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蘭若你也消消氣,現在翎兒剛恢復過來,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梅香穩穩地扶着我,“這件事情以後再說不遲,現在最要緊的便是翎兒的身體得好好地保養。”
我只低着頭不說話,梅香便道:“翎兒剛醒來,蘭若你去告訴爹一聲,也讓爹準備些上好的食材給翎兒補補。”
蘭若聞言笑道:“大姐說的是呢,我光顧着氣憤了,我這就去告訴爹一聲。”說着便起身漫步走了。
我仍是低着頭,待她走後,我緩緩擡頭,低聲問道:“蘭若說的可都是真的?”
梅香嘆了一聲,勸慰道:“那毒的確是在她送的飯菜中。”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於她並無紛爭,她爲何要這樣對我?”
梅香道:“據我平日裡看來,怎麼也想不到她是那樣的人,至於她爲何會如此對你,翎兒,你是不是和她有過什麼?”
我緩緩搖頭,“我與她並不曾有過交往,我是真的不知道。”
梅香輕拍着我的手,溫和的道:“如此的話,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司徒靜是當今皇后的親侄女,也是太子的親表姐,她只比太子年長一歲,聽聞她始終深戀着太子,這番作爲或許是她在掃除異己也說不定。”
我心中突突的直跳,玄鴻的親表姐?深戀着玄鴻?思緒像是風逝一般急速飛轉,我與她的幾次見面幾乎都與玄鴻有關,難道說,我最初與玄鴻幾次碰面都被她看到了不成?女子的嫉妒本就堪比洪水猛獸,也難怪她會如此對我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梅香輕輕地問道。
我收回心神,緩緩的搖頭,“沒有,只是沒想到她那麼溫和竟然會這樣對我?”
梅香也沉吟道:“我起初也不相信,可是現在證據確鑿,也容不得不相信了。”
我暗歎一聲,方想起爹的決議,便問道:“這件事情,爹怎麼說?”
梅香替我整理着頭上的碎髮,緩緩地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雖是有憑有據,可是司徒府並不是一般人能惹的起的,別說我們竹軒府,就是慕容老爺也不敢輕易的沾惹,爹的意思的是先不跟司徒府鬧翻,暗中觀察,聯合朝中的幾位大臣,待時機成熟再伺機而動。”
我點頭不語,如今也只好這樣了。
窗外夜色深濃,我輕輕挪向燭火,感受着點滴溫暖,四周寂靜無聲,此時鶯兒她們在燈下做着正線,幾個丫頭都知趣的沒有一點聲音,忽然勁風閃過,我緩緩轉頭,抿嘴笑道:“你來了。”
話未說完,身體已落入溫暖的懷抱,玄鴻輕輕呵氣,“今日好些了嗎?”我溫然道:“還好?只是身上有些乏。”
玄鴻抵着我的額頭,“這幾日諸事纏身,只有擁着你才感覺舒服。”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像是很滿足。
我嗔怪道:“那你昨日怎麼不來看我?”
玄鴻清笑道:“怎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我沒好氣的掐掐他的胳膊,“想得倒美。”玄鴻自是明白我所指何事,他蹭了蹭我的額頭,調笑道:“我的小娘子受委屈了。”
“誰是你的小娘子?”饒是我這麼大膽的女子,此時也禁不住臉紅了起來,玄鴻輕輕笑了兩聲,“除了你,還能有誰?”
我收起玩笑的心思,低聲道:“我是被人暗算的,
你不想知道我是被誰算計的嗎?”
玄鴻語氣透着正緊,“你已經知道是誰了?看來我辦事的效率還不如翎兒半分,你說是誰?”
“司徒靜”我帶着壓抑的憤怒與不平的情緒,緩緩地說道:“司徒靜在我的飲食中下毒,我懷疑,我的眼睛也多半與她有關。”
“靜兒?靜兒她不會這麼做。”玄鴻想也沒想的回答,語氣中甚至聽不出半點的懷疑,只是這一聲“靜兒”卻讓我的心劇烈的跳動不已。
寂寂深夜,一盞燈火,帶着一絲希望,我極盡的張大眼睛,希望看見更遠的深處,暗笑一聲,更遠的深處有的只是無邊的黑暗。
眼眸微動,已是第二天了,用完早飯後,我喚來彩月,低低的吩咐了幾聲,彩月本就極爲聰穎,聽完後只笑着說了一聲“放心”便悄然離去。
我閉着眼睛,感受着四周的一切,聽得腳步聲漸近,我緩緩地展眉笑道:“孃的身體還沒好利索,怎麼不休息休息?”梅香早已扶着娘在身邊坐下,嘴上笑道:“你怎麼知道是娘來了,難不成你又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喚着小蕊端茶上點心,一隻手早已攀上孃的臂膀,“這叫做母女連心,姐姐難道連這個也不知道?”
梅香嗔怪着笑了一聲,“就你能說,今日看你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怎麼想通了?”
我靠着孃的臂膀,“有娘在這,我當然高興了,再說了那些個勾心鬥角的煩心事,早拋開早完事。”
娘撫摸着我的頭,極爲愛憐,“你能這樣想的開,我這顆心可算放下了,只是以後可得記住這個教訓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風聲呼呼猙獰,透過木蘭窗縫絲絲浸入脊骨,雨珠撞擊着窗欄發出“咚咚”的響聲驚起心中的波瀾,我蜷縮着裹緊身上的被子,微微睜開眼睛,無盡的黑暗像是兇猛的野獸瞬間禁錮的人不得動彈,這樣的夜晚,我是如此的思念玄鴻。
翌日,天氣陡然涼了許多,小蕊已經找出毛氈給我披上,我仍是和梅香蘭若她們喝喝茶,聊聊天,司徒府的勢力終究是太過龐大,況且又是我這個不得寵的女兒,爹只說了幾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昨日一夜風雨,今兒太陽倒是很好,用完午飯後,我們一起去外面走走吧。”梅香攙着我款步來到亭中坐下。
我輕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如今這個樣子還能去哪呢?只要姐姐時常來這裡和我說說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梅香一面做下,一面忙着泡茶,“你這樣說倒是讓我不安心了。”她將茶盞放入我的手中,“大哥後日就要回來了,以後可有人跟你說笑了。”
我心下一暖,眼前浮現出雲海明媚的笑臉,便笑道:“大哥終於要回來了,他若是見着我這個樣子,也不知會不會……”
“你就別想那麼多了。”梅香緊握着我的手,“一切又大哥給你做主!”
耳邊閃過一絲冷風,我伸手撫摸着髮髻,掉落一片秋葉,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溫暖。
梅香正欲說話,卻是鶯兒急急地趕了來,“小姐,司徒小姐在門外求見呢!”小丫頭的語氣似是要把人吃了一樣,梅香沉吟片刻,溫然道:“她怎麼還敢來?”我伸手輕撇着青瓷碗蓋,冷冷的道:“告訴她,多謝她連日來的悉心照顧,我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請她回去吧。”
鶯兒嘀咕了聲,立刻走了回去,梅香嘆道:“司徒府的勢力太大,她竟然還敢來這裡?”
我輕喝了口茶,眼中的怒火翻江倒海,須臾,鶯兒又折了回來,氣憤的道:“司徒小姐說,小姐若是不見她,她就在門外等着,直到小姐見她爲止。”
“那就讓她等着。”我幾乎脫口而出,“我不想見她。”
梅香見此,溫和道:“她既然這麼說了,想必是非常想見你的,我總覺得此事另有隱情也說不定,況且外人並不知道此事,她又是司徒府的大小姐,若是不見的話,恐怕說不過去。”
我幾乎泫然欲泣,“她害我如此,我不想見她。”梅香即刻輕扶着我,默然道:“既然這麼不想見,那就不要見了吧,這麼半天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微微點頭,任由着她攙着我向屋裡走去,感受着午日的陽光,我與梅香相伴着用午飯,梅香終究是心軟,便喚過鶯兒來,問道:“司徒小姐此刻還在外面嗎?”
鶯兒道:“是的,奴婢早已經跟她說了小姐今日不便見客,可她就是不走,老爺也沒有辦法,請她到客廳她又不去,現在還在外面站着呢。”
我聽了有一瞬間的黯然,她這又是何苦?梅香溫然道:“翎兒,她既然如此,想是誠心的,不如就請她進來,聽聽她說些什麼,再做論斷也不遲啊。”
我理了理袖口的珠花,緩緩地道:“姐姐說的是,那就請她進來吧。”鶯兒便即刻出去告知了。
我端正身子,坐於榻上,慢慢地撥弄着手中的茶盞,聽得腳步聲漸近,我悠然擡眉,冷笑道:“有勞司徒姐姐親身探望。”
司徒靜默默地不說話,我彷彿感受到她的羞憤與窘迫,氣氛一時間顯得尤爲尷尬,梅香見此,忙笑道:“司徒小姐來了,快請進屋吧。”邊說邊喚着小蕊端茶,“你快去廚房做些吃的來,快去。”
司徒靜緩步進入屋中坐下,梅香暗中輕捏了我一把,我知道她的意思,卻仍是面不改色,“司徒姐姐對我的照顧,當真是讓我感激不盡。“我頓了一頓,“若不是前幾日身體不適,我還要到姐姐府上,好好地跟姐姐說說話呢。”
氣氛陡轉急下,司徒靜只怔怔的說道:“翎兒妹妹,那件事當真不是我做的,你想想,我爲何要這樣對你?”
我輕抿了口茶,“箇中原因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姐姐難不成糊塗了,怎麼會問我這麼個問題。”
司徒靜道:“那日的飯菜是我親自讓燕江樓的師傅做的沒錯,可是,我卻並沒有在菜裡下毒,若是我想害你,又何必出這麼個險招呢?”
我淡淡的道:“我也不願意是姐姐所爲,可自我眼睛看不見爲止,我並沒有接觸過其他人,不是姐姐難道能是其他人嗎?”我略帶憂傷,語氣中充滿無奈,“姐姐和我說的每句話,我都珍記心中,我只當姐姐是真心的,沒想到萬事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
情,司徒靜對玄鴻的情誼絕不是膚淺透明的,這一個“情”字,表明了我所知曉的一切,亦在點明她早將我作爲情敵了。
司徒靜果然忍不住慌亂,頭上的珠花相互碰撞着發出“叮叮”的聲音,直過良久,只聽她低低的聲音細不可聞:“翎兒妹妹說的是什麼,我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