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
一家小酒館。
一位白衣少俠帶着一個小廝,正在飲酒。
桌子上橫着一把寶劍。
面前一碟花生米,一盤熟牛肉,一盤炒茄絲。
少俠瀟灑一仰脖,便將一杯酒喝了進去,然後怔了一下,突然滿面通紅,“咳咳咳!”猛烈咳嗽起來,酒杯“噹啷”掉在髒兮兮的桌子上,打了個滾兒,“啪!”落到地上摔碎了。
店小二見狀趕緊跑過來:“客官,小的再給您換個杯子。”說罷將一隻酒杯重新放到桌子上。
少俠一邊咳嗽一邊問:“什麼破酒,怎麼這麼衝?”
店小二賠笑說:“少俠,這是小店最好的酒了,入口柔和,清香甘冽,來往客商都讚不絕口呢。”
小廝說:“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你去忙吧。”
那店小二略作收拾離去,少俠抹了把辣出來的眼淚,皺眉說:“小福子,這酒怎麼會這麼難喝?會不會是假酒?要不要去官府告他們?”
被稱作小福子的小廝抿嘴笑說:“少俠,別多事了,這樣小地方的酒哪能和我們家裡的酒相比呢,少俠如果喝不慣,那就不喝好了。”
少俠一瞪紅紅的眼睛:“不喝怎麼成,既然出來行走江湖,不喝點酒,那還象個男人嗎?”
小福子低頭說:“少俠教訓的是。”
少俠滿意點點頭,又拿起酒壺來,看着酒壺發呆,小福子擡頭看了一下,忍不住想笑,被少俠一眼瞪回去。
少俠又倒了多半杯,拿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酒杯是粗製白瓷,少俠的手指卻是白皙透明,似有淡淡的手骨若隱若現。
少俠用筷子夾了口熟牛肉咬牙切齒咀嚼,像是對被殺的牛懷有深仇大恨,忽然擡頭問:“你怎麼不吃?”
小福子嘆口氣:“小人可沒有胃口吃飯。”
少俠笑了:“瞧你這膽子,我們已經出來這麼老遠了,誰還找得到。”
小福子說:“便是找不到,難道我們還能不回去了嗎?”
少俠將筷子輕輕在盤子上一放:“自然要回去,不過等我們立了大功,那就什麼責罰都沒有了,而且還會獎勵你幾身好衣服首飾什麼的,你喜歡我的什麼首飾,我可以給你,那串兒南珠怎麼樣?”後面說的聲音低低的。
小福子愁眉不展:“小人可沒這麼大的妄想,只要保住腦袋就好了。”
少俠面色一板:“不要說這麼喪氣的話了,快點吃飯,吃飽了還趕路呢。”
小福子趕緊拿起筷子來吃菜,才吃了一口,又問:“少俠,我們這是到了哪兒?還有多遠?”
少俠面色一板:“這些事情都是應該你來問,看來你的江湖經驗比我還少。”
小福子賠笑說:“小人哪有什麼江湖經驗。”問店小二:“小二,這是哪兒?”
那店小二笑着說:“客官,這是鳳陽,好地方啊,皇上老家,我們這有皇陵,皇城,皇覺寺,還有鳳凰山,都好玩得很那,二位不妨多玩兩天,好好轉轉,沾沾皇氣兒。”
小福子一驚,說:“原來這就是鳳陽啊。”
店小二甚是自豪:“不錯,全國獨一份兒。”
小福子問:“那離少林寺還有多遠?”
店小二聞言上上下下打量這二位,只把少俠看得心中有氣,眼睛瞪圓了,趕緊收回目光,賠笑說:“二位去少林寺做什麼?”
少俠一拍桌子:“去出家做和尚,你管得着嗎?”
店小二呆了,良久說:“二位不是女的嗎?怎麼能去做和尚?”
少俠大怒,一拍桌子,嘭的一聲:“誰告訴你我們是女的?!”
店小二看了眼桌上的寶劍,不由縮下脖子,賠笑說:“男的,男的,小人眼瞎了,少俠莫怪。”
這二人自然便是小公主煜兒和小宮女福兒。
二人還沒吃飽便匆匆結賬出去,轉過一個角落。
小公主說:“都怪你,非要說什麼去少林寺。”
福兒垂下眼睛:“都是奴婢不不好,殿下責罰吧。”
小公主:“不罰你了,你也不容易,既然出來了,就按江湖兒女來,沒有宮中的那些規矩。”又說:“既然是鳳陽,這是皇爺爺住的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的,本來還要帶你轉轉呢,現在被人認出來了,就不能轉了,趕緊走。”
福兒:“那快走吧,可別遇上宮裡的人,殿下,你來過這裡?”
小公主說:“沒有。”
福兒笑說:“那怎麼還帶着奴婢轉,萬一迷了路。”
小公主說:“怕什麼!江湖兒女,哪有不迷路的。”
福兒:“啊?”
小公主說:“你啊什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江湖兒女,不怕迷路,並不是你小腦袋瓜兒想的天天迷路。”
福兒說:“好吧,還是殿下有理,不過我們化妝了,還是被認出來是女的,怎麼辦?”
小公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說:“不錯,這小二賣的酒不好,一雙眼卻是毒得很,不愧是江湖中的酒館兒。”
福兒笑着說:“奴婢化妝也還罷了,殿下天姿國色,怎麼化妝都看着不像是男的。”
小公主聞言一笑,像盛開了一朵嬌嫩的鮮花,不過立即發愁說:“這可怎麼辦?可惜,國師沒教我易容術。”
福兒吃吃笑着說:“沒教殿下易容術就偷跑出來了,萬一教了,那還不天天跑出來。”
小公主眼睛一瞪:“找打!”
福兒趕緊作揖:“少俠饒命。”
小公主“撲哧”一笑,說:“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得換身服裝,大不了我在臉上再抹點灰就是了。”
二人又找了間鋪子,買了兩身衣服,打扮起來,一個是讀書的少年公子,一個是小書童。
不過小公主畢竟猶豫半天沒在自己臉上抹灰。
福兒:“公子。”
小公主:“怎麼了?本公子是不是非常英俊瀟灑?”
福兒笑說:“公子,你雖然搖着把扇子,但是我們的包袱長長的,裡面很可能像是把劍。”
小公主:“你懂什麼,就算看出來也沒事,這叫做文武雙全。”
二人僱了一架新的馬車。
車棚裡,福兒低聲說:“公子,爲什麼不用原來的馬車了?”
小公主說:“你懂什麼,我們不能讓一個人始終知道我們在哪兒,到個新地方就需要換個。”
福兒問:“那爲什麼要原來的馬車去濟南接人?小姐說的六哥是哪位王爺?”
小公主忍不住笑出來:“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福兒瞪大了眼睛:“那怎麼去接?接不到怎麼辦?”
小公主說:“接不到但是銀子足夠跑好幾個來回的了,他也吃不了虧,如果讓這人回南京,萬一遇到盤查的怎麼辦?”
福兒恍然大悟,說:“殿下,你江湖經驗蠻豐富的,難怪會跑出來。”
小公主得意一笑,並不答話,算是默認了。
福兒又小心翼翼說:“那殿下,我們爲什麼要去少林寺啊?韓風寒會在少林寺?”
小公主說:“他曾經說過要去找少林寺老方丈比武,如果不在那,我們就等着,如果已經比完了,少林寺這些和尚一定會知道他在哪兒。”
福兒說:“少林寺爲什麼就一定知道?”
小公主說:“少林寺執武林的牛耳朵,在家的出家的弟子遍佈天下,白蓮教不是想一統江湖嗎,鬧出這麼大動靜,少林寺一定會關心白蓮教的情況,知道韓風寒的下落,如果這些和尚說不知道,那就是騙我們。”
福兒說:“那不能問問其他武林人物嗎?”
小公主沉吟說:“就怕白蓮教一統江湖得罪人多,正好遇到仇家,我們就多了麻煩了,以本公主現在的武功,恐怕不能和江湖一流好手相比。”
福兒點點頭,心說恐怕和三流比也比不上。
小公主又說:“少林寺的和尚們慈悲爲懷,定然不會難爲我們,所以我們雖然出來是個冒險,其實非常安全。”
福兒這才長長出了口氣,拍拍小胸脯說:“這樣就好,開始的時候嚇死奴婢了,萬一殿下有什麼閃失,奴婢有多少腦袋都不夠用的。”又問:“可是萬一少林寺的和尚說謊怎麼辦?”雙手依然緊緊按着小胸脯。
小公主看着福兒的小胸脯笑了:“那我們就用美人兒計。”
福兒大吃一驚:“殿下要用美人兒計?那可不行。”言罷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眼淚都快下來了。
小公主搖搖頭,笑着說:“是你用美人兒計。”
福兒:“啊?”然後眼淚下來了。
小公主笑着說:“你可以找個喜歡的和尚嫁了,然後他就會說實話了。”
福兒噘着嘴說:“殿下要嫁個大俠,爲什麼奴婢要嫁個和尚?奴婢誰都不嫁,就伺候殿下好了。”
小公主笑着說:“哭什麼,和尚可以還俗嘛,那就不是和尚了,唐朝不是還有少林十八棍僧救唐王嗎,我讓父皇給封個將軍就是了。而且和尚還有個最大的好處,這些人每天對着佛祖唸經不煩,這說明都非常專一。你看看那些王公貴族家裡,去做夫人看着好像很威風,其實這些人都很多女孩子,你如果真嫁過去,時間稍長,恐怕就會受冷落。你說到底喜歡哪種?”
福兒猶猶豫豫說:“奴婢能不能哪種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