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見與鄭和相互看看,趕緊都低頭,裝作看不見的。
朱棣穩定下心神,又問鄭和:“鄭和,此番六下西洋,你可有話要說?”
鄭和恭聲說:“臣上叨天恩,領兵出海,陛下威德普照,四海歡騰,所到之處,無不歡欣雀躍,這六次出海,定然更加順遂。況陛下爲天下除去海盜,從此碧波萬里澄清,海路暢通無阻,使衆國商人各行其道,生意興隆,衆國百姓各取所需,生活富足,衆口悠悠,齊贊聖德。真乃太平盛世,前所未有!”
朱棣聞聽龍顏大悅,一拍龍椅扶手:“不錯,朕便是要天下與朕共享太平之福!秦皇漢武,雖然文治武功,可是畢竟只能馳騁大陸,朕還要君臨海上,賜福萬邦!”
衆臣齊聲:“陛下聖明!”
朱棣對鄭和說:“此番出海,要去何方?”
鄭和答:“回陛下,這次臣想去占城、暹羅、忽魯謨斯、阿丹、祖法兒、刺撒、不刺哇、木骨都束、竹步、麻林、古裡、柯枝、加異勒、錫蘭山、溜山、南巫裡、蘇門答刺、阿魯、滿刺加、甘巴里、幔八薩一線,凡是未到過的地方,能去的,臣都去看看。”
朱棣沉思說:“這是最遠的一次了吧?”
鄭和笑說:“正是,陛下要遷都了,宮中可有需要帶的物品?臣聽說新建的紫禁城其大無比,臣覺得需要帶些南洋的新鮮玩意兒填充下。”
朱棣笑說:“你可覺得朕的花銷太大?”
鄭和趕緊賠笑說:“不敢,臣只是覺得如此才能揚我大明國威,待四方蠻夷之地,前來北京朝貢之時,定然震驚無比,自然不敢再生二心,這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
朱棣哈哈大笑,說:“你文武全才,自然知道漢高祖營建長安宮之事。”
鄭和笑答:“微臣知道,當時皇宮竣工,蕭何奏請漢高祖御駕往視。漢高祖於是從櫟陽到咸陽,蕭何接駕,導入遊觀。最大的一座,叫做未央宮,周圍有二三十里。東西兩方,闕門最廣。殿宇規模,亦皆高敞,尤以前殿最爲豪華壯麗。武庫、太倉,分建殿旁,氣象巍峨。劉邦巡視一番後,嫌宮室過於壯麗豪華,責備蕭何道:‘朕之起義,原爲救民。現今天下初定,民窮財盡,怎將這座宮殿造得如此奢華?’蕭何見漢高祖責怪,不慌不忙地說:‘正因爲天下剛剛安定,纔好藉機會多徵發些人和物來營建宮室,況且天子以四海爲家,宮室壯麗才能顯出威嚴,也免得子孫後代再來重建。’漢高祖見蕭何回答的如此得體,便轉怒爲喜道:‘如此說來,朕未免錯怪你了。’陛下君臨四海,自然不可簡陋,以免小國暗生小看之意。”
朱棣微笑道:“畢竟是你深知我心,老臣之中,日漸凋零,此去萬里,好好珍重。”
鄭和心中感動,跪倒說:“陛下興百利除百弊,事繁任重,操勞過甚,且需保重龍體,微臣只恨能力有限,不能多擔,唯有航海一道尚可略盡微薄之力。”
朱棣點點頭,感慨說:“無妨,朕不做這些事,恐小兒輩未必有此魄力,朕便勉爲其難,朕身體好得很,宮中保養自然無礙。此番下西洋,雖然並無大股海盜,仍是不可大意,給養物資是否充足?船員生病,醫藥可都齊備?各國銷售貨物可都備齊?”
鄭和說:“謝陛下提醒,臣此次出海,絲稠、瓷器以及珠寶和珍貴藥材,一應俱全,除此之外尚有書籍,以及農耕工具。”
朱棣說:“不錯,我寶船出海,不只是爲了賺取銀兩,我大明物產豐富,這些小國財力有限,我大明並非奸商,不需要謀取厚利,只要買賣公平就是,經商之外,還要幫助小國,幫助他們改善生活,如此才顯我大明心胸之寬廣,也要教化民衆,如此才能相處長久。蠻荒之地,也是朕的子民,務虛一視同仁。好生勒令屬下,不得惹是生非,甚至爲非作歹,仗勢欺人,以免壞我大明聲譽。”
鄭和說:“微臣謹遵聖意,臣已申明軍紀,並無作奸犯科之衆。”
朱棣點點頭說:“你軍紀嚴明,朕心甚慰。”又提高聲音,溫顏招呼各國使臣:“你們都在我大明呆很久了,這次跟着回家,大家說說,有沒想家?有沒有想老婆孩子?也許這次回去,家中還添了人口了。”
衆使臣七嘴八舌,都樂呵呵的說:“想家,想家,都盼着鄭大人早下西洋呢。”
有的說:“這次回家,帶了大明好多的東西,到時候就可以大賺一筆了。”
接着就有使臣大聲說:“你應該給鄭大人交運費纔是。”
那開始說話的氣呼呼說:“你爲什麼不交?!我看你帶的東西比我還多。”
衆使臣鬨笑,想來大家誰都帶的不少。
一個紅臉瘦子大聲說:“不想!此間樂!不思蜀!”
衆位大臣聞言,無不相顧哈哈大笑。
朱棣也笑了,對衆臣說:“看看,看看,受我大明薰陶,蠻夷之地也有古風了。朕就是要這樣,要讓你們知道,我大明不只有瓷器,有茶葉,有絲綢,有衆多的好東西,更重要的是,朕要教給你們文化,我大明乃禮儀之邦,儒道立國,一向睦鄰友好,從不欺凌弱小,我大明雖然千船萬艦,足可橫掃南洋,可是我大明都是和大家平等做生意,這五下西洋,我大明並不曾佔你們一寸土地,貪你們一兩白銀,要你們一個人口,而是厚往薄來,誠信以待。”
衆使臣紛紛附和,都說大明皇帝真是太好了,世上少有的大好人。
也有的說,自從大明的人到了之後,當地的生活方式也改變了,生活習慣也變好了,人與人的關係也和睦了,便是國與國的關係也友好了。
朱棣聽着各國使臣的讚美之聲,頻頻點頭微笑,心中甚慰。
有一矮胖子說:“陛下,小臣還記得鄭大人三下西洋的時候,陛下給我們這些國家帶去的諭旨。”
朱棣大感意外,笑問:“奧?難爲你還記得,可願爲朕背誦一下?”
那矮胖子跳出來說:“能能,我來背下。陛下當時說的是:朕奉天命,爲天下主,一體上帝之心,施恩報德;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照臨,霜露所濡之處,皆欲遂其生業,不至失所。今特遣鄭和齎敕,普諭朕意。爾等祗順天道,恪遵朕言,循禮安分,毋得違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庶幾共享太平之福。若有攄誠來朝,鹹錫皆賞。故此敕諭,悉使聞知。陛下,小臣背的對不對?”
朱棣大喜,說:“不錯不錯,真是難爲你了,你可會書寫?”言罷看着這人。
矮胖子臉上一紅,不好意思說:“這個實在寫不了,剛纔這些還是一夜沒睡才背下來的。”
朱棣哈哈大笑,說:“好,不管怎麼說,也是有心了,朕就是這個意思,到現在仍然不變,望你們回去,都和自己的國王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大明的皇帝還是那樣,一樣的仁厚,一樣的好客,朕馬上要遷都了,朕歡迎他們來北京做客。”
衆位使臣大喜,紛紛說:“我們回去就馬上回來。”
朱棣哈哈大笑,說:“好!那朕就在北京等着你們!”
矮胖子說:“陛下,臣可不可以帶着老婆和女兒來?”
朱棣說:“可以,你剛纔能背出朕的旨意,朕便賞賜你黃金二十兩!”
矮胖子大喜,磕頭說:“小臣下次來的時候,就能寫下來,到時候陛下再賞賜二十兩吧。”
朱棣哈哈大笑,說:“好!朕便賞賜你三十兩!”
有使臣說:“陛下,小臣在南京呆的好好的,北京有什麼好玩兒的?”
朱棣溫顏說:“朕去北京可不是爲了玩兒,乃是爲了我大明萬世之基業,朕在北京給你們準備一條街做生意,叫做外貿一條街,大家覺得如何?”
衆使臣大喜,紛紛問:“陛下,是不是房子免費用?”“陛下,是不是還是不需要繳稅?”
朱棣面色一肅:“房子交租金,稅也要交,不過給你們大大的優惠就是了。”
衆使臣覺得略有失望,紛紛抗議:“陛下,這有失大國的風度吧?”
朱棣笑說:“好了好了,朕意已決,保證你們會賺大錢就是了。”又看看範小見:“朕要經營城市。”
範小見趕緊諂笑:“陛下舉一反三,聖明!”
便在此時,欽天監來報:“陛下,吉時已到,可以出海了。”
朱棣站起來:“鄭和!出海!”
鄭和跪倒:“臣接旨!陛下保重龍體!”
朱棣點點頭。
鄭和站起身來,轉向船上高呼:“揚帆!啓航!”
船上此起彼伏的聲音:“揚帆!啓航!”
“刷!刷!刷!”一面面船帆掛上去!
“嘩啦!嘩啦!嘩啦!”一具具鐵錨拔上來!
鄭和舉步上船,各國使臣紛紛跟隨。
號角“嗚嗚嗚”的吹起來,人羣中一片騷動:“出海了!出海了!”
朱棣滿意的看着這片艦隊,太陽照在臉上,滿滿的豪氣。
君臨萬國!
君臨天下!
滾滾長江之上,一片片船帆,浩浩蕩蕩,向東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