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麻煩倒是其次,畢竟一個蕭以憬,翻不出什麼大浪,可她心裡是真的不舒坦啊,這纔是最重要的。
蕭以憬眸色微深,咬着牙看着樓月卿,垂於身側手握緊又鬆開,之後又握緊,如此反覆幾次,他才笑了笑,不以爲然道:“那些也不過是過去的事情,我母妃已經死了,裴家也沒了,此事過去十幾年了,我都已經不在意了,皇妹何必如此耿耿於懷?況且,當年我母妃謀害你,可你如今還好好的活着,而我母妃已經因此獲罪,殃及全族,此事已經一筆勾銷,而皇貴妃說到底,也並不是你的生母,所以,我與你之間,又何來的血仇?”
聞言,樓月卿眸色陡然一冷,擡眸,直射蕭以憬,冷冷開口:“那又如何?”
不是親生的,那又如何?
在她心中,除了景媃,有四個女人也是母親一般的存在,有自小視她爲親女般呵護寵愛的皇貴妃,有這麼多年給她一個家的寧國夫人,有對她有再造之恩多次相救且爲她捨棄一切的端木斕曦,還有那個小時候日夜陪伴她照顧她,最後在不歸崖以命護她只爲給她換來一絲生機的錦溪姑姑,她們雖然都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可是,在她心中,她們的分量,和景媃是一樣重要的。
蕭以憬蹙了蹙眉,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不太明白她這句反問指的是什麼。
樓月卿已經沒有任何耐性與他繼續說,站起來,轉身就要出去。
蕭以憬立刻叫住她:“等等!”
樓月卿頓足,轉眸看着他。
蕭以憬目光定定的看着樓月卿,鄭重承諾道:“只要皇妹願助我,日後我定以半壁江山重謝皇妹!”
樓月卿聞言,眸色一眯,意味不明問:
:“半壁江山?”
蕭以憬以爲她動搖了,立刻道:“不錯!”
樓月卿笑了,極盡諷刺的看着蕭以憬,笑的意味深長。
蕭以憬擰眉:“你笑什麼?”
他並不覺得他的話哪裡好笑了。
樓月卿並未避諱,直接冷笑道:“只要我想要,整個璃國的江山都是我的,我爲何要多此一舉去幫助你換來半壁江山?我有那麼傻麼?
蕭以憬聞言,面色一僵。
樓月卿又道:“何況,沒了蕭以懷,父皇有的是兒子,和我感情好的也有,再不濟,我可以扶持七弟和八弟,你憑什麼認爲,就你有資格?”
聞言,蕭以憬驀然淡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皇妹說的與你感情好的,是二哥吧?可據我所知,他可沒有資格繼承我們蕭家的皇位,至於七弟八弟,你應該還沒見過他們吧,我想就算你要支持他們,父皇怕是也不會同意的!”
聽見他說蕭以恪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時候,樓月卿已經面色一凜,眼眸微眯,蕭以憬話音剛落,她立刻眯着眼冷聲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皇妹心裡很清楚,蕭以恪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兒子,是皇貴妃與別人所生,不過一個卑賤的野種,他掛着皇子的身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就算父皇再寵他,也不可能把江山送給一個外人……”
蕭以憬話還沒說完,樓月卿的臉色已經陰寒無比,厲喝一聲:“你閉嘴!”
蕭以憬聲音一頓,擰眉看着樓月卿,眼底難掩錯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樓月卿如此怒火,這才驚覺,自己方纔的話……
他說蕭以恪卑賤,差點說他是野種……
樓月卿目光凜然的看着蕭以憬,冷聲道:“蕭以憬,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辭,我不管你知道什麼,你若是敢出言侮辱我二哥,我要你的命!”
儘管蕭以恪確實不是蕭正霖的親兒子,可那又怎樣,那也是她的二哥,最疼她的二哥,她不容許任何人羞辱他,
蕭以憬一驚:“你……你竟然……”
樓月卿又毫不客氣的道:“還有,我知道你想要皇位,可是有一句話我要提醒你,不要自不量力癡心妄想,你若安分守己,我保你一世平安,可你若是再敢惦記璃國的江山,你母妃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你要知道,我當年可以求父皇饒恕你和你姐姐,現在也可以把你們送上不歸路!”
說完,她冷冷的掃了一眼蕭以憬寸寸發白無比難看的臉,不再言語,拂袖而去。
回到雅間,看到容郅正坐在那裡喝茶,她眉梢一挑,走到剛纔的位置坐下。
剛坐下,就聽到容郅神定氣閒的道:“你這個兄長,太喜歡自作聰明!”
樓月卿眉梢一挑:“你都聽到了?”
他點了點頭:“就隔着一面牆,想聽不見也難!”
他們練武之人,耳力本就比常人要厲害多了,所以,想不聽都難。
樓月卿淡淡一笑,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啃了一口,才淡淡的道:“其實我和他,還有大姐,小時候感情是挺好的!”
“然後呢?”爲何會變成今日這樣。
樓月卿一邊吃一邊解釋着:“他們十分疼我,什麼好的都給我,那個時候,我和他們雖然不像和二哥和珂兒那樣親近,可是,感情也是極好的,可我後來才發現,這都是假的,蘭貴妃教他們對我好,以討好父皇,他們對我,表面親厚實則心懷怨恨,卻一直忍着對我好,只有利用,沒有親情!”
她甚至無法理解,當時他們年紀也不是很大,蘭貴妃怎麼就能把他們調教成那般心機。
不過,皇室的孩子,沒有一個心思是乾淨的,她的天真,也只是因爲被保護的太好,所以,當保護不再的時候,她也失去了所有的天真純粹,慢慢的成爲如今的她。
也曾心機深沉,也曾不擇手段,也曾心狠手辣。
容郅聞言,瞭然點頭。
這些,他生在皇家,自然也明白,皇室中,很難有純粹的親情,所謂親情,不過是在沒有妨礙到自身利益的前提條件下產生的虛情假意,就像容闌對他,虛僞又可怕,唯一一個真心對他好沒有任何目的的,只有姐姐。
其實她還算是幸運的,她雖然生在皇家,可她有寵她入骨的父皇母妃,有待她如珍似寶的兄長,有對她真心實意的妹妹,還有很多對她極好的長輩,可是也許就是福禍相依吧,她擁有這些難能可貴的親情,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沉吟片刻,想了想,容郅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其實沒有必要對他手下留情!”
樓月卿淡笑:“我沒有對他手下留情啊,只不過是不想理會他這些小把戲而已,反正他翻不出什麼大浪,我若是跟他過不去,被老頭子知道了,指不定他較真起來會死人的!”
蕭正霖本就不待見這個兒子,若是今日的事情蕭正霖知道了,蕭以憬就完了。
一想起蕭正霖真有可能弄死這個兒子,她就有些膽寒。
容郅不置可否,手搭在桌上,手指富有節奏的輕敲桌面,淡淡的道:“孤就怕,留着他後患無窮!”
如果他沒有猜錯,剛纔她那些話,足以讓蕭以憬對她恨之入骨,連他都不得不承認,他的無憂懟起人來,當真是不客氣,他聽着的時候,都無比慶幸,還好自己是她夫君不是仇人,不然被她幾句話刺激下來,肯定恨不得一掌拍扁她。
嘴巴厲害,當真招人恨。
而人在心懷着怨恨和不甘的時候,本就容易極端,再被刺激一下,誰知道會不會做什麼瘋狂的事情……
樓月卿聞言,嘴角勾了勾,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那好啊,我等着他後患無窮!”
容郅眉梢一挑。
樓月卿倏然想起什麼,眼眸微眯:“不過,二哥的事情,他爲什麼會知道……”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沒有幾個,蕭以憬怎麼會知道……
若是此事外泄,對皇貴妃和蕭以恪可是大麻煩!
且不說皇貴妃會遭受世人謾罵,那些根本不知道此事真相的人,只會以爲皇貴妃不守婦道與人偷情,而蕭以恪,也會失去皇子的身份,那可是大麻煩。
她得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吃飽出來後,隔壁雅間已經空空如也,冥夙說,她剛出來沒多久,蕭以憬就離開了,從雅間出來的時候,一張臉陰沉的沒法看。
見到蕭以憬的事情,樓月卿並未放在心上,只是,對於蕭以恪的事情,她卻不能不鄭重。
離開品醇樓之後,樓月卿直接去了瑾王府,可是,卻被瑾王府的管家告知,蕭以恪不在府中。
樓月卿就奇了怪了,蕭以恪忙什麼呢,這兩日除了回來那日在長樂宮見到一次,還有議政殿接旨受封時見一次,她就沒有再見到蕭以恪。
祭天大典的事情,也沒有交給他啊……
除非……
她一提出疑惑,容郅便溫聲道:“也許他有別的事情忙,整個朝廷這麼大,他執掌酆都幾萬兵權,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管吧,你若一定要見他,派人找找就是了!”
樓月卿搖了搖頭,輕聲道:“不了,我還是去見一見母妃吧!”
想了想,她看着他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容郅挑挑眉:“你想讓我一起去見皇貴妃?”
樓月卿揚了揚嘴角,輕笑道:“你不提我還忘了,你好像還沒見過母妃呢,還有父皇……”想起什麼,樓月卿斜視他一眼,挑挑眉問:“今兒一早他好像派人來讓你入宮,你推了?對吧?”
她當時還在屋子裡穿衣梳妝,聽到外面有些動靜,似乎是蕭正霖派來的人,隱約聽見說是蕭正霖要見他,可他拒絕了。
這事兒他沒跟她提,她也沒問,她也知道,容郅對蕭正霖是很有意見的,蕭正霖怕是也對他不滿意,而且,以他的性子,怕是很難和蕭正霖心平氣和,又有上次蘭陵殿的劍拔弩張,所以,她也沒打算讓他們單獨見面,不然打起來,更麻煩。
容郅點了點頭:“嗯,和他沒什麼好說的……”頓了頓,他繃着臉,有些彆扭,語氣嫌棄的道:“孤不喜歡他!”
不管如何的無奈,讓他的無憂遭了那麼多罪,他實在沒有一絲好感,若不是知道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且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護無憂,他早就不客氣了。
樓月卿撇撇嘴:“那算了,我也不指望你對我父皇母妃孝順恭敬,你先回府吧,我進宮一趟,等祭天完了,我再帶你去見見母妃!”
先給他點時間緩緩,畢竟這廝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傲慢慣了,若是直接去見皇貴妃,一不小心讓皇貴妃心生不悅了,她可就爲難了。
容郅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嗯!”
他也還沒做好去見另一個岳母的準備。
他也很絕望啊,娶一個王妃,攤上一堆丈母孃,還一個比一個難搞。
回府準備了一下,樓月卿這才自己一個人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