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城因爲二皇子的即將到來,數日前就已經是開始戒嚴,畢竟安陽城最大的世家,是桑丘家,而二皇子又是當今皇上唯一嫡出的皇子,亦是桑丘家的嫡親外孫。是以,安陽城的守衛自然是不敢懈怠的。
二皇子此行,雖是有心低調,可是因爲還帶來了皇上的慰問,自然是不能着了便衣常服進城的。
桑丘老太爺和安陽城的刺史,率領了一衆官員,自然是都出城相迎,好不恭敬!當然,這些恭敬的人裡頭,自然是不包括仍然不能下牀的桑丘子睿的。
桑丘府上的大小主子,基本上是全都出城相迎了,包括了府上的大小女眷,只能是能動的,都出城了。
如此,聽風居這本就僻靜的小院兒,便更是清靜了三分。
“你說,這位二皇子會不會迎娶桑丘家的女子爲妻?”雲長安一邊兒逗着籠子裡的一隻鳥,一邊兒問道。
“不知道。”淺夏回答地很乾脆。
穆流年則是聳了下肩,落下一子,笑道,“難說。”
淺夏始終是未曾擡頭,只是一心專注於棋盤之上,彷彿那上面的黑白兩色,比起穆流年現在的這張臉來,不知道要好看了多少倍。
“怎麼說?”雲長安的興趣倒是被挑了起來,不再捉弄那隻小鳥,倒是湊了過來。
穆流年看着正陷入沉思的淺夏,沒有催她快些落子,笑道,“這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
“皇子們的婚事,即便是皇后,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主的!畢竟這與普通的大家聯姻不同,利益權勢的糾結更深,若是沒有皇上點頭,怕是隻有皇后一人答應,也不成。”
“這個我倒是知道。不過,這歷來爲了維繫母族那邊的權勢,不都是如此麼?”
“現在的問題是,皇上寵愛梅貴妃,自然也就是偏疼大皇子多一些,畢竟,那也是皇長子,而且還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
“那又如何?我紫夜的嫡庶之別,看地還是很重的。”
“再重又能重得過皇恩?別忘了百年前,我紫夜的一位帝王就是出身庶子。不也一樣是成爲了紫夜的皇帝?”
雲長安被他這麼一噎,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不過,心底裡頭,倒是對那位大皇子,有了幾分的不滿了。
“你言詞間已是流露出了對二皇子的偏信,我倒是想知道,那位大皇子之前曾得罪過你?”
雲長安的臉色微窘,連忙否認道,“沒有!哪裡的事?我怎麼可能會認識那位大皇子?”
穆流年的眉毛一挑,倒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淺淺,你可是想好了,要下在何處?”
淺夏這才擡起頭來,一雙黛眉,已是緊緊地蹙起,很是糾結懊惱的樣子。
“不下了!”
話落,使性子一般,直接就是伸手將棋盤一攪,整個兒棋局全都亂了。
許是使地手勁兒有些大了,還有兩顆棋子給滾落到了地上,落在了那地磚之上,倒是發出了清脆的丁當聲。
穆流年的脣角彎起,顯然是心情不錯,彎腰伸手將落在了地上的一黑一白兩枚棋子拾起,然後再重新置於棋盤之上。
對面的淺夏似乎是覺得有些尷尬,臉色微微泛紅,嘴巴微微地嘟起,就像是一個正在鬧彆扭的小孩子。
“不服氣?”
聽着他未加任何掩飾的好聽的聲音,淺夏的眼瞼輕輕垂下,“每次都是你贏,沒意思。”
雲長安在一旁倒是樂了,“哈哈!妹妹,原來你也有今天呀!以前在鳳凰山上,你不是很厲害?除了父親,誰也不曾贏過你。還記得你將海爺爺給氣得幾乎就要跳腳罵人了!原來,你也有輸棋的時候。”
淺夏氣呼呼地瞪着他,“什麼叫原來我也有輸棋的時候?你不是也說了,我跟舅舅下棋的時候,不也輸了麼?”
“那不一樣!父親是棋道中的高手!這些年來,我還未曾見過誰能贏得了父親一局。況且父親的資歷深,贏你一個小輩,也沒有什麼太值得炫耀的。倒是穆,倒是元二能贏得了你,我覺得有幾分的看頭了。”
雲長安一高興,險些就將穆流年的身分給揭穿了,好在改口改地快,不然的話,說不定就又得吃穆流年的難聽話了。
“要不要我指點你一二?”穆流年有些招人恨地問道。
淺夏一點兒也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兒,身子再往後頃了頃,下巴微擡,有些不屑道,“哼!你?我的棋藝可是得自舅舅的親傳!你?不過是我不想贏你罷了。若是我果真用了心思與你下棋,你以爲你能贏得了?”
這下子換穆流年有些錯愕了,細想她的話,不禁莞爾,若是她對自己用了催眠術,那自己還真就是隻能輸,不可能會贏了!
“說的對,的確是你讓着我了。”
對於他的恭維,淺夏則是理所當然地受用了。
“這二皇子來此,他們有必要弄地這麼大的陣仗嗎?這是不是也太給他體面了?”淺夏對於桑丘家的做法,難免有些看不過去。再怎麼說,也是桑丘家的外孫,是桑丘家主的晚輩,竟然是還要他親自出迎,這二皇子的架子,未免是擺地太大了。
“皇家之人麼,自當如此。這不單單是給了二皇子的體面,更是給了皇室肖家的體面。”
淺夏撇撇嘴,“空講排場,卻不知道爲百姓們做些實事,有什麼用!”
“這便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了。”穆流年說完,起身負手在屋子裡轉了個圈兒,好一會兒,才背對着淺夏道,“這次,倒是一個可以好好地瞭解一下這位二皇子的好機會。”
“你是擔心會誤擁了昏主,到時候再後悔了?”
穆流年搖搖頭,“一國之主,豈是那麼好當的?二皇子雖說是有幾分的才華,可也不過就是傳言,我們未曾親見過。再者,有才華,未必就是治國之明君。”
“這倒是!若是此人的品性不佳,亦非國之幸事。”
雲長安則是有些不耐煩道,“喂喂,我說你們兩個,我們能不能不談這些讓人倒胃口的事?一會兒三七端了好吃的過來,還能吃得下嗎?”
淺夏抿脣淺笑不語,穆流年的眼神閃了閃,“說的對,這個時候,的確是不該談論這個。”
“上次桑丘子睿所說的大業,可是指輔佐二皇子登基爲帝?”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穆流年突然又拋出來了這麼一句。
淺夏的身子僵了一下,復又搖頭,“不知。”
“定然就是這個了!幫助二皇子,就等於是幫助桑丘家。桑丘子睿可不傻,總不會蠢到去幫助那位大皇子吧?”雲長安有些鄙夷道,“我說你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這麼明擺着的問題,怎麼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來?”
淺夏的臉色卻是在這一瞬間就冷凝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努力地平復着心底的一抹狂涌,好一會兒,纔有些疲累道,“他的身上,似乎是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氣質。我雖未見過皇子,可是我敢說,桑丘子睿的身上,有着強大的王者之氣。雖然他已經是極力地掩飾了,可是這股氣勢,卻絕非是他想掩,就能掩得住的。”
此話一出,便是淡定如穆流年也不免有些心顫!
桑丘子睿?名滿天下的桑丘公子的身上竟然是會有着濃郁的王者之氣?
而云長安的表現則是更爲誇張,直接就是半張了嘴巴,一動不動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極靜!
淺夏將這些說了出來,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心底輕鬆了不少,整個人的臉色,反倒是好了許多。
“淺淺,這話你是從何說起?”
淺夏輕舒一口氣,“感覺!這種感覺,在我將其帶入到了幻境中時,猶爲強烈。而且,你們不覺得他本人,的確是有着極大的氣場嗎?”
穆流年怔了一下後,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這倒是。他的氣場的確是很強大!不過,所謂的王者之氣,我倒是未曾感知到。或許,是因爲你能與他有着一抹奇怪的心靈感應,所以纔會如此吧?”
淺夏也有些茫然地點點頭,“或許吧。”
雲長安這會兒回過神來,神色莊重地看了兩人一眼後,“今日這話,以後可莫要再說了。否則,說不定會直接就要了那位桑丘公子的性命。”
“我明白。此事就此揭過,以後,我們誰也不再提了。”
許是想要岔開話題,淺夏又道,“等會過了這位二皇子,我想,我們也就沒有了再繼續留在桑丘府的必要了。主要是桑丘公子的傷勢日漸好轉,桑丘府,也沒有必要一直留我們住着。”
“那倒未必!再怎麼說也是長安救了他的性命,萬一離開了桑丘府,我們再遭人襲擊呢?”
雲長安則是有幾分好奇地看着穆流年,“你不希望我們離開這裡?”
這倒是奇了!
這個穆流年不是一直將那位桑丘公子當成了情敵?怎麼這會兒竟然是不願意走了?
穆流年瞪他一眼,“我不是說不想離開!我只是在想,身爲名門世家,他們會做出讓自己的救命恩人置身於險地的事麼?便是外頭人的唾沫星子,也得將他們給淹死了!名門,哼!更看重地是他們的名聲。”
“這倒是。妹妹,那你說,我們主動提出離開,他們會不會答應?”
恰在此時,穆流年的暗衛突然現身,在其身邊低語了幾句後,復又快速離去。這來去也不過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淺夏甚至是還未來得及判斷出對方的身高體形,便又不見了。
穆流年突然勾了勾脣,笑得有幾分的小人模樣兒,“這下好了,想來,我們倒是有了離開這裡的理由了。”
淺夏挑眉,以眼神詢問穆流年,可是他卻只是笑笑,明顯不願意說的樣子,倒是將淺夏給惹惱了。
“桑丘子睿的傷勢漸愈,再加上桑丘老太爺的意思,二皇子來此,我們這些個出身卑微之人留在這裡,倒是存在着衝撞了二皇子的可能。所以,爲了二皇子的安全考慮,我們三介草民,還是離開爲妥。”
淺夏聽罷,頓時恍然大悟!
什麼衝撞了二皇子?分明就是擔心桑丘府裡住了她這麼一位極擅琴藝的人,太過礙眼了!
看來,那位桑丘華,可是沒少在桑丘老家主的面前說她的好話了。
淺夏勾勾脣,“本來我對這位二皇子還真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任他再有權勢,我也無意去招惹。只是那位桑丘華竟然是如此地費盡心思,倒是讓我對他有了幾分的好奇呢。”
話音剛落,便覺得腰間一緊,穆流年已是有些凶神惡煞地瞪着她,“我剛剛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聽聽?”
淺夏的喉嚨一緊,只覺得自己的耳邊傳來了陣陣的磨牙聲,怎麼就覺得自己的身邊是站了一頭狼?隨時都有被它吞食的可能了?
雲長安一瞧,立馬就急了,嗖地一下子就躥了過來。
“起開起開!你幹嘛呢?男女授受不親!穆流年,你信不信我馬上給祖母去信,給妹妹安排親事?”
雲長安的威脅似乎是起了效果,穆流年很不情願地鬆開了她,眼睛裡的戾氣,可是讓淺夏不自覺地就抖了幾抖。
“那個,好吧,當我沒說。若是離開,便離開也好,反正這幾日,該知道的,我們也都瞭解地差不多了。”
穆流年這才滿意地輕哼了一聲,不過仍然是彆扭地轉了臉,顯然是有着幾分的小氣悶,讓淺夏有些尷尬地咳了咳,也不敢再出聲了。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三七端着幾碟糕點再過來的時候,明顯地就能發現幾位主子的不對勁了。
而此時,桑丘子睿的院子裡,亦是格外地安靜。
“主子,成了,那些人無一漏網,全都死了。”長平仍然是一襲黑衣,單膝跪於牀前。
“可有什麼痕跡?”
“主子放心,即便是屬下逼供,用的也都是別人看不出來的招數,從皮肉上看不出來。如今人死了,而且那地方又是離着大山和林子不遠,屬下派了人在暗處留守,最多三日,那些屍體,便會被當地的狼羣給啃食殆盡了。”
“很好。這次做的乾淨,重重有賞。”
“屬下不敢。能爲主子效力,是屬下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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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下去吧。先好生歇着,這些日子,二皇子來了,告訴底下的人,任何人都不許輕舉妄動,更不能讓人察覺出你們的存在。”
“是,主子。”長平悄無聲息地退下,長風這才自門外進入。
“啓稟公子,二皇子已經到了城門口了,估計最多有上一刻鐘,也便到了咱們這兒了。”
“嗯,告訴底下的人,不必太當回事兒,以前如何,現在依然如何。”
“是,公子。”
桑丘子睿說完,便又平躺於牀上,“去請雲公子過來,就說是我的傷口裂開了。”
長風一愣,眼睛迅速地往上一瞄,果然,公子胸前的衣襟上已是染上了幾分鮮紅,立馬就轉身去叫人,哪裡還敢有半分的懈怠?
待長風復又迴轉到了屋內,看着公子的傷勢如此,自然是有些心疼,忍不住抱怨道,“公子這又是何必?想要懲治那位大公子,有的是其它的法子,公子又何必讓自己如此受罪?”
桑丘子睿臉上略有痛楚,不過卻是淡然一笑,“是呀,想要處置了我的那位好大哥,我自然有的是法子。”話落,抿了抿脣,輕輕地闔了眼瞼,低喃一聲,“可是想要將她留下,卻只有這個法子了。”
最後一句,長風自然也聽到了,腳下的步子頓了頓,雖然主子沒說,可是那個她到底是誰,還需要再明言麼?
二皇子一進了桑丘府,便提議先去看看他的那位表兄,畢竟,他是桑丘家竭力栽培的繼承者,自己將來要倚重他的地方,還有很多。
二皇子對桑丘子睿的態度,除了二房之外,其它人自然是很欣慰的。
只是纔到了院門口,便看到了院子裡的下人們行色匆匆,而長風則是守在了門外。
“怎麼回事?”桑丘弘的臉色有些難看。
“回老爺,公子的傷口裂開了,雲公子現在正在裡面爲公子包紮。”
“好好的,怎麼會裂開了?這位雲公子的醫術不是說很不錯嗎?”桑丘子赫道。
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卻是讓二皇子皺了下眉。
桑丘弘略有不悅,這個侄子剛剛的話,無非就是要告訴二皇子,這位雲公子的醫術不怎麼樣,並非是值得信賴之人了。
長風則是不着痕跡地看了桑丘子赫一眼,低聲道,“回老爺,今早上三小姐來過一趟,屬下雖未在屋內伺候,可是當時聽到了屋裡有了幾聲爭吵,再後來,還傳來了打碎什麼東西的聲音,待三小姐走後,屬下才進去讓人收拾了。當時公子的臉色便有些不對勁。可是公子嫌屬下等礙眼,將屬下趕了出來。”
跟在了後頭的桑丘華一聽,立時就急了,連忙爲自己辯解道,“你胡說!我何時招惹二哥了?我只是好心好意送了補湯過來,可是二哥不肯喝也便罷了,你如今爲何要這般地誣衊我?”
說着,桑丘華的眼中已是有了盈盈霧氣,一幅被人冤枉,又無力辯解的模樣,當真就是讓人看了好不憐惜!
長風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卻是緊抿了脣,再不說話。
二皇子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桑丘華和桑丘子赫一眼,少頃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在此稍後吧。總要先給表哥將傷勢處理好了。”
桑丘老太爺也只好點點頭,幾人先到一旁的亭子裡坐了,院子裡的管事,早讓人備好了茶點瓜果,立即奉上。
桑丘華倒是有了幾分的尷尬,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先前的委屈模樣,亦是未能爲她贏來了二皇子的幾分垂憐,不免讓她有了幾分的失望。
能與二皇子同坐的,也只有幾位長輩,便是桑丘子赫,也是沒有這個資格在這等場合落坐的,更何況她一個小小的桑丘華?
看似一件小插曲,卻是讓二皇子的心裡多了幾個彎彎繞。
桑丘家族內部,亦是不平靜的,這對於他的上位,可是有弊無利呢。
不過是幾個轉念之間,二皇子的心裡便已經有了決斷。
桑丘子睿乃是長房嫡出,先不說其在外的名聲如何,單是這些年桑丘家族對他的竭力栽培,便是讓人不能小覷,若說他私底下沒有幾分的勢力,二皇子自然是不信的。
特別是先前安陽城的幾件事兒,在二皇子看來,理所當然就是出自桑丘子睿的手筆,至於這一次的受傷,在他看來,絕對是不可能如此簡單的。
再加上了桑丘子睿在外遊走多年,他在外頭的人脈,可是遠超桑丘子赫的,甚至是連自己的這位二舅舅,也不一定能及得上!
孰輕孰重,自然是立見高下。
“來人,先將皇上賜下來的補品都送過來。一會兒好讓那位雲公子過過眼,什麼能用,什麼不能用,總是要請他看過,咱們才放心。”
“是,殿下。”
“還有,這次本宮來此,母后是千叮嚀萬囑咐,說二表哥可是咱們桑丘家的棟樑之材,此前,二表哥曾被母后召見,亦是從那個時候起,母后與本宮的種種,纔會越來越順暢,是以,說什麼也不能有任何的閃失。此次竟然是在安陽城就出了這等事,定然是有人將二表哥視爲了眼中釘了。”
二皇子這番話,同時就向衆人傳遞了三個訊息。
一則,皇后對桑丘子睿是極爲看重的,皇后的態度,自然也就是代表了他本人的態度。
二則,皇后指出在安陽城,自己的家門口,竟然是就有人敢打了桑丘子睿的主意,這裡頭的事兒,怕是要讓桑丘家的幾位當家人好好思量一番了。
三則,皇后曾單獨召見過桑丘子睿,雖未明說,可定然是他爲皇后出了什麼計策,才使得皇后與他的日子好過了些。如今有人視桑丘子睿爲眼中釘,也就表示了這是有人在打整個桑丘家族的主意。若是就此放過,怕是後患無窮了。
二皇子這的這番話,自然是讓老太爺吃驚不小,原來,他竟然是早就進過宮了?
而自己之前一點兒消息也沒有收到,說明了什麼?
皇后這是有意將消息封鎖,這是爲了保護桑丘子睿,更爲是保護整個桑丘家族了。
如此,表面上看起來,桑丘家族,還是未曾捲入任何的朝堂爭鬥之中的!
桑丘弘也是吃驚不小,自己的這個兒子向來優秀,他自是知道,只是沒想到,竟然是早就已經爲皇后和二皇子分憂了。
難怪二皇子會親自前來?看來,這分明就是皇后的意思了!話裡話外,都是對桑丘子睿的滿意!
桑丘子赫的臉色不變,可是垂於一旁的手卻是攥了鬆,鬆了再緊。
“殿下說的是,自睿兒的事情一出,微臣已是命人嚴加審訊,如今,也總算是有了些眉目。還請二殿下放心,敢傷睿兒之人,微臣自是不會輕易放過。”
二皇子點點頭,“如此甚好。之前父皇也是聽聞了二表哥受傷的消息,很是震驚。父皇也是見過二表哥的,對其才華可謂是極爲惜愛,前年就有意要他入朝爲官,可惜當時二表哥卻是不肯,只言才疏學淺,還想着再多出去走走。”
二皇子說到此處,看到了幾人有些驚詫的表情,略有意外,“怎麼?難道之前二表哥未曾提及此事?”
桑丘弘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還有這麼一齣兒,有些尷尬道,“二殿下是知道的,這睿兒早年一直是在外遊學,極少歸家。這次,也不過是纔回來不足一月,不想竟是出了這等的事情。”
“原來如此。”
二皇子恍然道,“現在想想,當初二表哥婉拒了父皇,一多半兒,也是爲了本宮呀。”
聽得二皇子感慨,老太爺笑道,“二殿下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你既然是喚他一聲二表哥,他自當是該爲二殿下效力的。”
二皇子淺笑,點頭道,“外祖父所言甚是。既是一家人,外祖父就不該總是喚我爲二殿下了。還是直呼晚輩的名諱吧。大舅舅與二舅舅亦是不必見外。”
“好!”老太爺臉上的笑,這纔有了幾分的真意,“那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喚我的好外孫一聲雲放,也是舒心吶!”
不過是淺顯幾句話,就將幾人原本有些生分的氣氛給拉近了不少,桑丘弘對這個外甥,也是滿意了許多。
不經意間,二皇子肖雲放的眼神與長風的有了一個接觸,僅僅就是那麼一瞬間的接觸,二皇子似乎是就明白了什麼。當下,便有了一種鬆一口氣的感覺了。
肖雲放此時忽然就想到,當初那般地讓自己覺得高不可攀的二表哥,怎麼可能會突然受了這麼重的傷?再加上今日看起來毫不起眼兒的小意外,卻是讓他明白了許多。
若是自己剛剛未曾表明自己的立場,怕是想讓二表哥再如以往那般相助,就有些困難了。
終於,裡頭的雲長安也忙活地差不多了。
“二公子還是好好休養爲妙,若是傷口再裂開,要受的罪,可是不止如此了。”
“多謝雲公子了。”桑丘子睿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衝他微微頷首,“只是,又要辛苦雲公子幾日了。”
雲長安愣了一下,再看他的神色不佳,身爲醫者,第一點想到的,還是要以他的傷勢爲重。
“二公子放心休養,若是有什麼不適,只管讓人來喚我就是。”
“多謝。來人,送雲公子出去。”
“是,公子。”
雲長安這一出來,外頭的人自然是就再沒有繼續說話了。
雲長安許是根本就不知道這亭子裡頭還坐着人呢,出門以後,連往這廂看也不看,直接就往院門口的方向去了。
桑丘華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位雲公子,見他人雖然是相貌不凡,卻是如此地沒有眼力,不免有些氣惱。
再怎麼說這裡連坐帶站這麼多的人,他竟然是都沒長眼睛麼?
“這人怎麼這樣兒?眼皮未免太高了些吧?”
桑丘華的話,衆人自然是都聽到了。
長風仍然是不語,而肖雲放卻是開口說話了。
“這位是三表妹吧?你有所不知,他是玉離子神醫的高徒。那玉離子可是性格乖張的很!當年便是父皇竭力挽留,最後動了殺機,他仍然是不肯低頭,沒法子,最後父皇不得不鬆了口,放他出宮了。他的徒弟,性子自然是會有些桀驁不馴的,也屬正常。”
長風此時早已進去稟明瞭桑丘子睿,很快便開了門出來,站在門口相迎。
桑丘弘看着底下人將血水和一些血布清理了出來,難免再度皺了眉。
“回老爺,公子之前吩咐過,夫人的身體纔剛剛好,所以,他傷口裂開之事,還請幾位主子能守口如瓶,莫要讓老夫人和夫人記掛。”
肖雲放笑道,“二表哥果然是仁孝之心。”
老太爺亦是點了點頭,“吩咐下去,此事萬不可再提。”
“是,父親。”桑丘弘和桑丘業自然是躬身應了。
幾人進屋內探望,看到了桑丘子睿的臉色蒼白,只是小坐了一會兒,便都散了。
肖雲放被安頓好了,便沐浴更衣,晚上有爲了迎接他的晚宴,他自然是不能鬆懈的。
桑丘華與桑丘子睿發生了爭執之事,桑丘子睿不提,自然也就是無人再問,畢竟都是自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桑丘弘看向了整個兒二房人的眼色,就有了幾分的不悅了。
桑丘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少不得又是一番打罵!
底下人哪裡敢說什麼?只能是小心伺候着。
傍晚時分,桑丘華身邊的一位貼身婢女去了二夫人的院子裡討了些首飾,自然是爲了晚上能驚豔了二皇子的眼。
只是人才走到了半路,便被一位婢女叫住,然後神色匆匆地,便繞過了二房的院子,竟然是往大夫人的院子裡去了。
雲長安回到了聽風居後,將桑丘子睿的傷勢說了一遍,又將他最後說的那話重複了一遍後,穆流年的臉都氣綠了!
“這廝定然就是故意的!”
雲長安故意忽略了他的磨牙聲,“我看他那傷口定然是自己掙開的,這一點是錯不了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爲一時氣惱,所以纔會如此。”
“被人氣到?”
雲長安將聽到的那些八卦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加上一句,“我瞧着那位桑丘華不是什麼好人,可是這位桑丘公子,也未必就是良善之輩。”
“他自然不會是良善之輩!”淺夏的臉色微冷,“欲成大業者,有幾人是良善的?他不過就是藉着這個機會,想要發難二房罷了。瞧着吧,後頭的好戲,怕是更精彩了。”
穆流年一聽到了淺夏對他的評價,臉色立馬就好了不少,“今晚上桑丘府上定然是會有宴會。安陽城的名流貴族,想必都會親至,淺淺想不想看看?”
“沒興趣!”淺夏搖搖頭,“無非就是鶯歌燕舞,有什麼好瞧的?”
說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挑眉看他,“你若是想看美人了,倒是不妨去瞧瞧,依着你的本事,他們想發現你,只怕也未必容易。”
“淺淺說話,何必帶刺兒?我只是看你近日總是憋在了這院子裡,擔心你會悶的慌。”穆流年道,“再說了,你不是說今晚上會有好戲看?”
“今晚上?”
穆流年咧嘴笑笑,“我可不認爲,那位桑丘子睿會放着這樣好的機會不用!越是當着名門貴族的面兒,打壓二房,纔是最好的機會。”
淺夏聽了,倒是眉心一動,“的確如此。”
“不如我們打個賭,看看今天晚上倒黴的會是哪個?”
雲長安看了看他二人,咬脣想了想,“總不會是那個桑丘子赫吧?”
“桑丘華!”
穆流年與淺夏相視一眼後,不約而同道。
雲長安看着極爲默契的兩人,不免有些火大,“你們要不要這麼心有靈犀?”
穆流年卻是歡快地笑出聲,拍了拍他的肩,“心有靈犀?這個詞我喜歡!我與淺淺自然就是心有靈犀了!哈哈!”
“你們爲什麼會選桑丘華?”
“因爲她是二房當中,最弱的一個!”淺夏話落,脣角亦是揚着幾分笑,“好了,我們也該用膳了,早些用完晚膳,好早些去看戲。”
當晚整個桑丘府的前院兒幾乎就是燈如白晝,許是考慮到了桑丘子睿的傷勢未愈,所以倒沒有弄的太過鋪張奢華,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不會太過招搖。
可是到了菜品上,卻又是極爲講究。
連盛菜的盤子,都是精挑細選,人人桌前用的,皆是一整套。且因爲男女不同,而分了青、紅兩種花色的碗碟,皆是出自紫夜有名的官窯。
這場宴會,賓客即便是僅限於安陽城的名流,少說也得是有近百人了,家家拖家帶口,聽聞二皇子來此,哪家不想着將自己家的適齡女子帶來,以盼能得了二皇子的垂青?
淺夏在暗處冷眼看着,僅這碗碟一項,少說也得要耗費近萬兩的銀子了。
淺夏忍不住吸了口冷氣,安陽桑丘氏,果然是名不虛傳,真不是一般的富貴呀!
三人倒沒有刻意地遮掩,都是坐在房頂上,順便是還讓人備了一個小几,上頭擺了幾碟瓜果點心,還備了一壺牡丹露。
“怎麼樣?可有羨慕了?”
淺夏有些調侃的語氣裡,隱隱還透着幾分的醋意,穆流年一勾脣,倒是樂了。
“淺淺,你能這樣說,我是真高興。”
淺夏白了他一眼,眼神裡的意思已是再明顯不過,分明就是在說他,你有毛病吧?
雲長安則是全神貫注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眼睛倒是在一個個兒的美女丫環舞姬的身上掃過,不見色慾,純欣賞的眼神。
穆流年隨手自碟中抓了幾顆核桃開始剝着,而淺夏一看到了他的動作,立馬就轉了身,像是根本就不認識他一樣。
“快看,那些人似乎是桑丘大夫人院子裡的人,看來你們期待的好戲終於上場了。”
淺夏立刻就打起了精神,伸着脖子看了過去。
“怎麼回事?”
鼓樂之聲頓歇,只聞桑丘老太爺聲若洪鐘。
“今晚擺宴,你們夫人爲何未至?反倒是你們這些僕婦來地倒是周全?”
桑丘弘的臉色頓時一僵,神色不妙。
“回老太爺,夫人原本是換好了衣裳,也都準備好了,可是底下的一名丫頭多嘴,說是公子的傷勢加重,恐是過不了今晚,夫人一急之下,暈厥了過去,如今,府醫正在爲夫人診治。”
話音一落,在場之人,無不驚駭!
桑丘公子重傷不治?
這是何等的驚天消息?
在這安陽城,若是桑丘公子果真不在了,豈非是等於塌陷一半兒?
“胡言亂語!”桑丘老太爺看到了二皇子的臉色微惱,立時大聲喝斥。
“回老太爺,奴婢此來就是爲了向老太爺說明此事,那名多嘴的丫頭已經被拘禁了起來,而且,據她招認,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她的是三小姐身邊的丫頭荷香。”
------題外話------
桑丘家似乎是越來越熱鬧了…妞兒們,你們說二皇子是爲什麼來安陽城的?真的只是因爲桑丘子睿受傷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