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談多久,陸續不少百姓來領糧食,晁清和同僚們開始忙碌起來。
陳慶離開大帳,沒走多遠,便看見一家人在大帳門口圍在火爐前吃飯,老老小小有七八口人。
陳慶笑着走上前,只見火爐上有一口鍋,鍋中水已經煮沸,一名婦人正將調好的麪糊糊挑進鍋內,煮成了麪疙瘩。
這種吃法比較常見,也比較簡單省力,四個小孩子已經開始吃了,大人還在等下一鍋。
爲首老者雖然不是認識陳慶,但他見過陳慶身後的張妙,他連忙起身行禮。
一名親兵給陳慶擺來一個小凳子,陳慶坐下笑問道:“吃這種麪糊糊有沒有配菜?”
“有菜!”
一名小孩夾起碗中的長條笑嘻嘻道:“我娘醃的蘿蔔,最好吃!”
“阿文,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快吃麪吧!”
老者歉然道:“讓官人見笑了。”
陳慶點點頭,“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是光州光山縣人,我們先出來,等秋收後還會有更多人的出來。”
“老丈不等秋收再出來嗎?”
“我們家不種地,住在縣城內,以做醬爲生,僞齊軍殺來時,我們全家都逃了,等後來回去,兩百多口醬缸被砸得粉碎,房子也被燒了,實在過不下去了,只好出來逃生活,聽說川陝這邊可以免稅,鹽糧都便宜。”
陳慶笑道:“那首陝西歌不對的,鹽可不止三五文,要四十文一斤。”
“我知道,四十文一斤也很便宜啊!我們那裡要三百文一斤,差距太大,我們家一小麥也要兩百文,這邊一斗小麥只要二十文,早知道,我們早就過來了。”
陳慶又道:“你們家是做醬的,你們可以去高陵縣,高陵的大醬很有名,會做醬的人很受歡迎,你們先去別人作坊做幾年,攢點錢後就可以自己做了,過幾年後,你們就會從徹底翻身了。”
“借官人吉言,我們就去高陵縣,若能活下去,我們就定居在關中了。”
陳慶沒有打擾一家人吃飯,離開難民大營乘坐馬車向碼頭而去。
“難民一天的救濟口糧有多少?”馬車裡,陳慶問道。
“成年人每人一斤半麥子,孩童一斤,基本上家家都有小的石磨,如果沒有石磨,可以去磨場排隊磨麪粉。”
陳慶想了想又道:“我在路上考慮,還是以工代賑比較好,把青壯集中起來幹活。”
“如果要長久的話,肯定要以工代賑,不知可以讓他們做什麼?”
“疏浚河道!”
陳慶毫不猶豫道:“我們要發展航運,疏浚河道就是當務之急,冬天把農民組織起來興修水利,那麼疏浚河道就由青壯難民來做。”
“卑職明白了,卑職今天就開始統計人數。”
陳慶又道:“要記住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我們的賑濟只能保證他們不被餓死,他們要想過得好一點,那就得出力幹活,我們絕不養懶漢。”
“卑職記住了!”
“我要直接去華陰縣,鄭縣大營這邊就拜託張公了。”
張妙一怔,急問道:“昨晚騷亂的事情,郡王不過問了嗎?”
陳慶搖搖頭,“朝廷內鬥的破事我不關心,依我的性子,一個不留全宰了,張公全權處理吧!要殺要放,你自己決定。”
張妙苦笑一聲,郡王怎麼可能不關心朝廷內鬥?他交給自己處理,不等於他不想知道內鬥的內幕,最後的報告自己還是要提交。
陳慶在鄭縣的巡視只呆了半天,隨即繼續乘船東行。
相對於江淮的難民,陳慶更看重中原的百姓,可以說,江淮的難民涌到商州來是一次意外,但中原的難民涌來就是陳慶可以引導的結果,軍隊奪取陝州,拿下澠池縣,打通了崤函古道,就是希望把中原百姓引到陝西路來。
川陝是陳慶的根基,他必須要把根基夯結實了,才能繼續向東擴張。
把基礎夯結實,最關鍵的一個因素就是人口,如果要等人口自然滋生恢復,那最少也有幾十年時間,陳慶可等不了,那麼從中原借人口就至關重要了。
中原人口的安置去處主要是陝中和陝北,漢中地區原本也一個安置處,但漢中地區留給了安置軍隊家屬。
餘蓮這兩天比較收斂,她也知道丈夫白天要忙於公務,她便放棄了各種引誘陳慶的計劃,變得很乖巧地照顧丈夫的起居,衣裙也穿着整整齊齊。
餘蓮端一碗參茶放在陳慶桌旁,此時陳慶正在細看周寬寫來的初步報告,這是昨天剛剛纔收到的報告,讓陳慶有點頭大的是,他們剛剛把五十萬難民遷徙到華陰縣,陝州那邊又積累了二十萬人,有點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啊!
“官人遇到煩心事了?”餘蓮在一旁抿嘴笑道。
陳慶摟過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苦笑道:“你來給我出出主意,剛剛纔來五十萬人,結果又來了二十萬人,你說怎麼辦?”
餘蓮摟着丈夫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親一下笑道:“官人不是說,人口越多越好嗎?”
“也不是越多越好,關鍵是要平衡,我們把中原人口都抽空了,將來我們拿下中原,中原那邊就沒有人了。”
餘蓮想了想道:“我家就是延安府人,以前我娘最恨的就是人口太多,天天抱怨別人跟她搶水,她說人口一多,什麼都要爭搶,什麼東西都貴,所以夫君說要往陝北遷徙人口,我覺得他們不會久呆的,那邊太缺水了,等中原也一樣的稅賦,一樣的鹽價和物價,遷徙到陝北的人保證一個個都跑回中原。”
餘蓮一番話讓從陳慶心中釋然,自己確實想得太多了,百姓又不是傻子,哪裡活得好,他們自然就往哪裡走,根本就不由官府控制。
他的手已悄然伸進她的衣裙,“你說你們家鄉缺水,那你的肌膚爲啥這麼嬌嫩,應該很乾纔對啊!”
餘蓮已經感受到了丈夫的身體變化,一雙桃花眼都快滴下水來,扭扭腰,一臉嬌媚道:“我也不知什麼緣故,夫君要不要好好研究一下人家肌膚的秘密呢?”
“嗯!有道理!我得仔細研究,今晚不能熄燈了。”
陳慶伸手‘譁!’的一下,把窗簾拉下了。
次日上午,船隊來到了華陰縣,華陰縣的難民大營規模更大,超過五十萬難民聚集在華陰縣渭水北岸的曠野裡,一座座營帳延綿數十里。
周寬也親自到碼頭前迎接陳慶的到來。
“看起來氣勢很大嘛!”陳慶站在高處亭子上笑道。
“那是自然,五十萬難民,幾個縣城的規模,想想都不可思議。”
陳慶點點頭又問道:“都仔細甄別了嗎?”
五十萬難民,陳慶和內政堂官員們最擔心的問題就是僞齊軍混在其中,數萬在關中發難就麻煩了。
但又不能因噎廢食,所以陳慶採取了三管齊下的辦法。
一方面把難民營放在遠離京兆的鄭縣和華陰縣,即使出事也暫時不會威脅到京兆的安全。
另外一方面又在兩座大營附近駐紮重兵,兩座大營附近各駐紮了五萬大軍。
而第三個防禦措施,就是派出大量內衛士兵扮做難民潛伏進了大營內。
周寬點點頭,“到目前爲止,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卑職估計金國廢除僞齊在即,劉豫對軍隊的實權已經被架空了,而完顏兀朮又去上京未回,這個手段就算下面的僞齊軍將領想到了,也不敢隨意實施。”
“你的推測很有可能,但不能掉以輕心,先去大營看看吧!”
陳慶在數百騎兵護衛下,跟隨着周寬和其他官員,一起向難民大營騎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