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氏姐妹各懷心事時,江烽也正如許寧所說的那樣,迎來了最繁忙的時候。
這二十多天的離開,堆積了太多需要決定和處理的事情,件件都耽擱不得,尤其是在蔡州軍進犯在即的時候。
首當其衝的還是軍隊的問題。
與黃安錦達成了一致意見之後,剩下的就是說服秦再道、谷明海和張越三人。
江烽提出的一切爲了固始,一切爲了擊退蔡州軍這個理由最終還是說服了秦再道三人,的確,三人也很清楚的意識到當下固始軍面臨的問題,面對遠非蟻賊可比的蔡州軍,固始軍要想打贏這一仗,就必須要把一切可以提升戰鬥力的要素都利用起來,而大梁來的這批軍官就必須要用到極致。
三人也都清楚昔日廣勝軍在大梁軍中的地位,雖然被裁撤,但那是大梁內部傾軋的結果,與這批軍官本身素質無關,如果能迅速融入到固始軍中,的確能對固始軍的戰鬥力起到相當明顯的提升作用。
最後的決定就是左營將交由汴梁子弟來執掌,將左營與即將到來的汴梁老軍進行混編,總計編成三個營,左營、右營、後營,分別由楊堪、丁滿、郭泰三人出任營指揮使。
對於楊堪來說,一個營指揮使無疑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是楊堪卻很滿意。
江烽甚至很含蓄的詢問過他的意見,想讓他接替江烽自己出任江烽擔任軍指揮使後的虞侯一職,但是楊堪婉言謝絕了。
作爲一個新來者,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尚未在固始軍中樹立起威信,在固始軍裡也沒有任何根基,誠然,在武技上他可以自稱第一,但是在軍中個人武技只是一方面,戰爭從來就不是一個人打,而是要依靠自己手底下一幫骨幹軍官和所有士兵。
自己雖然在廣勝軍幹過都虞候,但是那都是過去的歷史了,在固始軍沒有誰會承認這些,要想樹立起自己的威望,那就要從戰場上來取得。
相比之下江烽雖然很大度的願意讓自己擔任都虞候,但是卻要成爲一個沒有真正掌握兵力的副手。
這對於一個在這支軍隊中尚未建立任何底氣和威望的他來說是絕對不合適的。
所以他也向江烽提出來,他更願意獨掌一營兵力,哪怕是一個最孱弱的營,只要給他時間,他有信心把這個營調教成爲整個固始軍戰鬥力最強悍的一部。
江烽很大方好爽的應允了他這個要求,也提出了要將固始軍左營與即將到來的大梁老兵進行混編,將三十餘名各級兵頭軍官編入其中,甚至還要抽調部分人員進入目前已經滿編正在進行整訓的前營來擔任軍職,這讓楊堪也是頗爲驚訝。
掌握基本部隊是每個爲帥者亙古不變的做法,江烽就對自己這幫汴梁子弟這麼信任,同意自己一行人自行去大梁各地招募老兵不說,而且也主動把左營五百人與大梁老兵混編,更讓楊堪覺得震驚的是江烽居然敢讓自己和丁滿、郭泰等人來掌握這三營兵力,這固然可能和蔡州軍來犯在即有關,但是江烽這放手也放得太大了一點吧。
他就這麼自信能駕馭控制住整個固始軍,不怕自己一行人喧賓奪主鵲巢鳩佔?
楊堪不由得想起了在來之前常昆和自己的一番長談。
“千萬不要小覷了二郎,此子的膽魄、眼界、城府和心胸都絕非你我現在看到的這點兒,想一想他敢以兩千多州軍擊退兩萬多蟻賊圍城,何等膽魄決心?……”
“內憂外患之下,敢以當時一個小小營指揮使身份卻去引來鄂黃杜家北上,心思何等慎密,眼界何等寬闊?捫心自問,那種情況下,你我能想到麼?……”
“而殘兵破城之下,更敢單槍匹馬來汴梁,遊說,招攬,而且就還真的從大梁手裡拿到了這麼多援助,你以爲李鶴、李固、裴林這些人真是蠢人?還招攬到了這麼多人,換了你我,這等情況下,能做到麼?……”
“至於說他在武道上的天賦和進境,某倒是覺得這都是次要的了,但也如你所說,一個月之內從洗髓期跨越結體期而直接進入天境者,你從未聽說有此先例,某亦聞所未聞!……”
“縱觀此子所作所爲,是否爲百年難遇的天縱奇才,某不敢斷言,但絕對稱得上出類拔萃的英傑人物了,此去固始,七郎務必要謹守心境,不得有逾越之想法,否則……”
楊堪和常昆相交數年,哪怕是常昆在廣勝軍中擔任軍指揮使時也從未以此等言語誇讚過人,縱然江烽可能和常昆有些淵源,但那等淵源略勝於無,根本不在楊堪眼中,常昆也不是那種違背本心之人,否則也不會屈居在兵甲坊裡混日子了。
“七郎,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江烽的話講楊堪紛亂的思緒拉了回來,“虞侯大人,某無異議,謹遵虞侯大人的決定。”
“呵呵,七郎,都是自家兄弟,無需如此客氣,再道、老谷、子躍和安錦都是性情中人,你多接觸一番便能知曉,現在你我便是一家人,都屬於固始軍這個羣體,現在我們是同舟共濟,共渡難關!以後,無論是誰加入進來,一樣都需要謹記一條,那便是既入此門,便都是一家人,如有異心,天誅地滅!”
楊堪的謙恭謹慎還是贏得了秦再道等人的好感,而江烽後來的言語也一樣讓他們心中一凜,這其實也是在提醒他們不得在軍中搞山頭,拉派系,更不允許排斥新來者,起碼現在決不允許。
“既然如此,那目前的兵制就算是基本上定下來了,再道,騎營的建設要加緊,申州軍過來,估計會有一兩百騎軍,統一編入固始騎營,你要抓緊時間整合起來,另外我也打算從南陽方面購買一些戰馬,質量未必有多好,但是起碼我們要組建起一個完整的獨立騎營,這是我們固始軍日後野戰中不可或缺的一支精銳力量,再道,這就交給你了!”
江烽的話聲音不高,但是流露出來的態度卻是異常鄭重嚴肅。
的確,對於一支軍隊來說,沒有騎軍的軍隊只能是防禦型的軍隊,永遠都是跛腳子,永遠都是二流軍隊,這在中原和北方地區尤爲突出。
即便是在南方地區,也沒有哪個藩閥敢不建立起一支騎軍,頂多也就是規模大小,否則你在和敵人野戰時,就少了一柄尖刀,同時也相當於拱手把主動權讓給了對方。
現在的固始限於自身實力,自然還無法大規模建立騎軍,無論是馬匹還是錢糧上都支撐不起。
一支五百人的騎軍消耗起碼是三到五倍於步軍,如果說要練成一直精銳之師,那可能就是八到十倍,所以在現在這個階段,固始還無法大規模組建騎兵,能建一個騎營,江烽也都是下了很大決心,也幸好有申州軍一兩百騎兵來補充,否則以固始現有條件,要建一個完整的騎營都無法做到。
秦再道面色泛紅,站起身來拱手躬身一禮,“謹遵指揮使大人之令,定不負指揮使大人重託!”
秦再道雖然對江烽將其排除在牙營重建之外有些意見,但是現在江烽將要把一支獨立騎營交給自己,頓時就讓他之前的種種鬱悶和不滿意消失無蹤。
從來騎軍都是一支軍隊中的精銳,而騎營指揮也是當之無愧的僅次於正副統帥的存在,秦再道也沒有指望能接任虞侯這一職,在他看來以楊堪的武道實力纔是最適合的,但連楊堪都選擇了擔任左營指揮使,這個虞侯就真的無人能坐了。
能夠指揮一支騎軍一直是秦再道的夢想,但是先前固始軍的條件不允許,只有一百多騎騎兵也讓秦再道很是遺憾,但現在江烽既然已經當着衆人表了態,那麼這支騎營就算是篤定了,他這個騎營指揮也可以實至名歸了。
秦再道非常滿意,這一刻所有心思都放在下一步如何來打造一支銳不可當的騎營上去了。
“子躍,牙營就交給你了。牙營也是一個獨立的牙營,而牙營的重要性也無需我多言,怎麼讓牙營成爲一支攻堅克難的精銳,我想從你這個牙營指揮到每一個牙軍士兵都需要從頭再來,認真思索,要讓牙營每一個人,包括你這個牙營指揮,都要對自己有一個更清醒的定位,別到時候牙營拉出來戰鬥力還不及其他營,恐怕你這個牙營指揮就難堪了。”
對自己的摯友,江烽同樣沒有客氣,語氣裡反而多了幾分嚴厲。
這個時候的江烽才真正隱隱有了一軍之主的氣象。
無論是秦再道幾人還是楊堪,也包括敬陪末座的羅真和賀德才,都已經隱隱感覺到眼前這個端坐在上首正中央的青年是真正與往日那個江二郎不同了。
也許下來之後私下裡仍然可以稱他爲二郎,但是如果你在心目中把他視爲二郎而忽略了他的軍指揮使身份,那你就要犯下大錯了。
張越同樣不敢怠慢,起身行禮,“指揮使大人放心,某絕不負使命!”
江烽也知道黃安錦的武道突破給了秦再道、張越和谷明海三人很大的衝擊。
一個本來纔是通脈期的武人,竟然在一戰之後就突破進入了洗髓期,而他們這幾個原來還覺得可以力壓對方一籌的角色可就有些尷尬了,如果不盡快趕上,恐怕就真的睡不安枕了。
尤其是谷明海,黃安錦原本比他甚至還遜色一些,但是卻利用和蟻賊惡戰迅速實現了突破,雖然這一場惡戰讓黃安錦險些喪命,但是換來的境界突破還是讓谷明海格外羨慕。
畢竟作爲武人,武道上的進境永遠是他們追求的最大動力之一。
而虞侯大人的汴梁之行更是一躍晉入天境,帶來的汴梁來人中據說洗髓期以上的高手佔了大半,這種巨大的壓力更是讓這幾人昨晚都沒有睡好。
如果還不能審時度勢,不能與時俱進,恐怕等待自己的就是被淘汰的命運,這一個警鐘已經在秦再道、張越和谷明海等人心中敲響。
所以當江烽溫言叮囑谷明海時,谷明海也是格外鄭重其事的表示絕對不會辜負指揮使大人的期望,定要讓中營成爲固始軍的中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