時候也是威望甚高的領兵王爺,就算是如今被架空了權力,身邊的人對他也都恭恭敬敬,誰敢這樣直接對他出言不敬,當即臉色一沉,擡手便凝聚內息打算一掌拍死樓月卿。
樓月卿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正打算避開,可是容郅一扯,將她扯進懷裡,坤王爺的內力打空,直接將樓月卿正後面的一棵樹大的樹根微顫,可見坤王打算要樓月卿的命,容郅自然不可能就這樣算了,隨即伸手一掌回擊,坤王雖然內力不小,可是頹廢多年,本就半廢的武功,怎麼可能敵得過容郅,何況容郅又是用了很大內力,坤王即就被容郅一掌打的一個踉蹌。
“噗!”一聲,一口血噴出,他的手下連忙扶着他,人才沒有癱在地上。
“王爺……”
容郅沒看他,而是有些擔憂的看着樓月卿,輕聲問道,“有沒有事?”
樓月卿雙臂被他握着,也沒掙開,而是搖搖頭,“沒!”他拉得快,所以坤王的罡風沒打到她。
容郅這纔看着不遠處被手下扶着的坤王,眼底盡是殺機,比之方纔自己被他諷刺時,更甚。
語氣漠然的道,“你當真以爲孤不會殺你?”
自己被他諷刺,只是忍一忍那也就罷了,他竟然敢對樓月卿出手,容郅可就沒有這個心胸可以不在乎,他的無憂,他都不捨得動一根指頭,什麼時候輪到一個窩囊廢來欺負?
在他眼裡,坤王只是一個沒用的東西!
坤王只覺自己內臟被容郅那一掌打的都移位了,生疼生疼的,只是,他自然不會表現出那樣的狼狽,咬牙忍着腔中的一口血,被手下扶着站在那裡,手捂着心口,死死的盯着容郅,那眼神,似乎帶着無盡的厭惡和憎恨。
容郅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的妻子,爲他的皇兄生下了一個孽種!
也因爲容郅的出生,她丟了命!
想到這裡,他扯開嘴角,忍着體內的劇痛,咬牙鄙夷道,“呵,你若是敢,本王豈會活到今日,你若是不怕遭受世人的唾棄,本王又有何懼?”
容郅眯了眯眼看着他。樓月卿微微詫異,聽到他這麼說,看來他是用容郅的身世來威脅?若是容郅殺了他,當年的事情就會被傳遍天下?
是這個意思麼?
如果是的話,那這個坤王,就真的不是人了。
畜生都不如。
嘴角噙着一抹譏諷,樓月卿看着坤王冷冷的說,“坤王爺可真是大方,竟然用這樣的秘密來保命,宸妃娘娘若是在天有靈,估計最悔恨的,就是嫁了一個沒用的畜生,纔會紅顏薄命!”
連這種事情都敢拿來做保命符和囂張的資本,真是愚蠢,容郅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事情,若不是因爲慶寧郡主,他會顧及這些事情?
笑話!
坤王猛然死死的盯着她,顯然是被她的話牽動了情緒,咬牙問道,“你是什麼人?跟這個孽種什麼關係?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許是因爲他受了傷,所以聲音有些吃力,臉色也白了些。
樓月卿聞言,連嘴角的冷笑都沒了,不悅的看着坤王,如果她沒聽錯,坤王是罵容郅是孽種?
正想着上前,忽然手心一緊,樓月卿轉頭看着他,只見他眸色溫和的看着她,讓她不必在意,他並不在意這些污言穢語。
樓月卿蹙了蹙眉,嘴角微扯,隨即微微頷首,她只好沉默。
容郅這纔看着坤王,眼底毫無一絲溫度,隨即看着他旁邊的手下,漠然道,“送他回去!”
他不敢保證,若是坤王繼續待着,他會不會手下留情。
坤王於他,只是螻蟻一般的存在,這麼多年讓他活在世上,不過是因爲慶寧郡主,可是,卻不代表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這樣的無理,何況,當年坤王的態度,纔是逼死母妃的主要原因,就算生產九死一生,可是,又哪來那麼多難產?
若非是這個男人的漠視和逃避,她不會心死,也就不會被元蓉逼死,可是,在他眼裡,只想着母妃如何的勾引父皇,可是,卻不明白,如果母妃真願意和父皇在一起,哪裡還有元太后進宮爲後的事情?
她的一腔情深,他根本就看不到。
那個手下聞言,即刻頷首,可是,坤王卻不願走,而是死死地盯着他問道,“憶雲怎麼樣了?”
問道慶寧郡主的時候,他本來頹然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愧疚。
不管如何,他對這個唯一的女兒,是愧疚的。
容郅冷冷的說,“她的事情,不需要你管,若不想死,滾!”
聞言,坤王不悅道,“她是本王的女兒,你不讓本王見她就算了,難道本王連問一問都不可?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樓月卿一怔,轉頭看着容郅,是容郅不給坤王去見慶寧郡主的?果然,看到容郅冷嗤一聲,道,“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女兒?”
坤王一頓,看着容郅,沒說話,眼神卻仿若帶着無盡的怨毒。
當初差點害死慶寧,他已經後悔了,可是,自那以後,慶寧就被大姐帶走,大姐強勢,他不敢多加造次,加上邙山別院守衛森嚴,那時候正好元若雲剛死,他也渾渾噩噩的過着,後來慢慢回過神來想去看看他唯一的女兒,大長公主卻不給他見,加之慶寧慢慢長大了,也不肯原諒他,久而久之,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女兒。
後來容郅下令,不給他靠近慶寧,他更是無可奈何,更加厭惡這個孽種。
容郅已經不願再看到他,冷冷的說,“送他回去!”
那個手下聞言,立刻扶着坤王離開。
坤王剛纔被容郅打了一掌,一直忍着,如今也差不多忍不住了,臉色有些不好,所以,也沒再說什麼,捂着胸口艱難的喘氣,臉色有些白,可見剛纔容郅打的一掌並沒有客氣。
路過樓月卿身側的時候,坤王頓了頓,看着樓月卿忽然詭異一笑。
不過沒說什麼,有氣無力的被扶着離開了。
樓月卿蹙了蹙眉,便被容郅牽着走到了墓碑正前面,隨即放開了她的手,緩緩蹲下,直接將墓碑前的那些精緻的點心和酒水全部揮到一邊。
隨即緩緩站起來,看着墓碑,沉默。
他沒有和別人祭祀父母那樣跪下或者傷心,只是淡淡的神色看着那塊沒有任何字跡的石碑,看不出情緒。
樓月卿有些不解,“爲何你母妃沒有入葬皇陵?”
不管如何,她已經是先帝的妃嬪,雖然在外人看來來歷不明,可是,有了那個身份,爲何要葬在荒山野嶺?
這個地方雖然離京城不算很遠,可是也不近,且周圍綿延大山,沒什麼人居住往來,誰也不會想到,這裡葬着一個皇妃吧。
還是當朝攝政王殿下的生母。
容郅默了默,隨即答道,“她不喜歡皇家!”
樓月卿挑挑眉。
隨即也有些明白了,之前母親就跟她說過,元若雲跟元太后是極爲不同的兩姐妹,一個喜歡玩弄權術,一個喜歡無拘無束。
容郅忽然轉頭看着她,緩緩問道,“知道了孤生來如此不堪,可會嫌棄?”
樓月卿一怔,隨即笑了笑,“那你會嫌棄我麼?”
容郅不解。
樓月卿淺笑道,“曾經有人說我是天煞孤星,會帶來無窮的禍患,誰跟我牽扯在一起,都不會有好下場!”
容郅卻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臉頰,輕聲道,“沒有好下場,孤也甘之如飴!”
是的,不管是天煞孤星還是福星,他都不在乎。
樓月卿眉眼間盡是笑意,“那我也不嫌棄你!”
容郅看着她,眉眼間盡是溫和,什麼也沒說,只是緩緩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摟着。
樓月卿也輕輕摟着他的腰,靠在他懷裡。
沒在墓前待多久,容郅就帶着她打算離開了,因爲顧及到樓月卿的身體狀況。
只是樓月卿忽然腳步一頓,看着不遠處湖邊的那座別院,有些疑惑。
“那是什麼地方?”
方纔看到的時候,她就好奇了。
這座別院那麼靠近這個墓,想來也不會是別人的,一般的百姓估計也住不起那麼雅緻的院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和元若雲有關。
容郅看過去,默了默,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即淡淡的回答樓月卿的問題,“那是父皇命人建的,他以前思念母妃,會來住幾日!”
樓月卿有些詫異。如此看啦,那位先帝,也是很愛容郅的生母的,可是爲何愛她還要逼她?那種事情,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堪稱噩夢。
被如禁臠一般關在宮殿裡,夜夜承歡,且本身有丈夫孩子,定然十分痛苦,先帝若是愛她,就不該如此對待,在樓月卿的眼裡出,這種掠奪性的情愛,過於卑劣。
可是若是不愛,爲何要思念?
容郅似乎不願多談這些事情,所以即使樓月卿疑惑,他也沒多說,而是牽着樓月卿的手,輕聲道,“走吧,回去了!”
他沒有帶樓月卿過去看看的打算,自從先帝駕崩後,這麼多年那個別院就已經荒廢了,進去還得染一身灰。
樓月卿頷首,跟着他慢慢走出林子。
回到邙山別院,已經是傍晚,慶寧郡主還沒有醒來,容郅就帶着樓月卿回了她的院子。
夜色慢慢籠罩着整個別院,容郅正在批閱下午送來的奏摺,樓月卿葵水沒了,去洗浴間沐浴,因爲不要人伺候,所以自己一個人整整倒騰了快一個時辰才把自己收拾好,出來時,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曳地長裙,散着一頭溼溼的墨發,正拿着毛巾擦拭。
夜風微涼,樓月卿站在窗臺下邊擦邊吹夜風,不過,她剛出來沒多久,容郅就推門進來了。
顯然是處理完他的政務了。
看到她正在擦拭一頭墨發,眉頭略蹙,走過來,便直接接過擦頭髮的活兒。
樓月卿也不客氣,放下了手,任他折騰,挑挑眉,“忙完了?”
容郅頷首,“嗯,剩下的明日上朝再處理!”
說話間,還不停的拿着毛巾爲樓月卿擦拭發間的水漬,目光認真。
樓月卿沒再多問。
朝政,她不想過問太多,只要國家太平就沒什麼好過問的。
擦乾了水漬,容郅放下毛巾,打算用內力直接烘乾她的頭髮,樓月卿卻制止了他,“不要!”
容郅蹙眉,“怎麼?”
這樣不是更快?以前他也不是沒給她這樣幹過,她都沒拒絕過。
樓月卿抿脣道,“你今日損耗了元氣,不能再亂來!”
若是平時,她自然不會拒絕,可是,今日容郅給慶寧郡主輸了元氣,臉色就有些不好,雖然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可是,樓月卿不想他這樣耗神。
“無礙!”她頭髮這麼厚這麼長,一直溼着容易生病,她本來現在就身子不太好。
說完正打算凝聚內息,樓月卿轉身拉住了他的手,“說了不要就不要,你要是怕我生病,就給我擦吧!”
容郅聞言,看着她眼底不容拒絕的堅持,瞭然,卻是笑了笑,“無憂是在擔心孤?”
樓月卿沒否認,卻也沒直接承認,而是拿起身旁他剛纔放下的毛巾道,“趕緊的!”
擔心怎麼了?擔心他又不丟人!
容郅低低一笑,不過沒拿剛纔那條已經擦得半溼的,而是接過來轉身走向洗浴間,沒多久拿回來一挑乾的。
樓月卿笑了笑,讓他繼續。
容郅動作很緩慢溫柔,許是怕扯痛了她,所以每一個動作都極盡耐心,遇到打結的,也慢慢解開。
樓月卿站在那裡,任由容郅在後面倒騰,眉眼間下意識的笑着。
不過,很快,她想起一茬事兒,側目看着容郅,挑挑眉,“今日是你生辰?”
容郅聞言,動作一頓,隨即嗯了一聲,繼續擦拭。
樓月卿蹙眉,她之前怎麼沒想到這點。
撇撇嘴,“你之前爲何不提醒我?”
容郅動作又是一頓,隨即淡淡的說,“孤沒過過生辰!”
所以,沒什麼好說的。
他生來二十四年,沒有過過一次生辰。
樓月卿聞言,沉默了。
心底有些隱隱的不舒服。
“不過……”容郅聲音頓起,卻忽然停頓。
樓月卿轉頭看着他,“不過什麼?”
容郅笑了笑,悠悠道,“雖然不過生辰,但是,無憂既然主動提起,那孤倒是想要個禮物!”
樓月卿好奇,“你想要什麼?”
這廝第一次跟他討要禮物,樓月卿想着,既然如此,應該不能拒絕。
容郅想了想,隨即道,“孤聽聞,楚國女子每當有了心儀之人,會繡一個荷包作爲定情信物,孤已經送了你信物,無憂是否也該回個禮?”
在楚國,確實有這麼回事,那些閨閣女子若是有了心儀之人,卻不能主動接近,就會繡上一個荷包或者一根腰帶送上,若是那男子有意與那女子,便會收下禮物,一段姻緣就此而成,不過這也只是那些平民百姓的做法,貴族女子的婚事牽扯太多,自然不會如此。
樓月卿聞言,一臉懵然的看着容郅,眨巴眨巴眼。
讓她繡荷包?
攝政王殿下見她如此,眉眼帶笑道,“腰帶也行!”
無憂送什麼,他都喜歡。
“呃……”樓月卿有些無語,看着他有些試探性的問,“你確定?”
這麼俗的東西他竟然想要?
在樓月卿看來,那些送荷包送腰帶送帕子的行爲,是很俗的!
當然,也許是她不懂那些閨閣女子的想法,反正她沒想過幹這事兒。
容郅挑挑眉,“怎麼,無憂莫非不會繡?”
那就……
不會?怎麼可能?樓月卿撇撇嘴,不過她也不怎麼會,就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應該……會吧!”
------題外話------
吼吼吼,攝政王殿下好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