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允情殿的路上,東香情似乎滿腹心事,手中緊緊抓着那方帕子,時不時的偷看身後的小溪一眼。
“沉夕姐姐”,冷不防的,東香情喊出一句,她身後的小溪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平靜的問道。
“公主是在喊奴婢嗎?”
東香情仔細的看着小溪的反應,卻似乎有些失望。
“沒有,走吧”,東香情失落的轉過身繼續走去。
沉夕跟在身後,心中不禁思索,東香情看似驕縱蠻橫,沒想到竟也有心思細膩的一面,僅僅是一方絲帕就對她起了疑心。
要回去允情殿,必須要經過御花園,東香情突然決定不坐轎子,要走回允情殿,直到走到御花園的荷花塘時,沉夕才明白東香情的心思。
已是初秋,荷花塘中的荷花已謝,只留下碩大的荷葉和挺立的蓮子,肥肥的錦鯉歡快的游來游去,只是似乎也有些畏懼初秋的涼涼塘水。
東香情走在荷花塘邊,偷偷的看看身後的沉夕,一個縱身便跳入了荷塘之中,炸涼的塘水頓時浸遍了全身,而她也不禁凍的瑟瑟發抖,更重要的是,喝下了幾口塘水之後,身子也在不住的下沉。
“啊…救命啊…啊…我不會…浮水…”東香情吃力的在水面上撲騰。
沉夕沒想到她真的跳了下去,焦急的四周看看,才發現這個時候御花園中根本就沒人,如果跑去喊人,東香情可等不及她回來,可如果就這麼跳下去,就暴露了她的身份,因爲她早就察覺,她的游泳姿勢是和別人不同的,想必東香情也是察覺到了,纔敢跳下去試她。
思索間,東香情漸漸失去了力氣,撲騰的水花也笑小了起來,沉夕一咬牙,方要跳下水去,突然響起,她有功夫的不是嗎?
腳尖輕點,身子已如飛燕一般朝荷塘飛去,藉着水面上的荷葉幾個起落間,沉夕已來到了東香情的身邊,抓起慢慢下沉的東香情將她提上了岸邊。
“呵呵,呵呵…咳咳…呵呵…”,東香情不住的咳出塘水,臉上卻帶着笑,很快樂的笑。
塘水很冷,東香情在裡面呆了不短的時間,此時很可能會得風寒,沉夕也不管其它,運氣內力用內力將她的衣衫烘乾,又將內力緩緩注入她的身子中,讓她暖和了起來。
“公主,我們先回去”,不等東香情回答,沉夕抱起她飛速回到允情殿。
“快,去準備熱水和薑湯”,沉夕朝着目瞪口呆得奴婢喊道,一邊踹開東香情得房間將她放到牀上,隨後又從櫃子中拿出幾牀棉被蓋在她身上。
“那個,那個是小溪嗎?”幾個婢女驚訝的看着一臉焦急與傲然的沉夕,眼中閃過不信,小溪不該是唯唯諾諾的嗎?
從始至終,東香情都沒有說話,任由沉夕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清麗的笑臉上掛着滿足的笑,笑的似乎很幸福。
原來,她的沉夕姐姐一直在她身邊。
她沒有如願以償的看到小溪的泳姿,可是,她站在岸上遲疑了,卻沒有喊人,足已說明她是在考慮要不要救她,最後,她使出輕功救她,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曾聽皇帝哥哥說過,沉夕姐姐是會武功的。
呵呵,真好,她的沉夕姐姐沒有死,也沒有不見。
東香情定定的看着沉夕,不捨的移開視線,更不捨的眨眼。
許久,沉夕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些無奈,縷縷東香情溼了的髮絲,眼中有些心疼,“你這是何苦呢?”
東香情頓時一驚。
這孤傲的語氣,這冷冷的聲音……
她有多久不曾聽到了,這是沉夕姐姐的聲音,是沉夕姐姐的語氣啊。
她終於承認了。
雙眼溼了,兩行淚水帶着激動和委屈劃過臉龐,東香情帶着棉被撲進沉夕的懷中。
“沉夕姐姐,沉夕姐姐,嗚嗚我,我終於見到你了,嗚嗚嗚嗚,終於見到你了,她們說你死了,我不信,不信,沉夕姐姐,你在我身邊爲何都不告訴我,你可知道她們說你死了的時候我有多難過,嗚嗚,姐姐即使不想見皇帝哥哥和皇兄,也不想見我嗎?嗚嗚嗚嗚,我知道姐姐從來就沒喜歡過我,嗚嗚…”
忍了許久的淚水,東香情終於一股勁發泄出來,沉夕撫着她的頭,眼中一片疼惜。
她從來不知道,她的失蹤,她的死亡,出了出雲之外,竟然還有一個人會爲她上心,會一直念着她。
唉,這世上,她的牽絆似乎越來越多了呢。
“公主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沒有不喜歡你,我也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活着,我只是無法面對你的兩個兄長,但是我又不得不回來,所以我只能換個身份,換個不引人注意的身份了,其實,我也沒想到扮成宮女卻被分來你的宮殿呢”。
東香情擡起頭,哭花了的小臉上帶着不信,“姐姐說的是真的?你沒有不喜歡我,也沒有不想見我?”
“當然是真的”
“那既然來了我的宮殿,爲什麼還不告訴我你的身份?”
“我怕你一不小心在東凌破面前露出破綻,我不想讓他知道,不過你很聰明,我沒說你也知道了,還懂得試探我”。
哭花的小臉立刻開心起來,還帶着一絲得意,“那當然,我當然是聰明無比的,不過,沉夕姐姐”,突然一轉,那小臉又變得嚴肅起來,“你真的不打算見皇帝哥哥和皇兄嗎?”
“你也看到了,皇帝哥哥憔悴了許多,即使在瑗妃面前都是強顏歡笑而已,皇帝哥哥真的很掛念你,有次我晚上去御書房找他,發現他在御書房的軟塌上睡着了,夢裡都喊着你的名字呢,皇兄也好不到哪去,從你掉下無盡崖那天起,皇兄就從未出過王府,聽說他一直呆在你的屋子裡,手裡抓着你的半截衣袖不放,明天的皇家狩獵他都不知道去不去,不過聽說皇帝哥哥已經下了聖旨要他去參加了”。
“沉夕姐姐,難道你真的…”
沉夕眼中染上一絲沉痛,“公主你還小,你不懂,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東弧破不信我,在我眼前生生的打死了小丫,逼我喝下湯藥殺死我的孩子,這是兩條人命啊,對我至關重要的人的性命啊,我如何能原諒他?你皇帝哥哥,我承認以前愛過他,可是我給過他機會,我要的不是榮華富貴,只是一個心心戀戀,知己知彼的良人,可是他放不下,甚至他可以爲了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放棄我,這樣的人,讓我如何再見?”
“姐姐,我明白了,雖然我還小,有些事不懂,可是我已經知道了姐姐的心意,雖然姐姐不能做我的嫂嫂,我有些可惜,可是不管姐姐的決定是什麼,我都祝福姐姐,更不會把姐姐的身份告訴皇帝哥哥和皇兄的”。
“恩,謝謝你公主”
“公主,熱水準備好了”,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幾個人擡着熱水走了進來。
沉夕立刻恢復小溪的怯懦,恭敬的對着東香情說道,“公主沐浴吧,省得一會兒着涼”。
東香情聽話的走向木桶,臉上帶着滿足的笑意——
沉夕一身緊身夜行衣打扮,面上一張黑色面紗蒙面,矯健身影在皇宮屋頂幾個起落,已到了扶柳宮中。
“找我何事?”
如此夜深,只有一個屋子還殘留着一盞微弱的燈光,沉夕徑自朝屋子走去,果然見着柳瑗正着急的來回踱步。
一見她來,柳瑗見到救星一般立刻走上前,“姑娘求你幫幫我吧,今日皇上說明日要我陪同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獵,這可如何是好啊?”
“你是怕醒妃趁機對付你?”
“狩獵之時,人多又雜,什麼意外情況都會發生,我怕,我怕…”,說着,她一隻手拂上自己的小腹,眼中滿是擔憂。
沉夕看了她的腹部一眼,迅速別開,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嫉妒,“明天我會跟着,放心”,跟餘香醒才交手一次,就摸清了餘香醒的性子,柳瑗果然是個聰慧的人。
沉夕盯着柳瑗看了一會兒,方纔開口,“不過,你怎麼知道她還未對你出手呢?”
柳瑗大驚失色,“我的孩子怎麼了”,雙手死死的捂着腹部,雙眼滿是驚恐。
“目前爲止沒事,你的宮殿裡有她的人,她在你的飲食中放了慢性毒藥,看你的臉色,該是還沒起藥性”,沉夕淡淡的說着。
“我該如何?告訴皇上嗎?還是找太醫?”柳瑗慌亂的蒼白了臉色。
沉夕嗤笑,果然是關心則亂,“告訴東陵破?你覺得他會爲了你得罪醒妃,而且還是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
“那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對,你一定能救我的孩子對不對,你能看出我中毒,就一定能救他,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柳瑗慌亂間抓起沉夕的手,幾乎跪下來乞求。
原來,每個母親都是一樣的,爲了自己的孩子可以放棄尊嚴放棄一切,可爲何孩子的父親,卻都一樣的冷血?
“我沒有辦法”,她懂醫理,也能看出是否中毒,卻惟獨不會解毒,“你若是運氣好,太醫能給你解毒,若是運氣不好,你就只能認命”,要看餘香醒下的什麼毒了。
柳瑗頹廢的坐在地上,臉上有些絕望,“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沉夕始終有些不忍,“我雖沒法解毒,卻能幫你找出內奸”,正好給餘香醒一個教訓。
柳瑗倏地擡起頭,眼中帶着憤恨,“是誰?是誰害我的孩子?”
“我怎麼知道,不過你若按照我說的去做,明早便知道內奸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