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北巡,最不爽的是朱高熙。
原因很簡單,沒帶他去,爸爸媽媽如果孩子多了,只帶一個出去玩,那剩下的肯定要在家裡造反了,朱高煦也不例外,何況還事關皇帝寶座的事,更是心裡邪火直冒。
朱棣處處不讓朱高煦參與軍隊和朝政,好大因素是聽了姚廣孝的。
姚廣孝在靖難之役立了首功,卻平時不在京師,也遠離朝政,因爲他知道,象他這樣的人是最不受皇帝信任的,如果用到,那是萬千寵愛集一身,但是一旦大事做成,便最爲帝王所忌,因爲這樣本事的人都是能顛覆國家的,誰知道會不會給自己來一手,即便不給自己來陰的,自己的後世子孫如果對這人不好,那萬一心生叛意,自己的兒孫長在富貴窩裡,不知道世情險惡,便對付不了。
所以這種人往往會被事後找藉口剷除,越王勾踐便是個例子,范蠡遠離得以避禍,文種戀棧被逼自殺。
漢高祖劉邦手下的張良,等到天下安頓,自請去做道士,不敢再上朝爲臣,便是知道自己本事太大,專業陰人的,爲劉邦所忌,所以遷都之事,婁敬出主意遷到長安,劉邦拿不準,還是去問在家閒着的張良,張良才說婁敬說的對,那張良爲什麼不先說,便是怕說了之後劉邦懷疑自己明明退休了還惦記朝政,那就兇險無比了。
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匿者有殃。
以唐太宗之賢明,對徐茂公還不放心,自己快死的時候把徐茂公貶官,然後告訴自己兒子登基之後再給他升官,便是要徐茂公欠自己兒子一個人情,好好服侍兒子,不但用心良苦,而且如臨大敵,其原因,就是徐茂公太厲害了。
本朝劉伯溫也是個例子,打下天下來不敢做大官,朱元璋屢次要他當宰相,他堅決不當,最後還是難逃胡惟庸的毒手,到底是不是朱元璋借刀殺人,其實很難說。
Www⊕tt kan⊕¢o
所以姚廣孝不甘心自己才學埋沒,幫助朱棣造反成功,但成功之後自己更是小心謹慎,不但不做官,還不還俗,連後代香火都免了,雖說朝廷真有大事,朱棣可以召之即來,但是無事卻萬萬不想參與其中。
不過姚廣孝確實對朱棣是忠心耿耿,到關鍵時刻,總會冒出來出主意,姚廣孝早說太子皇位不穩,以後真若太子即位,漢王是戰陣出身,怕是太子壓不住,爲免重蹈覆轍,不如讓朱瞻基熟悉戰陣之事,這樣讓漢王也不會起意造反,如此纔不傷兄弟和氣,大家都得以保全。
朱棣一聽有理,因爲當時是姚廣孝勸自己造反的,前前後後,其中關節要害,全都明瞭,此事確是萬全之策。加之朱高熾身體不太好,因此無論是北征還是北巡,都帶着朱瞻基一起去,這是他最得意的孫子。
姚廣孝卻沒有告訴朱棣艾米爾一事,因爲見到徒弟冒險救了這個女孩子,有意成全,瞞過了朱棣,那天雖然表面試探了艾米爾的武功,其實是試探了艾米爾的心術,見這姑娘危難中能把別人保護在身後,做事有義,不露真相,是爲有信,臨危坦然,是爲有節,方方面面不是陰險小人,至少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所以覺得還可以繼續觀察,便放過了艾米爾一馬,在姚廣孝心中,朱瞻基喜歡的女孩子必須是人品第一,至於美色,那是其次了。
朱棣北征之後,這天朱高煦帶上王府兵丁,出城打獵。衆人出了城門,渡江前去鳳凰山,到得一個山頂,上有涼亭,名爲起鳳亭,朱高煦極目遠眺,此時已到春深,南方氣候溫溼,漫山遍野鬱鬱蔥蔥,涼風習習,心曠神怡,從人在亭內擺上酒菜退下,兩個美貌宮女在一旁伺候。
朱高煦問王府主管:“獵場可已備好?”
主管躬身答道:“提前十日,已將此地封閉,閒雜人等,都趕出十里之外。”
朱高煦點頭,說:“告訴大家,不必等候本王,自管狩獵,多了有賞,不奉本王命令,任何人都不許到山上來。”主管躬身答應離去。
朱高煦站在涼亭之內,舉目四望,不多時,只見下面旌旗招展,人喊馬嘶,狼奔豚突,不由哈哈大笑。
一個儒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殿下真是好雅興!”
朱高煦轉過身去,見到面前一個四十多歲的文士,此人乃是天蟲教長老端木載道,看似四十多,其實已經六十多了。
朱高煦怎麼會和天蟲教有了瓜葛,而且這明顯不是來打獵,是在接頭了,大家早商量好的。
原因也很簡單,因爲朱高煦開始被封爲漢王,鎮守雲南,大家有這麼一個交集。
朱高煦被要求就藩雲南的時候,強烈不滿意,口出怨言說:“我有何罪,要被趕到萬里之外。” 死活不肯去,只派少數心腹鎮守。朱棣無奈,因靖難之役朱高煦立有大功,還救了自己兩次命,而自己又拿太子位置涮了傻小子賣命,然後事後裝不知道的,非常不地道,所以心中有愧,不再強求,後來朱棣北巡,朱高煦苦苦相求,要求回南京,朱棣無奈,只得同意。
朱高煦不能爭到太子,卻又不甘心做王爺,軍隊朝政不能染指,便自然而然要走歪門邪道了,俗話說機遇總是會給有準備的人,所以心腹在雲南爲朱高煦挖到一個大寶貝,便是這天蟲教。
天蟲教一直僻居南疆,雖然毒物厲害,卻在中原籍籍無名,尤其因爲出手歹毒,爲武林正派鄙視加輕視,自然也是心中不忿,便有不安分的想法,正好朱高煦的人在雲南蒐集能人異士,建立自己勢力,雙方接觸,一拍即合。
天蟲教人數並不多,但是卻極爲不好惹,教中最高領導是聖女,沒錯,一定要最最最最漂亮的女孩子,還是處女,才能擔任這個光輝神聖的職務,至於什麼原因,不知道,因爲天蟲教是養蟲子的,也許蟲子喜歡聽漂亮女孩子的話,但是爲什麼非要是處女呢?想來蟲子比人更挑剔。
然後是兩大長老,現任兩大長老一個是端木載道,一個是軒轅斷。兩人不但是用毒高手,武功更是了得,端木載道尤其精於謀略,天蟲教敢於出頭參與帝位之爭,端木載道其中發揮了很大作用。
再往下,是四大護法,分別是廖樂遊,傅彭勃,謝弘,項綠雪。四人都有自己專屬的毒物和毒蟲,拿出來曬曬,那都是可以嚇死寶寶的。
天蟲教答應幫助朱高煦登上皇帝之位 ,朱高煦答應事成之後封天蟲教爲武林第一派,可以將總部遷往中原。這朱高煦之謀,遠在朱高燧之前,不過不像朱高燧一樣豬頭和點兒背而已。
Wωω ⊙тt kán ⊙℃O
朱高煦說:“端木長老光臨,本王有失遠迎,本王雖與長老初次見面,但與雲南卻頗有淵源,想來與長老同屬一家,以後多有仰仗之處,還望不遺餘力。”
端木載道恭敬說:“殿下何必自謙,老朽福淺緣薄,未能在雲南一瞻風采,想來雲南窮鄉僻壤,殿下自然不屑一顧。然殿下英姿天成,龍飛待時,一旦成功,豈止雲南,普天之下都要沐浴殿下仁德了。”
朱高煦哈哈大笑,說:“事事諸多鬱悶,端木長老此言,令本王一掃霧霾,實在痛快!長老初到江南,看這江南風景如何?”
端木載道說:“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無怪爲龍興之地,然秀氣有餘,陽剛不足,恐未逞殿下之豪情。”
朱高煦聞言良久不語。
端木載道說:“可是老朽言語有不當之處?”
朱高煦說:“不然,長老之言甚爲有理,不過,卻令本王慚愧,本王無職無權,縱有豪情,卻難以馳騁。”
端木載道點頭說:“聽說聖上北巡,殿下爲何沒能同去?”
朱高煦說:“今日與長老相商,正爲此事,請,請。”
兩人落座,酒席間,朱高煦揮手,宮女退去。
端木載道說:“老朽聽說聖上北巡,不但沒帶殿下,卻還帶了皇太孫。”
朱高煦說:“正是如此。”
端木載道說:“觀聖上之意,欲皇太孫參與軍機政事,羽翼已成,恐不可複製也。”
朱高煦說:“長老所言極是,本王久經戰陣,多次在戰場救過父皇,父皇不念舊功,令本王十分心冷。”
端木載道說:“那殿下可有意久居人下?”
朱高煦說:“本王豈肯久居人下,受黃口孺子之氣,無奈上有父皇袒護,下有衆臣擁戴,本王不得已出此下策。”
端木載道說:“殿下想要怎樣?”
朱高煦咬牙說:“皇兄體弱多病,非長壽之相,所慮者,唯朱瞻基耳,長老如能把朱瞻基除掉,大位自然不會旁落。”
端木載道說:“不可不可。”
朱高煦說:“這是爲何?”
端木載道說:“皇太孫被除,聖上必然龍顏震怒,即便不是殿下所爲,殿下恐怕也脫不開干係,如若聖上胸無定見,則此計可行,但老朽觀聖上所爲,實雄主也,恐怕適得其反,於殿下大大有礙,何況。”
朱高煦說:“何況什麼?”
端木載道緩緩說:“何況皇太孫一除,聖上如果懷疑下一步殿下可能會弒君,則殿下危矣。”
朱高煦驚出一身冷汗,說:“長老所言不錯,本王未能慮及於此,願聞長老高見。”
端木載道說:“以老朽之見,釜底抽薪爲時過早,揚湯止沸此其時也。”
朱高煦說:“此話怎講?”
端木載道說:“現在朝中,誰是太子和皇太孫的人?”
朱高煦咧嘴說:“現在恐怕滿朝皆是。”
端木載道笑說:“世人皆爲敵也,殿下此言也過矣。”
朱高煦說:“依長老看來?”
端木載道說:“以老朽看來,滿朝文武,只有兩人,其餘人等,不足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