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互助社推行,城內的百姓們這兩天開始忙碌結社。
結社主張自行選擇,所以大部分百姓都以鄰居或者親戚朋友爲主。
陳慶家的院子裡也坐了一羣女人,一邊暖烘烘地曬着太陽,一邊商議結社的事情。
陳慶家可是第一社,由妻子呂繡牽頭爲社主,包括師父李清照院中四人,南面鄰居鄭平妻子楊柳兒,楊元清的妻子韋素以及韋素的弟媳馬倩兒,以及呂緯的妻子李梅。
一個社要求十人到二十人之間,他們這個社正好十一人,鄭平家還有個乳母要帶孩子,所以不算在內,韋素家裡也有一個使女要帶孩子,可以不用參加互助社。
呂繡拍拍手笑道:“我們正好十一人,他們男的不算,我也問清楚了,其實咱們就是播種和澆水,一共有十畝地,大家說怎麼播種,是每人負責一畝地,還是大家一起做?”
李梅擔心道:“我還從來沒有種過地,什麼都不會,誰會播種,先說一說吧!”
楊柳兒舉手道:“我會播種,其實很簡單,就是把麥種均勻撒在土裡,埋起來,再澆上水就行了,然後每兩天要去澆一次水,在院子裡種葫蘆種冬瓜也是一樣。”
這些人中李清照最年長,她微微笑道:“還是一起種地熱鬧點,不會播種的還可以看別人怎麼種,跟着學!”
衆人紛紛贊成一起種地,呂繡笑道:“既然大家都認爲一起種地好,那就不分開了,然後明天早上天不亮就得集合,帶水壺、乾糧,還有陶罐,我建議每人帶一雙筷子,在地裡插一個眼,撒兩顆種子,這樣就省得用手去扒泥土了。”
衆人約好了明早集合時間,便各自回去了,呂繡走上前對趙巧雲,“巧雲,你的身體行不行啊!要不然你就在家裡種葫蘆冬瓜。”
趙巧雲搖搖頭笑道:“我以前乾的活比這個苦十倍百倍都有,這點活不算什麼。”
“那好,明天我們一起!”
趙巧雲回去了,正好呂緯走了進來,他回頭看着趙巧雲身影,驚訝問道:“小妹,她是誰?”
“你管她是誰?”
呂繡臉一沉道:“你管好你自己吧!”
呂緯臉上有些掛不住,“怎麼了,叫我來就是爲了訓我一頓?”
“你先坐下!我再和你說。”
呂緯憤憤坐下,臉扭向一旁。
呂繡給餘蓮使個眼色,餘蓮連忙跑去倒茶。
呂繡緩和一下語氣道:“夫君說你有情緒,讓我勸勸你,你是不是覺得做縣尉委屈了?”
“我是有情緒,換誰都有情緒!”
呂緯索性也坦白道:“我之前在臨安皇宮也是從八品從義郎,外放出去也應該是從八品團練副使,我跟了你丈夫,出任倉曹參軍事,算是由武官轉爲文職,吏部給我定爲給事郎,這可是正八品,可現在我沒有犯任何錯誤,就直接降爲縣尉,這可是從九品啊!”
說到這,呂緯又嘆口氣道:“看在你丈夫的面上,我忍了,但憑什麼那個張妙在我前面,他出任縣丞,我卻是縣尉,我哪裡比他差了?”
餘蓮端來一盞熱茶放在小桌上,呂緯端起茶盞仔細打量,瞪大眼睛,居然是汝瓷官窯,他咂咂嘴道:“這隻茶盞歸我了,我以後留給兒子!”
“你喜歡就拿去吧!”
呂繡笑道:“夫君說得沒錯,你就是在這兩件事上鬧情緒,我先給你說第二件事,你知道張妙以前做什麼官?當年我們祖父出任河北轉運使,他可是祖父親自任命的相州轉運支使,堂堂六品官員。
還有一個周寬,你在梓潼縣見到的,人家曾是相州通判,金兵入侵,他們都棄官逃到王彥帳下出任幕僚,跟隨王彥東征西戰,王彥交軍權給傅選,他怕張妙和周寬被傅選欺辱,便把他們推薦給夫君,一個出任軍曹參軍事,一個出任戶曹參軍事,人家現在出任縣丞都沒有意見,你卻滿腹牢騷。
還有蔣彥先,十年前就是從四品高官了,出任鄧州知州,朝廷的職務可是太常少卿,這還是宣和年間的事情,他現在出任知縣,有牢騷嗎?”
呂緯聽說張妙還是祖父的手下,他頓時沒脾氣了,半晌道:“我想不通他們爲什麼會欣然接受縣官之職。”
“你呀!真是個榆木腦袋,怎麼就不開竅?”
呂繡又恨又氣道:“你以爲甘泉縣只是小縣,可所有將領和家眷的戶籍都落在甘泉縣,你們是甘泉縣的第一任官員,是夫君真正的心腹,前兩天漢中飛鷹傳書,說夫君已被朝廷任命爲熙河節度使,你不是不知道,你真以爲甘泉縣和成紀縣一樣,只是一個小縣?如果我告訴你,甘泉縣衙就是熙河節度使官衙,你還不明白嗎?”
呂緯愣住了,他眨眨眼問道:“這些都是你夫君說的?”
“當然,你以爲我會懂這些?”呂繡生氣道。
呂緯滿心羞愧,起身便向外走去,他之前想拿走的茶盞也忘記了。
呂繡快步走了幾步喊道:“趕緊把自己耽誤的事情做起來,耽誤了明天春耕,你要被免職的,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了!”
“我知道了!”遠遠傳來呂緯的聲音。
........
晚飯後,陳慶在書房聽完了妻子的彙報,笑道:“看來他是聽進去了,下午他積極跑去農田插牌子,分配土地,估計現在還在地裡插牌子呢!”
“那是他自找的,早幾天幹嘛去了?”
呂繡嘆口氣道:“祖父早就說過二哥是榆木腦袋,反應總是比別人慢一拍!”
“反應慢點沒關係,但關鍵要做事認真,把事情做好,這才重要。”
“這一點他沒有問題,他一向做任何事情都認真,你看他成婚就知道了,背一百多首開門詩、催妝詩,結果最後只用上一首。”
陳慶啞然失笑,這確實是呂緯的性格,謹慎過頭。
呂繡嘆了口氣又道:“還有祖父也是,兄長大婚的日子,那麼多賓客上門,他卻跑去釣魚了,癡迷到了極點,朝廷上下都叫他魚癡。”
陳慶微微笑道:“看來祖父還是想復相啊!不甘心就這麼隱退。”
“夫君,你說反了吧!”
陳慶搖搖頭,“你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壓根就不喜歡釣魚,他釣魚是做給別人看的,他越是表現得癡迷於釣魚,就越證明他渴望重任宰相。”
呂繡有些愣住了,半晌問道:“他做給誰看?”
陳慶喝了口茶,淡淡道:“做給天子看,讓天子相信他並不留戀相國之位,做給秦檜看,讓秦檜放下對他的提防之心,做給滿朝文武看,讓大家認爲他已經忘記了朝堂。”
“然後呢?”
“他在等機會!”
“祖父在等什麼機會?”呂繡不解地問道。
“他在等天子由主和派轉爲主戰派,秦檜就該罷相了,然後天子一定會用他來穩住局面!”
“官家會變成主戰派?”
陳慶笑道:“官家骨子裡是主和派,可如果有便宜可佔,表面上轉變一下風向也是可能的,他雖然害怕女真人,但他可不怕僞齊,他對僞齊一向都是主戰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