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被點了穴放倒在馬上, 十分難受, 身邊的江重雪也不比她好上多少。
她在江重雪耳朵邊嘀咕:“聽這人的口氣,謝前輩要赴的約好像不止有他一人。謝前輩到底結識了些什麼人。”
“不知道, ”江重雪的臉離馬屁股極近,馬尾甩過來時正好掃到他的臉,讓他臉色極其不好, “不過既是師父結識的人, 應該不是什麼惡徒。隨他去就是了,我就不信他還能吃了我們。”
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故意要讓那人聽到。
那老者回過頭來, 佈滿皺紋的臉上嘿然一笑。
走着走着,那老者的腳步慢慢快了起來,像踏着風在行走,雖牽着一匹馬, 馬上還有他們兩人的重量,他卻毫不在意,走得輕鬆自如。
走到興起, 啓喉而歌:“蒼茫兮白雪落羣山,湛然兮雪化日光照。行雲流水兮萬物不空, 上善若水兮寧靜致物。求道爲何兮扶搖而上,扶搖而上兮求之不得。求天下何治兮孜孜不倦, 孜孜不倦兮求之不得……”
這歌唱到這裡,江重雪還在咀嚼歌詞的深意,周梨驚道:“這歌的調子好熟悉。”
她這一說, 提醒了江重雪,回過神後,他道:“這……這是風華,是風華曲。”
周梨點頭。
沒錯,這老人家唱的曲子就是風華曲。只不過風華曲兩人皆以爲只是一支曲子,沒想到還有人填了詞的,這詞倒是第一次聽到。
求道爲何兮扶搖而上,扶搖而上兮求之不得。求天下何治兮孜孜不倦,孜孜不倦兮求之不得。
風華是極爲大氣的一首曲子,悠遠遼闊,坐看雲起風落,吾自傲然處之。
但這詞,卻讓這曲子多出了一份求而不得的滄桑感。
如果這曲子是寫給少年人的,那這詞就是寫給年長之輩的。
周梨聽了一會兒:“前輩,這曲子是您寫的嗎?”
“我?”那老者停下了歌兒,回答:“是,也不全是。”
周梨機靈,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曲子,不止前輩一人所作,是由幾人共同所作,是嗎?那麼,其中可有謝前輩?”
提到謝天樞,那人沉默下來。
周梨不再問了,她知道,這人其實已經相信謝天樞死了。
走了好半會兒,來到一處高峰之上,四面環山地勢險要。
這高峰很險峻,嶙峋崢嶸。
周梨不認識,江重雪纔看過地圖的,便道:“這是傲徠峰。”
傲徠高,近看與岱齊,遠看在山腰。
峰巔有座八角亭,垂雪白帷幔,隨風飄曳。
到了八角亭前,那人便爲周梨和江重雪解開了繩子,但沒有解穴,任由他們兩個像崗哨似的筆直地站在亭子外面。
因爲兩人是背對亭子,所以沒辦法看清亭子裡的景象。
周梨使勁斜着眼睛,隱約看到亭子裡已有人在,比這老者到的更早。
“我這兒有一個人坐在亭子裡。”江重雪忽道。
周梨忙道:“我這兒也有一個人,他是站着的。”
亭中早有兩人先到,一張圓面石桌置於亭中,桌面上布了六壇青瓷細口的小酒罈,還有一張古樸的琴。
一人凝立,着一身白,無一絲雜色,白得格外純粹,背影看來,高瘦適當,髮絲青白摻雜,腰帶一勒,飄飄然的,像是要羽化登仙了。
他信手拂去琴上一枚樹葉,顯然那琴就是他的。
另一人端坐,端坐的人就沒站着的人這麼仙風道骨了。
從江重雪的角度,可以看到這人是個和尚,三千煩惱絲皆剔除,六道結疤在他低頭時看得分明,背脊上背了兩根木棍,穿一身灰色的僧袍。
按說佛門中人,天天承佛光披香火,看上去應該比常人更爲出塵端莊纔對。
不過這個和尚卻一臉兇相,身上絲毫沒有遁入空門的禪意,雖然他坐得很端正,不過這端正,是武者習慣性的姿態。
在那老頭子旋風般蕩進八角亭,鼻子朝那六壇酒一通猛嗅時,和尚勾了嘴角諷刺:“別把你身上的臭氣污了我的好酒。”
他話才說完,那老人家就向他出了劍,腰上的玉佩輕輕飛起。
他一手端着酒罈,一手持劍,劍出鞘之時,閃過的劍芒掠過周梨的眼睛,周梨更加疑惑了。
這把劍與朔月實在太像,她原以爲只是外觀像,沒想到出鞘之後,連劍光也像,看這劍刃犀利的模樣,可想而知必定也和朔月一樣,極其鋒利。
那老者雖出了劍,但那和尚卻沒有取過背後的棍子。
和尚踢縱腳尖,人便高高地掠到了亭子上。
老者在下面看他,嘴角笑意盈盈:“無求大師,不過三年未見,你莫不是老了,不中用了。你這年歲,還不及我一半,給我當孫子都行,怎的就老得打不動了,要逃到上頭去了。”
話被他搶先了,無求和尚大爲惱火,也不顧什麼戒律清規,張口就罵:“球囊的老不死,沒屁-眼的瘟猴子,仔細我的劍不長眼,給你這皓首匹夫戳一百個窟窿眼,送給那漁夫做撈魚網!”
周梨被這新鮮又粗俗的罵詞逗得一樂,撲哧笑出來。
誰知那老者毫不生氣,比周梨笑得還要大聲:“我說你這位大師,佛門乃清淨之地,你怎的滿口污言穢語,仔細辱了你家佛祖的清規纔是。你這當長輩的都如此,難怪你養的那羣猴子猴孫如此張狂,我方纔去你那廟裡不過想討杯酒喝,卻被你養的那兔崽子給哄了出來,簡直不像話。”
無求和尚啐他一口:“哄得好,哄得妙,待我回去,還得好好犒賞犒賞我那兔崽子,讓他下次見了你,還把你這隻會放屁的老頭子給哄出來!”
那老頭抱着酒罈仰頭喝酒:“有這麼香的美酒,我還放什麼屁啊。”
咕嚕嚕地抱着酒罈子就喝,猛一口喝掉大半壇。
無求和尚從亭子上跳了下來,不要和他坐一起,便坐在了他對面。
忽然,那一聲不響的白衣人說話了:“楊大哥,這兩個年輕人是誰?”
楊老頭舔着脣角的酒,一滴也不想浪費,說道:“我從半山腰上擄劫來的兩個孩子。一個女孩子,一個男孩子。那男孩子自稱是謝老弟的徒弟。”
此言一出,那白衣人,和那和尚一同轉過身,望向江重雪。
江重雪只得再解釋一次:“不是我自稱,我就是我師父的徒弟,愛信不信。”
“你瞧這破脾氣,”楊老頭笑道:“若說他是這位無求大師的徒弟我還信,謝老弟那秀雅清風的,怎麼能收了個這麼爆脾氣的徒弟。”
江重雪黑了臉:“我師父是找徒弟,又不是找兒子,要什麼相像的。”
老頭子被他一句話堵得無言,無求和尚看他吃癟就異常高興,大笑起來:“說的是,說的是。”
不過他笑到一半時,突然收住了。這轉換極爲快速,讓人措手不及,笑意從他臉上消失之後,便轉爲沉鬱:“可惜謝老弟今天是喝不到我的好酒了。”
楊老頭眼神變了變:“這是怎麼說的?”
“你未聽說嗎?”那白衣人道:“去歲謝老弟便已逝世了。”
楊老頭跌坐下來,抱着酒罈子出神:“我還怪這男孩子誆我,原是真的……我竟到現在才知。”
他站起身來,怒摔酒罈,還剩下的半罈子酒全獻給了地面:“謝老弟竟死了!果然是好人不長命!”
他仰天長呼了幾聲,竄出亭去,解開了江重雪和周梨的穴道。
兩人渾身舒暢,禁不住動了動僵硬的胳膊腿,回頭去看亭中那三人。
這三人年紀都不輕了,那和尚約莫過了古稀之年,那白衣人瞧不出歲數,三人行跡各異。
“謝老弟竟破例收了徒弟,我曾與他促膝長談,知他是個順應天命追求無爲的人。”白衣人輕輕地看着江重雪,看完江重雪,又轉而去看周梨:“你小小年紀,卻握着這天下至邪的劍,不怕心性被此劍同化嗎?”
“我也看出來了,”那老頭眯着眼睛盯着周梨手上的劍,“那是,卻邪劍吧。唉,這都多少年了,記得我三十來歲時,曾與這劍有過一面之緣,二十多年前,有人請我出山,要去抓一個橫行江湖的關外人,說是那人手上握着一把卻邪劍,一身很是邪異的武功,打敗了許多中原好手。那時我已歸隱,便推卻了。”
周梨聽得入神,心想,那關外人一定就是聶不凡。
聶不凡當年來中原時鮮有敵手,直到敗在了謝天樞手下。
周梨道:“劍邪也好,正也罷,皆爲利器,殺人所用。我自有信心,可掌控此劍。至於被一把劍同化,更是無稽之談,我想那些被此劍“同化”的人,不過就是給自己的爲非作歹找個藉口罷了。”
白衣人點頭:“說得好。”
那老頭子笑道:“果然好,難得你有如此堅定的心性。”
周梨見他說起自己的劍,便也趁機問:“前輩的劍也很好,很像我曾見過的一把劍。”
老頭子微笑:“你說的,是朔月劍吧。”
周梨連忙點頭:“正是。”
“你可知此劍的名字麼,”那老頭把佩劍抽出劍鞘,“它叫望月。”
朔月,望月。
朔月乃無月之夜,一片漆黑。
而望月正好與之相反,是滿月之夜,光芒清亮。
楊老頭見周梨有興趣,便說下去:“江湖上只知朔月是我朝太-祖賜給小樓的,卻不知,太-祖當年曾賜了雙劍與小樓,一柄是朔月,另一柄便是望月。兩劍乃出自同一段精鐵製造而成。不過握朔月劍者大多聞名天下,劍也隨了人一併成名,江湖上有些人便只知朔月,不知望月了。”
周梨若有所思:“這兩把皆是好劍,不該埋沒了任何一把。”
“好劍?”這老頭忽然冷笑,刷的將劍回鞘,“執朔月者不得好死,執望月者一生孤寂。這便是這兩把劍的宿命。算得什麼好劍。”
周梨怔住,片刻,她輕聲問:“前輩是小樓弟子嗎?”
楊老頭笑而不語。
周梨又猜測:“前輩不會是……小樓掌門吧?”
他一揮手:“如此久遠之事,莫提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但周梨卻還在盤算,小樓的掌門,楚墨白前是慕秋華,慕秋華前是……她費勁地想了想,最後還是由江重雪提醒:“是裴綸。就是那個幫着朝廷打金人的小樓掌門。”
對了,裴綸,也就是謝天樞的師父。
聽重雪曾經告訴過她的,這人很有名,最後是死於沙場的。
“我想前輩就是裴綸裴掌門的師父了。”江重雪道。
楊老頭嘆息一聲,大概是聽江重雪講到了自己的徒弟,有些悲傷之色。
江重雪一直在想楊老頭的名字,此刻終於想了起來,連他的名號也一併浮現在腦海。
北斗楊亭堅。
當年叱吒江湖的北斗楊亭堅。
不過,周梨想的卻是,謝天樞已經五十多歲了,他的師父自然比他更大,而他師父的師父……周梨暗自咋舌,看着這老頭子,雖不知他確定的年歲,但肯定是超過百歲的。
如今小樓已凋零了,近幾年不聞一點小樓風聲,彷彿它已隔絕在江湖之外。
“這樣也好,”老頭子慢慢道:“小樓風頭太盛,任何東西,一旦超出界限,必會有所折損,如今就讓它沉默去吧,至於能否煥然一新,且看它自己的造化。”
說完,一個女子的笑聲從山下傳了過來:“我看小樓是沒這造化了,且把這造化送給我胭脂樓吧。”
這笑聲頗爲爽利,周梨和江重雪都忍不住回頭。
但見一個素衣銀釵的女子,提了把劍,幾步並一步,走得飛快。而她身後,另有一人,形容清秀逼人,軟弱書生的模樣,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味地說:“娘子,等等我,等等我……”
而又有第三人,也從山腰上趕了上來,在路過那清秀男子時,還好心地扶了他一把,放慢速度,同他一起到亭前來。
那女子一指頭點在這男子的眉頭:“爬幾步山路就喘成這樣,沒用。早叫你隨我習武,你偏不聽。我花素素一代女俠,受人敬仰,我家丈夫豈能這麼沒用,這次回去,一定得與我習武,沒得商量。”
那人跑得口乾舌燥,還不忘使勁搖頭,好像寧願死了,也不想選習武這苦差事。
“花素素,”江重雪對周梨附耳,“她就是胭脂樓上一任掌門,莫金光的師父。”
周梨記得在湘西鳳凰山的迷宮裡,曾見過記錄了這女子一些隱秘私事的冊子,上面好像是說,花素素把掌門之位交給了莫金光後,就與一名紅牌小倌雙宿雙飛了……
周梨打量花素素的丈夫,那男子雖然已是不惑年紀,但沒有留須,因而整張臉顯得乾淨。他五官的確清秀漂亮,若說年輕時是小倌館的紅牌,倒也合情合理。
無求和尚最看不得這樣沒用的人,嗤道:“自打與這人結爲夫婦,每回赴約便也帶他前來。我們可只約你前來,不曾約他前來。”
花素素呸他:“我就愛黏着他,我就愛讓他和我一起來。其他人都未說什麼,就你話多,你管不着。”
無求和尚重重一哼。
花素素的丈夫倒是很有禮貌,一一拜過每個人,對着周梨和江重雪,也是深深一揖,自我介紹道:“在下陳宛。”
花素素長得不差,她愛笑,一笑起來自有動人韻味,便讓人覺得那些長在她眉眼脣角的細紋也並無所謂了。
她眸子轉了轉,沒有看到謝天樞,聲音低了幾分:“謝大哥,果真是……”
餘者皆沒說話,輕輕點了下頭。
花素素嘆道:“我長居山中,不知山外歲月,這次還是在來泰山的途中聽說謝大哥已逝的消息。”
“我要祭一祭謝老弟。”終於,那最後一個到的人開口說話了。
他面容長得肅穆,舉止也很得體,取過桌上一罈酒,灑了半壇給地下的謝天樞,自己喝了半壇。
除了花素素的丈夫外,這五人都拿酒祭了祭謝天樞。
沉默片刻,花素素指了周梨和江重雪:“這兩個好看的年輕人是誰?”
楊亭堅把江重雪的身份說出,惹了花素素和那面容肅穆者一同看過來。
江重雪今日已被這幾人輪流看過了,像看什麼新鮮東西似的。
那人道:“這麼說,你也會春風渡?”
江重雪覺得此人周身一股逼仄的冷氣,源源不斷地涌向他,他下意識地便將春風渡的內息運起,抵抗這人的氣息,於是這人點點頭:“不錯,你的確會春風渡,雖比不得謝老弟十分之一。”
江重雪雖自認比不過師父,但這話經由別人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刺耳,發作道:“那就請前輩指教一二。”
“你要與我打?”那人搖頭,“不好,看你是個極要面子的人,把你打敗了,會更讓你面子有損的。”
江重雪:“……”
周梨扶額,這人還真是實話實說,一點都不虛僞。
江重雪見這人沒有兵器,便把金錯刀解下交給周梨,手舉了起來,執意道:“前輩先請。”
那人看他執着,便也不再多讓。
江重雪讓他先手,但他到底是長輩,若先出手,總像是在欺負後輩。
忽然,他右手猛地從袖子裡探出來,擒住了江重雪的左腕,江重雪驚訝之下,反掌掙脫,以手成刀,劈向這人頸項。
這招一出,江重雪便有些後悔上了這人的當。
這人明顯是怕被人說欺負後輩,所以便來擒他的手,那一擒其實很平常,也未帶內力,但他知道江重雪一定會率先還擊,這樣一來,就算是江重雪先出手的,也不落人口實了。
江重雪一掌已近他頸項,不過劈都劈下來了,他也就不收回了。
誰知,那人左邊的袖子竟然像蛇般捲了上來,勒住了他的腕子,用力一扯。
江重雪被這重力拖住,整條手臂都往下沉了幾寸。
周梨驚訝地低喃:“他,他沒有左手的。”
“說對了,”花素素衝周梨微笑:“哥舒大哥的左手在早年就被人斬去了。不過你可別因爲他只有一隻手就小瞧了他,縱然他只有一隻手,他的掌法也能敵過這江湖上九成有雙手的人。”
哥舒大哥?掌法?
周梨陷入思忖,乍一看去,那人的右手忽然做併攏狀,向下沉去,她驚呼:“化雪手。”
楊亭堅斜眼看她:“你倒還真是有些見識。不錯,這正是當年岳陽哥舒府的絕技,化雪手。”
周梨猛地回頭:“花前輩,你說這人姓哥舒?那他也是當年哥舒家的人嗎?”
哥舒這個複姓並不常見,江湖上以此姓成名者則更少,除了岳陽哥舒府外,幾乎是沒有。
花素素理所當然地點頭:“這個自然。化雪手是哥舒府的秘技,從不傳外人。哥舒大哥正是當年哥舒府的人,他的全名喚作哥舒辭,你許是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但你一定聽說過哥舒曼的名字,他就是哥舒曼的親生哥哥。”
周梨張大了嘴巴,能塞下一個饅頭:“這麼說來,他就是我和哥舒似情的大伯了。”
“你?”花素素挑眉,“你和哥舒府是什麼關係?”
周梨沒有回答她的話,她的眼睛注視着哥舒辭和江重雪的交手。
江重雪不是哥舒辭的對手,這個很明顯,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
哥舒辭的化雪手明顯比慕秋華還高,那股凜冽的霜寒之氣,連旁觀的他們都一併察覺,因爲皮膚的刺骨之感是如此顯著。
“好冷。”周梨揉搓了一下雙手,低語,她都覺得這麼冷,遑論是江重雪。
江重雪慣使刀的,他的掌法本就不佳。
春風渡遇到哥舒辭的化雪手,彷彿也被凍傷了,幽幽一蕩之下,他的內息就悄無聲息地被散掉了。
哥舒辭見好就收,手往背後一負,罷手了。
江重雪敬畏道:“前輩好身手。”
周梨也十分驚奇,低語道:“前輩的武功比謝前輩還高,當真厲害。謝前輩已是武林第一人,沒想到……”
“武林第一人?”誰知,楊亭堅聽了哈哈一笑,“是誰這麼損,給了謝老弟這麼個可笑的外號,這江湖上什麼時候有這種外號了。武林第一人,是誰如此狂妄,敢拿下這樣的稱謂,你行嗎,你行嗎,你又行不行?”他眼神一一看過面前幾人。
那幾人皆笑道:“行。”
被楊亭堅吐了口水。
楊亭堅繼續說:“謝老弟的武功在我們五人中,也就能打一打花小妹而已,況且春風渡這武功,我極不喜歡,也極看不上眼。”
江重雪輕咳一聲:“你、你看不上眼。”
楊亭堅點點頭:“當然看不上眼,春風渡極其難練不說,即便練成了,它的內息也極不穩定,會隨人的七情六慾而動,多麻煩。”
“那是因爲小樓先祖創春風渡時,本就不是將它往內功路數來創的。”白衣人說話了,他每一開口,必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好像他們都很相信他,凡他所說,必是值得相信的。
“春風渡原是一門疏導經絡用來療傷的心法罷了,它可以使受傷的奇經八脈復原,也可以解毒,所以春風渡用來療傷纔是最好的。只不過,後人相傳有誤,把春風渡當成了一門制敵的內功來練,所以,當春風渡硬生生轉變爲制敵之用時,它纔會生出種種不適,這纔有了它隨人的七情六慾而波動的說法。”
這白衣人微微仰頭,天邊遠山綿延,遼闊又寧靜:“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不是不能度,而是不願度。此心法本就非爲殺人而創,何苦要去度玉門關呢。”
周梨還要辯駁:“可是,有許多高手的確是敗在春風渡下。”
白衣人看着她,很平靜地告訴她:“那是他們學藝未精。”
他如此之淡定,讓周遭的人都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