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穆軻一早就開始做解蠱的一切準備,樓月卿想幫忙,可是他不需要,還把樓月卿趕了出來,所以,樓月卿只能讓他自己折騰。
剛從穆軻那裡出來,樓月卿正要去紫竹林密室看看容郅,李逵匆匆走來。
“王妃!”
樓月卿挑挑眉:“怎麼?”
李逵面色凝重的將手裡的一張紙條遞給樓月卿。
樓月卿接過,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隨即笑了,那是一抹冷笑。
緩緩卷好小紙條,遞還給李逵,淡淡的道:“照原計劃送出去,不要讓他們察覺異樣!”
李逵接過,點了點頭,隨即有些爲難:“王妃,那冥青……”
樓月卿眸色一凜,冷聲道:“放出這個消息後,立刻拿下,關在地牢裡,等王爺醒來後再處置!”
送出了這個消息,冥青也就沒用了,留着他蹦躂了那麼久,已經算是格外仁慈的了。
不管他是從一開始就被安插在容郅身邊的棋子,還是被容闌後來收買的叛徒,都必死無疑!
李逵領命:“是!”
樓月卿這才提步走向紫竹林。
她剛坐在容郅邊上沒多久,李逵就讓人過來告訴她,冥青已經被拿下了,被關押在王府的地下牢房內,等候處置。
冥青被抓後,冥夙很快就來找樓月卿了。
“王妃,冥青他……”
樓月卿坐在容郅的旁邊,握着他的手輕輕揉捏着,聽到冥夙的聲譽,頭也不回,只是淡淡的說:“他是皇帝的人!”
冥夙大驚:“這怎麼可能?”
和薛痕李逵等人不同,他和冥青都是先帝讓人訓練之後送給容郅的手下,容郅當年從北璃被送回來後,他們就來到容郅身邊,一直忠心耿耿,冥青怎麼可能是……
樓月卿聞言,放下容郅的手站起來,轉過身來,淡淡的看着他:“怎麼不可能?”
冥夙道:“屬下和冥青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受訓,十二年前就被送到王爺身邊效忠王爺,屬下敢保證,他不可能會背叛王爺……”
樓月卿冷聲打斷了冥夙的話:“可他已經背叛!”
冥夙一愣,臉色有些難看。
樓月卿想了想,挑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準確的說,他也不是背叛,畢竟從一開始,他就不是效忠容郅,而是皇帝安插在容郅身邊的棋子,從未對容郅忠心過!”
她敢肯定,冥青絕對不是後來收買的,而是從一開始就效忠容闌的,畢竟不傻的人都知道,幫容闌做事,不如好好效忠容郅,而冥青顯然是對容闌忠心耿耿,所以這些年來不管容郅如何信任他,如何委以重任,他都這般毫不猶豫的就反叛,至於這些年來他爲何從未暴露過,不過是因爲這些年來容郅從未讓容闌失望過,自然而然的,就不需要啓用這麼一顆棋子了。
不過,皇帝也確實是深謀遠慮,冥青這麼一個先帝精心培養送給容郅的人,都能爲他所用,蟄伏在容郅身邊這麼多年,由此可見,從一開始,他對容郅就從未真正的信任過,所以才安排這麼一個人潛伏在容郅身邊,還成了容郅的心腹,這樣的一個人,當真是可怕,就像一條溫馴的毒蛇,要麼溫軟無害,要麼一招斃命!
冥夙一臉不可置信:“怎麼可能……”
這些年,他從沒有發現過冥青哪裡不對勁啊……
樓月卿曉得冥夙一時間無法接受,畢竟他們二人打小認識,一起長大一起受訓,一起被先皇送到容郅身邊,這些年來肝膽相照如同兄弟,如今偶然聽到這樣一個真相,誰也受不了,可是,事實俱在,冥青百口莫辯。
若不是知道冥夙真的對容郅忠心耿耿,樓月卿也信不過他。
想了想,她淡淡的說:“是與不是,你自己去問他就知道了,出去吧!”
冥夙聞言,當即出去了,他自然要去問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整整一天,穆軻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讓任何人進去,終於做好了解蠱的準備。
解蠱的法子其實說起來很容易,就是用利刃劃開容郅的心口,將母蠱放入他的血肉之中,將他體內的蠱蟲引出,焚心蠱是一個奇怪的東西,母蠱對於其產下的子蠱具有吸引力,所以,只有母蠱才能引出容郅體內的那隻子蠱,只要用母蠱引出那隻在容郅體內二十年的蠱蟲,再將其放入火中燒死,便可解蠱。
但是,解蠱的過程,蠱蟲會在容郅體內肆意竄動,容郅要承受剜心刺骨之痛生不如死,甚至極有可能喪命,而且,這隻母蠱,一定要是他體內那隻蠱蟲的產體母蠱,否則結果會適得其反,兩隻蠱會在中蠱之人體內廝殺啃噬,而這個過程中,中蠱之人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穆軻沒有讓任何人看着,就連樓月卿不放心想要在裡面待着,也都被趕了出來,只能在密室外面等消息。
從傍晚開始,兩個時辰過去了,裡面都沒有消息,樓月卿心急如焚。
而這個時候,楚京已經亂了。
薛痕急急走來,對樓月卿道:“王妃,城外駐軍已經開始靠攏四個城門,禁衛軍也調動頻繁,快要開始了!”
樓月卿聞言,蹙了蹙眉:“城防軍那邊如何了?”
薛痕答道:“襄王殿下已經做好準備,禁軍那裡也已經安排好,只待城外駐軍入城,便可甕中捉鱉將他們一網打盡!”
樓月卿點了點頭,又問:“宮裡呢?”
“一切如常,屬下已經讓人將小皇子藏起來了,定不會壞了王妃的計劃!”
樓月卿頷首,眸色冷凝:“嗯,去做你該做的吧!”
薛痕揖手領命:“屬下遵命!”
薛痕走後,樓月卿繼續等着密室裡面的動靜。
因爲密室封閉,裡面的動靜根本聽不到,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樓月卿愈發的心慌。
就在她等得心慌的時候,密室的門打開了,然而……
穆軻兩手染血,疾步走出來,目光凌厲的急聲問道:“怎麼回事,這隻母蠱根本不是那隻蠱蟲的產體母蠱,你們怎麼搞的?”
樓月卿聞言,臉色霎時大變,立刻繞開穆軻,衝了進去。
墨玉牀榻上,容郅躺在那裡,兩隻手已經被兩條玄冰鐵鏈鎖住,呈一個大字形躺在那裡,手腳被鐵鏈鎖住的地方已經一片血淋淋,然而,即便手腳被桎梏住,他仍然不停地掙扎着,面色扭曲,青筋暴起,皮肉之間的一條條血痕清晰可見,雙眸血紅,一聲聲極盡痛苦的嘶吼聲不停的響起。
而他身上,除了下面穿着褲子,上面不着一物,心口那裡有一個被破開的口子,一片鮮血淋漓,且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旁邊的地上也都是染血的白布,還有一堆利刃。
樓月卿看見他這番模樣,硬生生止住了步伐,站在那裡,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嘴巴張了張,身形一顫。
隨後,她立刻跑到容郅身邊,望着容郅因爲痛苦而面色扭曲極盡痛苦的樣子,她顫抖着手就想觸碰容郅的臉,手剛碰到容郅,容郅就忽然受了刺激一樣,面色一陣猙獰,奮力仰着頭,一雙血紅的雙眸嗜血的瞪着她,似想要將她撕碎……
“啊……”
他奮力仰着頭,那雙血紅的眼死死的看着樓月卿,狀似癲狂一般,兩手奮力打算掙開桎梏,一聲聲極盡壓抑痛苦的嘶吼聲從他嘴裡傳出來,他的臉上,紅色血管若隱若現,十分猙獰嚇人。
樓月卿看着這樣的容郅,周身血液彷彿被凍住凝固了一般,動彈不得,幾欲窒息。
穆軻走進來,站在她旁邊,臉色凝重,沉聲道:“現在該怎麼辦,這隻母蠱根本不是那隻子蠱的產體母蠱,非但沒有引出他體內的蠱蟲,如今兩隻蠱蟲一起在他體內啃噬亂串,再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樓月卿聞言,腳步一顫,轉頭看着穆軻,難以置信的問:“您的意思是……這隻母蠱是假的?”
穆軻面色愈發凝重,沉聲道;“如若不是假的,又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原本母蠱就能夠引出子蠱,絕對不會出現意外,可如今……這樣的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這隻母蠱並非他們找到那隻,要麼就是搞錯了,要麼就是被掉包了。
樓月卿聞言,臉色愈發蒼白,身形一顫,幸好莫離在後面扶着,纔沒有倒下,她不由分說的推開了莫離,急聲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穆軻沉默,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事發突然,他根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如今……
樓月卿心中恐懼不已,見穆軻沉默,她心底愈發絕望,訥訥的看着容郅躺在那裡不停掙扎的樣子,心底猶如被凌遲。
忽然想起什麼,她喜不自禁:“對了,我記得有一個辦法……花姑姑留下的那些手記中記着,說只要內功深厚,便可血肉相通將他體內的蠱蟲引入我的體內……對,我可以救他!”
說完,她不由分說,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把利刃,然後毫不猶豫的一劃,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鮮血頓時冉冉流出,然後,她就打算上前將手掌貼在容郅心口的血窟窿上。
莫離見狀,立刻拉住了她:“主子不可!”
樓月卿面色一沉:“你讓開!”
莫離緊緊抱着她,見她態度強硬,莫離當即厲聲吼道:“您不要命了?你真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死的!”
樓月卿彷彿聽不進去,雙目通紅的要掙開莫離的桎梏,可是莫離死死抱着她,她一時間難以掙脫。
她想凝聚內力掙脫莫離的桎梏,可是,又怕會傷到莫離,只能沉聲道:“莫離,放開我!”
莫離非但沒有放開,反而緊緊抱着她,急聲勸道:“主子,您忘了麼?這麼多年您爲了活着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您還沒有報殺母之仇,還沒有奪回屬於您的東西,您還有很多事情還沒做,您不能這樣做啊!”
樓月卿聞言,停下了掙扎,靜靜地看着容郅,片刻,她閉了閉眼,道:“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他活着更重要!
莫離一愣,樓月卿已經再次趁其不備,奮力掙開她,然後就要上前。
“等一下!”
這時,穆軻忽然出聲。
樓月卿動作一停,轉頭訥訥的看着他:“前輩……”
穆軻嘆了一聲,沉聲道:“你這孩子,先別這麼衝動,如今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樓月卿一愣:“您……還有辦法?”
穆軻點了點頭,道:“若是現在能把真正的母蠱找到,也許我還有辦法!”
樓月卿一愣。
穆軻又道:“不過,容郅這情況,只能再撐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內若是……他就只有等死了!”
樓月卿聞言,一陣恍惚,然後,她轉頭看着容郅,片刻,留下一句話,當即跑出了密室。
“您在這裡看着,我很快就回來!”
樓月卿走出密室後,莫離緊隨着她離開了密室,不過,並未跟着她,而是當即離開了攝政王府。
樓月卿直接去了關押冥青的密室。
母蠱是冥青找到的,且之前那個女巫的死,也是他弄出來的,她之前就知道冥青有問題,所以一直提防着,可是沒想到,母蠱竟然是假的,如今只有問他,只有他知道真正的的母蠱到底在哪裡。
一看到她,冥青就知道了她的來意。
只是……
還沒等樓月卿問,冥青便自己開口說了出來:真正的母蠱在皇帝那裡。
當初冥青在容郅前往南疆之前,就已經暗中將真正的母蠱讓人送回暗中交給容闌,用一隻假的母蠱來欺騙容郅,誰也沒想到這隻母蠱是假的,只有女巫自己知道,所以,之後冥青費盡心思要封住女巫的嘴巴,甚至最後把她逼死,也是爲了殺人滅口,才導致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所以,真正的母蠱就在容闌手裡。
樓月卿當即進了宮。
外面確實一片混亂,可樓月卿顧不上這些,策馬進了宮。
宮中依舊是守衛森嚴,她一進宮直接去了宣文殿。
守衛森嚴的宣文殿內,皇帝還沒休息,今夜他也不可能休息。
他在等,等外面的消息,等他得償所願的那一刻,樓月卿的到來,讓他有些意外。
“你……來做什麼?”
樓月卿緩緩走到他面前,靜靜地看着病懨懨的他,面無表情。
容闌打量着她片刻,忽然淡淡的笑了,緩緩道:“看你這樣子,看來應該是……容郅要死了?”
樓月卿蹙了蹙眉,淡淡的問:“你就這麼想要他死?”
容闌沒說話,眸色微凝。
樓月卿也懶得跟他廢話,冷聲問道:“母蠱在哪?”
容闌一愣,隨即淡淡一笑,問:“你覺得,朕會給你麼?”
刀光一閃,一把匕首抵在容闌的喉間,她面色陡然凌厲起來:“說,母蠱在哪?”
容闌笑了,似乎對喉間的殺機毫不畏懼,笑的風輕雲淡,擡眸看着樓月卿,坦言道:“你就是殺了朕,朕也不會告訴你母蠱的下落!”
他態度堅定,顯然是樓月卿就算是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他也不會把東西交出來的。
樓月卿眯了眯眼,靜靜地看着容闌一副不畏生死的樣子,旋即忽然笑了:“你確定?” 容闌正欲說什麼,忽然臉色一變,因爲就在這時,一聲嬰兒啼哭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很快,一個暗衛抱着一個孩子走進殿內,走到樓月卿身後。
看到那侍衛抱着的襁褓,容闌臉色大變,死死的盯着樓月卿,那眼神似要將樓月卿燃燒成灰:“樓月卿,你竟然敢……”
樓月卿冷笑,接過那個暗衛手裡的孩子,轉頭看着容闌,似笑非笑:“皇上還沒見過這個孩子吧?臣妾今兒就讓皇上看看,以免等到死,您都見不到這孩子一眼!”
說着,她微微撩開孩子的襁褓,將孩子的臉露出來給容闌看,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懵懵懂懂的,看着容闌眨了幾下,然後忽然笑了……
容闌訥訥的看着這個孩子,一時間竟移不開目光,樓月卿見狀,將孩子抱好,不再給他看到,容闌陡然死死地盯着樓月卿,咬牙切齒:“你到底想如何?”
樓月卿淡淡一笑,緩緩開口:“我想如何……皇上不是都知道了麼?”
容闌一愣,當即偏過頭去,語氣堅定的道:“朕不會把母蠱給你的!”
樓月卿聞言,眯了眯眼:“你確定?”
容闌咬牙不語,顯然是不肯退讓。
樓月卿眸色一凜,隨即笑了,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帝,緩聲道:“那我就只能……讓皇上絕後了!”
容闌聞言,即刻轉頭看着她,只見樓月卿緩緩擡手,將孩子舉了起來。
容闌當即立刻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着樓月卿,急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樓月卿舉着孩子,淡淡開口:“把母蠱給我,否則……”話音一頓,她目露狠色,咬牙道:“我就摔死他!”
容闌面如死灰,身形發顫。
“哇嗚……啊嗚……”的聲音忽然響起,被樓月卿舉起的孩子好似察覺到了不安,嚎啕大哭起來,那撕心裂肺的哭聲,頓時響徹整個大殿……
見他還不肯鬆口退讓,樓月卿眸色一凜,淡聲道:“皇上應該知道,我沒有耐心的,尤其是現在容郅危在旦夕,您若是再不肯交出母蠱,我就讓你們一家三口……死在容郅前面!”
到時候,他費盡心思做的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