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作證,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史密斯着急的辯解着。
“上帝是誰?對不起,我不認識他。”祝童冷笑一聲;“獎品實在是太豐厚了,以至於我自己都想砸鍋賣鐵買下這些股份。如果你需要一個對賭協議的話,我認爲百分之五維持不變,但是獎品只能是百分之一。我再讓一步,如果您贏了,合聯船舶將得到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輸了,只能拿着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去開董事會。這樣比較公平吧?”
“您真是個難纏的對手。”史密斯沮喪的低下頭。
祝童很敏感的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史密斯在私募市場有豐厚的人脈,他贏得賭局的機會比祝童高出至少一倍。如果獎品是百分之三,他完全可以在私底下搞出不少花樣來。祝童的底線是給予合聯船舶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現在,當然不會如此大方了;每一點讓步都代表着億萬美金。
“從明天開始,我們在談判桌上表現得要認真點。你可以就懲罰條款盡情發揮,我會做出適當讓步。可是,我們必須確定一個日期。四月十七號我將離開日本,四月十六日我們需要在懲罰條款上簽字。史密斯先生,您最好跟我一起走。我們必須在四月底之前簽署正式合作文件。”
“在上海嗎?”
“必須在上海。”
“看來,我已經別無選擇了。”史密斯很遺憾的嘆息一聲。
“我們可以乾杯了嗎?”鬆井平志舉起酒杯。
剛纔他一直沒插嘴,看着祝童和史密斯令人眼花繚亂的脣槍舌戰,很是加了三分小心,這兩個人哪一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鬆井平志自問把自己放到史密斯的位置上,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囂張。如果他坐在祝童的位置上,鬆井平志不會有用如此的手段把優勢變成勝勢。此前,兩人在暗地下做過太多的手腳,一個應對不好就是一敗塗地的結局;那樣的手段,他就是能想到,也做不來。
三隻酒杯輕輕相碰,“叮”的一聲,就如杯中盪漾的清澈液體,舒心悅目而香醇。
“雷曼先生要來了。”史密斯想起身上的壓力和將要面臨的危險,神色黯然。在離開日本之前,他必須繼續與漢密爾頓勳爵和那個彼得虛與委蛇,做出毫不知情的樣子。
“也好,我們先談談該如何對付雷曼先生。”祝童做出無奈的樣子,這個難題早晚要解決。
現階段,福華造船已經把他和史密斯、鬆井平志三個人牢牢的栓成一個利益共同體。
“對於雷曼先生,史密斯,你有多少了解?”祝童問。
“雷曼先生很厲害,他是共和黨資深參議員,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場主義。李先生,我認爲他對中國懷有敵意。從他進入這次生意開始,雷曼先生就在拖慢我們的步伐。”
“他有什麼弱點,或者愛好?”
“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也很理智。”史密斯皺着眉頭;“雷曼先生唯一的愛好就是打高爾夫球,他喜歡老虎。”
“老虎?”祝童不解。
“老虎伍茲,一個著名的高爾夫球星。”鬆井平志補充道。
“不錯,雷曼先生喜歡老虎伍茲,可是,他只喜歡和老虎打球,從來不會和伍茲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史密斯又說。
“請說的清楚點,你的表達方式可以再直接一些。”祝童依舊聽不懂。
“我是說,雷曼先生是位白人之上主義者。”史密斯有點不好意思;“老虎伍茲是個黑人,在雷曼先生看來,和一個黑人坐在同一張餐桌,是對他的侮辱。”
“明白了,你剛纔說雷曼先生信奉什麼?”
“雷曼先生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場主義,他認爲政府不應該對正常的市場經濟活動有任何干涉。”
“正常的市場經濟活動,應該如何準確定義?”祝童追問道。
“自由市場經濟是……官方定義是,在此種經濟類型中沒有政府參與,由經濟系統中的個人或公司做出與自身有關的所有經濟決策。這是一種經濟框架,他們認爲,自由市場經濟是不需要昂貴和複雜的官僚機構來協調做出經濟決策,市場機制能對變化的需求和供給情況迅速做出反應,以便把資源配置到最需要它們的地方。”
“那麼,史密斯先生理解的自由市場經濟是什麼?”
“我認爲……”史密斯尷尬的握緊又放鬆拳頭,“金錢代表絕對的權利。”
“那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它鼓勵貪婪,獎勵自私。貪婪和自私是人類的本性,追求自由也也是人類的本性,二者結合起來,就是對他人的無限侵害,是人類的災難。我這樣說,史密斯先生認爲可以成立嗎?”祝童笑眯眯的問。
“我們有自己的規則。”史密斯不滿的說。
鬆井平志開口了;“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制度,是雷曼先生。”
“雷曼先生既然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場主義,我認爲,他根本就不該強迫日本政府對合聯船舶施壓。福華造船完全是一個合法的經濟行爲。”祝童說。
“可是,雷曼先生認爲,中國不應該太強大。”史密斯看着祝童,心裡想:雷曼先生也許是對的。
“所以啊,我才認爲他是個僞君子。只不過,只不過這個僞君子比較大……”
史密斯和鬆井平志對視一眼,祝童的語言忽然變成漢語,眼光開始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可看他嘴角若隱若現的笑紋,和眼裡閃現的東西,應該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史密斯先生,您擅長分拆。如果有一家公司,我是說一家大公司。如果你分拆一個這樣的公司,會從哪裡下第一刀?”
“啊,您要分拆雷曼先生?”史密斯嘴張得比鱷魚還要大。這是個狂人,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他竟然……
“任何一個人,都是有手有眼有嘴巴,還有胯下的那玩意兒以及好多有用無用的東西。”祝童換用英語,目光銳利;“瞧,這些東西組成了一個人。請別誤會,我並不是個屠夫。雷曼先生也是個人,他這個人都是由什麼構成的呢?參議員是一個,同時,他應該是一個有錢人,還是一個令人尊重的環保主義者。他的有多少錢?也就是財務問題。一家大企業最怕遇到什麼?當然是財務危機……史密斯先生,您在聽嗎?”
“是是,我要再喝一杯。”史密斯口乾,因爲他實在不知道祝童說了如此多,要做什麼?“雷曼先生的財務沒有問題,美國有世界上最嚴格的金融管理制度。爲了應對稅務部門和司法體系的調查,更爲了個人的聲譽和政治前途,雷曼先生有聘有專業財經律師和理財專家,他們能保證雷曼先生的個人資產和財務往來經得起放大鏡的檢視。”
“他喜歡什麼?女人?雷曼先生是不是同性戀?”祝童又問。
“你爲什麼會關心如此私人的問題?”史密斯不耐煩的說,他喝了不少酒,有點醉了。
“因爲他要砸我們的飯碗。”祝童耐心的安撫着史密斯。
“如果是出於這個原因的話,我不得不說,雷曼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紳士。他沒有什麼特別嗜好,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要知道,他的選區是一個保守的白人選區。良好的形象是當選的必要條件。雖然有過一些傳聞,當然,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我不關心十年以前的事。雷曼先生也許是和好人,可是大部分情況下,好人的定義都是片面的。比如說他對自己的家庭來說是個好人,對他的競爭對手來說,就是個十足的壞蛋。雷曼是參議員,也許對美國來說他是個好人,可是有些國家會把他當成惡棍。哦,他是個白人……瞧,好與壞就是如此的奇妙。幾天前,我在史密斯先生眼裡應該不會如此親切吧。平志君,你們認爲那些對扔原子彈的傢伙是天使還是魔鬼?”祝童的眼光忽然變得篤定問沉穩。對於他來說,分析工作已經完成,剛纔的那些東拉西扯只是爲了完善細節。
“你怎麼看呢?戰爭讓人瘋狂。”鬆井平志答非所問。
“戰爭是大遊戲啊,沒幾個人能玩得起。爲了雷曼先生,我需要一大筆錢,大概五百萬美金。史密斯先生,平志君,我認爲這筆錢應該由我們三個負擔。”祝童起身到外面又拿來一瓶烈性酒,桌上的那瓶已經被喝光了,他和史密斯都對清淡的日本酒沒什麼興趣。
“我認爲,應該按福華造船的股份比例分攤。”史密斯很敏感。
鬆井平志點點頭,事情就這樣定了。祝童想,自己這次八成得不到什麼好處了。早知如此,應該早一點討論費用問題,至少在確定股份之前、“沒問題,史密斯先生,爲了今後能更好合作五百萬是小錢。你還有一個小問題需要解決。”祝童與史密斯對飲一杯後,說。
“什麼問題,我認爲完全沒有問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雷曼先生。”史密斯嘿嘿笑着,有點傻的樣子。
“是您的安全問題,您至少要活到雷曼先生倒黴那一天。”
“我該怎麼辦?”
“尋求保護,向井池家族尋求保護,是您唯一的選擇。”祝童冷冷說。
“我……親愛的朋友們,我該如何做,你們纔會保護我的安全?”
“拿出誠意來。”祝童拍拍鬆井平志的肩膀。
鬆井平志站起來,嚴肅的說:“我們很想知道,當初,你爲什麼會來到日本?井池家族一向很保守也很低調,是什麼讓你認爲,你可以得到井池家族的控制權?”
史密斯的酒醒了一半,他眨着藍眼睛,苦惱看着兩位亞洲青年。
終於,低下頭說:“在那個計劃中,我也只是執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