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腳棗騮輕輕的一躍,飛過了橫亙在面前的土壟,馬背上的騎士身體隨之一個起伏,雙腿微微一夾,棗騮速度慢慢加快,趕上了前面的兩騎。
“三兄,七兄!”棗騮馬上的騎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雙臂,隨手將橫在鞍前的長戈摘了下來,重新放入斜掛在鞍後的囊袋中,戈尾向前,戈頭朝後,囊袋尾端露出清亮如雪的鋒利戈頭。
這柄戈明顯和尋常的長戈不一樣,說是一柄長戈,其實更像是一柄橫面多了一個鳥喙狀尖頭的陌刀。
大將軍戈。
只要是蔡州人,看一眼這柄武器便能知曉這柄長戈的主人是誰,立馬橫戈袁無敵。
“十九,怎麼了?”策馬慢行的紫袍騎士沒有回頭,漫聲道。
“沒什麼,我就在想,咱們這麼小心翼翼的遮掩形跡,是不是有點兒太高看了那固始軍了?”似乎感受到了來自前方紫袍騎士的不悅,袁無敵有些鬱悶的收斂起了先前流露出來的煩躁氣息,降低了音調:“就算是那江烽真的突破了天境,就算是那楊堪是楊家難得人才,那又怎樣?難道說我們袁家的男兒會懼了他們不成?笑話!”
“高看比小看強,搏獅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爲將者當戰略上當大膽,戰術上謹慎。”紫袍騎士目不斜視,自顧自的道:“十九,驕兵必敗,你應該知道我們目前的處境,家裡讓我們三兄弟外加幾個小弟來,不是讓我們來踏青秋遊,而是要我們在最短時間內解決固始問題。”
袁無敵目光在自己兄長面前定了定,嘴角最終還是浮起了一抹桀驁之色,“三兄,我不認爲固始在我們三兄弟面前會是一個問題,我甚至覺得文槐他們幾個就能解決問題。”
“是麼?”紫袍騎士清冷的目光終於動了,冷冷的掃了一眼對方,“意外往往都是我們自信滿滿的時候發生。許德威不過是一個剛踏入天境養息期的角色,而我當時之差一步就要晉入太息期,但是我全力發動之下,甚至天焰龍拳和龍焰天王刀催發到了極致,固然將其擊殺,但現在我小腿上的傷口仍然在隱隱作疼,他的無尾伏魔棍給我的印象很深。”
袁無敵自然明白兄長是在用血的教訓來教育自己,但是他仍然不認同兄長的過度謹慎。
八千精銳尚覺不足,甚至還從朗山、新息那邊調來了五千兵力,袁無敵甚至覺得哪怕是要打申州都不需要這麼多兵力,遑論這一個小小固始?
“七兄,你是和固始軍那邊打過交道的,你覺得呢?”袁無敵不願意和自己最尊敬的三兄爭吵,但是又不認同他的觀點,把話題拋給了另外一個一直未曾搭話的玄衫男子。
似乎是被這個話題觸動了一些什麼,玄衫男子有些表情複雜的搖搖頭,“十九,如果單論那江某的個人武道修行,哪怕他真的在這麼短時間內踏入天境,我覺得也不值一提,無論是三兄還是你,解決他都不是問題,哪怕還有什麼楊堪相助,但我擔心的是他這個人的心計。”
“哦?”紫袍男子微微動容,而袁無敵則有些不解。
“三兄和十九記得我當時去固始時麼?都以爲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那曹萬川也是拍了胸脯打了包票,而且據我瞭解曹萬川也不是那種喜歡誇口之人,所以我纔信了,而且出於謹慎,我也想幹脆提前直接解決此人了事,沒想到卻險些栽在這個當初恐怕也就是洗髓期門檻上徘徊的角色身上,術法強弩差點就傷了我,而且還成功的迫退了我。”
紫袍男子輕輕一蹙眉頭,“老七,你是說他精於術法之道?或者說他身旁有術法強者?”
紫袍男子從不輕視術法一道,事實上雖然他已經是袁氏年青一代當之無愧的一號武道強者,但是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更重視術法一道,可以說蔡州軍中術法一道力量的迅速膨脹離不開他的鼎力支持。
“不,術法不足道,我要說的是從曹萬川告知願意接受我們蔡州軍接管固始到我們正式踏入固始,我怎麼算也不過區區十來天時間,可是這個傢伙就能說動黃州的杜立引軍北上,而且還反噬了曹萬川一把,這份心計手腕,儼然是一個浸淫此道多年的角色所爲,可這個傢伙之前只是一個無足掛齒的斥候,擔任固始軍的一個指揮也不過短短几個月時間,你們能相信麼?”
紫袍男子袁無爲不語,而袁無敵卻有些不屑,“七兄,你就因爲這個而覺得他不凡?他是斥候出身,自然明白我們蔡州軍要拿下固始自然要和固始軍首領接觸,想要取代曹萬川卻又無法得到我們蔡州軍認同,自然就只能從周圍勢力找靠山了,可固始那地方,壽州有心無力,自然就只有鄂黃了,那杜立在鄂州那邊處境不好,要想出風頭,這傢伙投其所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十九,這份心思如果是從你我腦袋裡出來,的確沒什麼,可這個傢伙就算是斥候出身,在固始軍當一個小小的營指揮,就敢幹出這樣一番大事出來,你覺得尋常麼?”老七正是袁無畏,目光中有些飄忽。
紫袍袁無爲目光一凝,帶住馬繮,“老七,你想表明一個什麼意思?”
“這個傢伙總給人以很多意想不到的東西,我擔心這一次我們來固始,恐怕這個傢伙也會給我們很多意外。”袁無畏搖搖頭,“但你要我說他會在哪些方面給我們意外,我也想不出來,或許是術法一道,或者是突出奇謀,總之,需要倍加小心。”
“七兄,你這是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了,一力降十會,無論他有什麼手段使出來,我們蔡州軍的實力擺在這裡,我就不信他能變出神兵天將來,他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斬一雙,看他還能有什麼手段!”袁無敵對袁無畏就沒有像袁無爲那麼尊敬了,語氣也重了起來。
袁無爲眼角處微微顫了顫。
他知道這位堂弟對自己不那麼在乎,但作爲兄長,他不能不在乎尊嚴。
這位堂弟是這一代中武道天賦最強的,連袁無爲都要遜他三分。
他手中的大將軍戈更是比袁無爲的龍焰天王刀更霸道的神兵,只是因爲這傢伙年齡太小,而他習練的霸王戈法對無極混元氣要求實在太高,所以在武道進境上有所限制。
無極混元氣尤其講求沉澱積累,一般說來都要三十五歲以後才能趨於大成,但一旦進入大成之境,便有問鼎天境高段的實力,所以老一輩都極其看好老十九這個傢伙。
甚至連袁無爲都承認也許在四十歲之前他可以壓老十九一頭,但是過了四十歲就很難說了,而過了四十五或許就該是老十九壓他一頭了,而到五十歲,也許就會被老十九徹底甩開了。
似乎覺察到了袁無畏內心的一抹怒意,袁無爲如冷電般的目光掃了袁無敵一眼。
他知道這兩位堂兄弟之間關係並不算好,他也沒有那份心思要去調和誰和誰的關係,但是他不允許在這種時候因爲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影響到雙方的關係,進而干擾到未來的戰事。
在袁無爲森冷的目光下,袁無敵也不得不低下頭,不敢再吭聲。
袁無爲也不爲已甚,收回目光,“老七,這麼說來恐怕我們還需要小心一些,這種善於突出奇兵者,尤其需要防範其兵行詭道,我們時間不多,若是被其以一些雞鳴狗盜的手段來干擾了大計,那就不值了,老十九有一句話也說得好,一力降十會,雖然我們需要謹慎,但是我們卻絕不能謹小慎微瞻前顧後,時間在他們那邊。”
袁無畏面無表情,臉微微偏向一邊,心中卻是冷笑。
他能感覺到袁無爲對袁無敵的偏袒,誰讓袁無爲的父親是庶出,而袁無敵卻是家主袁懷河的嫡子呢?
見袁無畏不搭腔,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正好此時一騎飛馳而來,“三位公子,前鋒已經已經抵達淮水,文榆公子來向無爲將軍請示,是否過河?”
“斥候放出去沒有?”袁無爲知道這淮水就是進入固始之前的最後一道天塹屏障了,過了淮水,那就是固始境,就要進入敵境了。
而上一次固始軍就是在淮水之畔狙擊了蟻賊,給蟻賊了迎頭痛擊,再有先前袁無畏那番話,他不得不防。
“回稟將軍,文槐公子兩日前便已經率斥候隊的人過了淮水,已經在沿線進行了踏探,未發現敵軍蹤跡。”來稟報的軍使翻身下馬,回報道。
“那就安排各部依次過河,不得滯留,另外讓長槐及時對固始城周進行勘探,告訴他,後日我軍主力必到,讓他務必做好各方面情報收集工作,另外讓長柏先行把輜重兵放出,注意收集資材,搭配使用,爲攻城做先期材料準備。”袁無爲略一沉吟,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