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江烽覺得自己留在南陽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這場盛會是爲強藩們準備的盛會,南陽、淮北、吳、越、潭嶽、襄陽、江陵乃至蔡州都要比自己的澮州更有吸引力,自己這點家當也的確難以讓人垂青。
想通了這個道理,江烽也就沒有那麼鬱悶了。
畢竟自己纔來到這個時空就是一年時間,自己也不是什麼天縱奇才,也沒有投胎附體到那個藩閥子弟身上,全靠自己一力打造出這個格局已經相當難得了,在很多人眼中自己已經是絕才驚豔了,再要不知足就真的貪得無厭了。
看見江烽面色慢慢轉晴,鞠蕖心中的石頭才慢慢放下,先前看江烽一直有些悶悶不樂,她也不知道江烽究竟在想什麼,在她看來王邈雖然是個人才,但是也並非不可或缺之人,倒是那甘泉很有點兒意思。
尤其是甘泉當時捆綁在兩肘上的術法筒弩和持握在手上的術法器具武器都讓鞠蕖頗爲好奇,只不過沒有機會嘗試一下,讓她有些遺憾。
“二郎,其實我覺得我們澮州現在已經發展很快了,你也不必那麼急於求成,楊堪、秦再道、丁滿還有張越他們,再加上崔尚和鄧龜年他們,現在也融入到澮州軍都很快,我相信我們澮州軍能夠壯大起來,……”
“唔,蕖娘,謝謝你了,我的確有些急躁了。”江烽搖搖頭,“我們畢竟纔剛剛成軍一年呢,我們應該要學會沉澱自己,我們也需要時間。”
“嗯,那我就放心了,剛纔看你回來的路上覺得你心情不好。”鞠蕖溫言安慰道:“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設想去做就好,無論是光州,還是壽州,……”
“好了,我已經邁過那個坎了,我也不想再在南陽多浪費時間,等到丁滿和鄧龜年他們到來,我們就走。”江烽下定決心。
鞠蕖愣了一愣,“你不打算一觀盛會了?”
“這種盛會如果我們只是局外人,那就沒什麼意義,我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早一點去長安處理我需要做的事情,至於說能不能從中招攬到一些人,我想丁滿、王煌以及鄧龜年他們比我更擅長。”江烽此時的眼睛更爲清亮,“我需要做的是我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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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了的事情江烽就不再猶豫,等了五天之後,丁滿、王煌和鄧龜年他們陸續趕到,江烽一行人略作交代,便離開南陽西行。
臨行之前江烽也把王邈和甘泉介紹給了三人,沒想到鄧龜年和甘泉倒是一見如故,意氣相投,讓江烽也是頗爲高興。
丟開這些心事,江烽一行人便從內鄉沿着武關道西進,過了號稱秦楚咽喉關中鎖鑰的武關,江烽還專門在武關下細細觀摩憑弔了一番。
本來以爲這武關既然號稱秦楚咽喉關中鎖鑰,肯定是警備森嚴,但是出乎江烽意料之外,這武關的關防兵不嚴,無論是比起樑地還是南陽,都不能同日而已,一幫守兵稅吏對與過往商旅倒是如狼似虎,很有點兒雁過拔毛的味道,哪怕是江烽這幾人純粹的過往旅客,也得要人人繳納各種雜稅不說,還得要遞上私包,這才能順利走人。
對這一情況楚齊倒是十分了解,介紹了這金商一地的情形。
關中和南陽之間的金商二州屬於金商節度使楊成方轄地,楊氏這一脈在山南和東西兩川都很有影響力,但這個楊氏比較複雜,都源於當年李唐時的楊復光楊復恭一脈,大多是楊氏收養的義子,勢力一度佔據了金商節度使、興元節度使、武定軍節度使等要職,橫跨山南西道和東西兩川。
但楊氏一脈諸子品性各異,其中驕橫跋扈桀驁不馴者不少,楊氏諸子中有幾個與李唐關中發生衝突,被一一擊破潰散,但金商節度使楊成方之父楊守信卻一直採取保持不參與的態度,得以保留下來。
楊氏掌握這金商兩州皆是山區貧瘠不堪之地,養軍困難,但卻把持着武關道這一要道,加之楊氏與南陽和關中的關係都維持得不錯,而且也算是關中和南陽的緩衝地帶,所以也就這麼維持下來了。
在商州住了一晚,江烽才感覺到澮州比起商州來都要強不少,這商州除了城牆略高外,幾乎就是和殷城相差不大,城市人口稀少,來往行人都面帶菜色,入夜居然還有盜匪在城門外襲擊商旅,也引發城內商旅大譁。
江烽一行人雖然也不懼盜匪,但是也覺得這商州不是久呆之地,而且這商州一地境內,幾乎是每隔幾十裡便有稅吏收稅,無論過往商旅行人,皆要繳納各種名目繁多的雜稅,商旅更是苦不堪言,但卻不敢不交。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過了藍關便是京畿道地境了,從商州到藍關,江烽一行人走了兩天,還被迫在路上歇了一宿,不過這條商道雖然雜稅甚多,治安也不靖,但是對於江烽一行人來說,這倒也不是問題。
六月十九,江烽一行人終於看到了長安城的城牆。
“這便是長安了?”
江烽一行人都有些迷醉的看着這號稱天下第一城的長安城,雖然經歷了盛唐的繁華,現在的長安城已經不富有兩百年前的興盛,但是這裡畢竟是長安城,還是整個中土的中樞,西通巴蜀吐蕃,北連西域河東,向東俯瞰中原大地,南控荊襄,以一種傲然之姿屹立在這關中腹地上。
楚齊也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能與汴梁並稱天下雄都!”
“大郎,你說錯了,汴梁論地理位置是是遠無法和長安相比的,汴梁居於四戰之地,無險可守,大梁以汴梁爲都,固然的了天下中心地利,但是卻也給大梁帶來了沉重的防禦壓力,又是面對河東晉軍,始終處於守勢,而且某觀契丹人正在興起,原來一直依附於大梁的河朔三鎮現在局面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盧龍、成德兩地都已經越來越受到契丹人的影響,而吐谷渾人也一樣被契丹人所挾制,我不知道大梁感受到沒有,一旦契丹人坐大,控制了河朔,未來大梁就將面臨來自北面兩大胡族勢力的威脅了。”
楚齊和蘇鐵都要有些驚訝,沒想到就這麼一看長安,居然也能引來江烽這麼大一番感慨,甚至直接延伸到了大梁的局面問題上來了。
只有鞠蕖才明白江烽爲什麼有感而發。
在南陽這幾日裡,雖然王邈拒絕了江烽的招攬,但是王邈還是對江烽十分尊重的,兩人也相談甚歡。
江烽能白手起家打出這樣一片天地來,也讓這麼十來年在河朔關隴之間流浪顛簸的王邈十分欽佩,這年頭庶族出身,在這麼短時間內走到這一步,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到的,起碼王邈覺得自己都難以做到,這裡邊固然有機緣的因素在其中,但如果沒有江烽的審時度勢和周密策劃,絕非可能達到這一步。
正因爲如此王邈也談了自己對當下時局的許多看法,王邈出身河朔,而且也還有很多親眷故舊在河朔那邊,也一直有聯繫,所以對河朔那邊的情況十分了解,談起河朔那邊的情況來也是如數家珍,讓江烽對河朔那邊的情況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認識。
由於相隔甚遠,無論是中原還是江淮關隴,對北面契丹人的瞭解都不多,甚至還不如經常應大梁之邀出來亮亮相秀一秀存在的吐谷渾人,但是王邈卻不這樣認爲。
他在成德和盧龍那邊故舊親友頗多,契丹人對盧龍的滲透已經相當厲害,盧龍劉氏幾乎完全屈從於契丹人的威壓,而同樣與盧龍緊鄰的成德軍張氏也一樣爲契丹所制,唯契丹人馬首是瞻,只有最南面的魏博羅氏尚能聽從大梁的命令,但是魏博羅氏因爲牙兵之亂後元氣大損,除樂時不時被大梁用來牽制泰寧軍外,幾乎難以發揮大用了。
在王邈看來,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年,契丹人必定南下吞併河朔,現在契丹人正在全力整合其內部,另外也在竭力想要吞併吐谷渾人。
也幸虧吐谷渾人本代首領白承福素有大志,一直不肯臣服於沙陀人,對契丹人的招攬也是保持距離,反而是與大梁保持着較爲密切的聯繫,所以才能對契丹人有一定牽制。
可以說和王邈的這幾日結交,也讓江烽意識到自己原來時空中的許多歷史走向已經發生了鉅變,比如這吐谷渾人本來是被大晉若不容,最終投入了契丹懷中,但是現在卻是不容於與大晉,同樣也不待見於契丹,卻和大梁關係密切,獲得了大梁的鼎力支持,得以存在,而河朔三鎮本來早就蓋被晉樑所滅,但是現在卻依然存在,只不過卻已經日漸式微,漸漸淪爲契丹人的附庸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讓江烽倍感焦躁,時不我待,以現在的發展勢頭,三五年內也不過就是幾州之地,但是當契丹真的如之前那個時空那樣泰山壓頂之勢壓下來,誰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