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妃一到丹鳳宮便往產室中去看衛敬容, 衛善拿目光和碧微打了一個招呼,碧微衝含她點頭,她便緊跟着徐淑妃進產室。
徐淑妃見她面上關切, 虛攔一下, 作個樣子,伸手反而拉了她一把, 跟她並肩進去, 衛敬容這會兒身上還能受得住, 一旦不疼了, 又能如常說話,一邊是結香一邊是瑞香, 屋子裡十來號人, 不到她喚,一個都不往身前去。
衛善兩輩子都不知□□, 更何況是生孩子, 沒見人生過, 也沒看人懷過, 碧微倒是抱了一個孩子在跟前, 是秦昱的小采女生下來的, 從落地就在她宮中,衛善見過一兩回,此時想起來,也不知那個孩子最後如何了。
她神思一恍,便落在徐淑妃身後, 看她幾步走到牀邊,想坐下又退了兩步,歉然道:“才從豐澤園回來,聽說姐姐發動了,急趕着回來,這一身還未換過。”
衛敬容手裡還捧着盅兒正喝雞湯,本來就要午膳,一疼起來倒把吃飯給忘了,這會兒不疼了,肚裡又餓起來,一氣兒喝了半盞:“這有什麼,叫赤芍領你到我宮裡去,換一身家常衣裳便是,五郎還在睡,紫芝和奶嬤嬤一併看着呢。”
紫芝是徐淑妃貼身的宮人,衛敬容將要生產,還記得安排孩子,徐淑妃應一聲,轉身就見衛善站在原地,笑得一聲:“公主沒見過,可是唬着了?”
衛善搖一搖頭,坐到姑姑身邊,回來這麼點時候就碰上生產大事,這麼粗粗一看,幾個妃嬪都跟她走的時候再不一樣了。
楊雲翹自不必說,像只拔了羽毛的孔雀,臉上驕傲的神氣沒有了,看着連容色都減了幾分,而徐淑妃原來最是謹慎小心,不多說不多動,如今有了皇子又管着些宮中細務,底氣壯了,對宮人說話都不同往常。
原本就是擡起她來要跟楊雲翹打擂臺的,剛剛又見着那一對兒孿生姐妹,看衣裳打扮倒像是位列九嬪的,可問了宮人卻只是才人寶林,那麼顯見得是很受正元帝的寵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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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姑姑從未提起過,寫來的信裡只說過喬昭儀落胎,和徐淑妃產子這兩樁大事,就連來賞賜的宋太監也沒提過宮裡又添了兩個新人。
衛善不欲在衛敬容產前提到這些,捱到衛敬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湯盅兒,一勺一勺舀給她吃:“我叫小廚房備了點心,甜的有山藥糕棗泥卷兒,鹹的有蝦子餅芫荽餃,姑姑身上疼麼?”
衛敬容就着她的手喝了兩口湯,笑着搖搖頭:“這會兒不疼的,等瀾清來了,你還到正殿去,這兒不該是你呆的地方。”
衛善雖不放心,可滿屋子都是丹鳳宮的人,又知道生孩子不是一時一刻就好的,她還得去安撫住秦昰,許久不見這個小胖子,也不知道他長高了沒有,做回來的衣裳還能不能穿了。
徐淑妃換了衛敬容的衣裳進來,陪她坐着說話,衛善出去就在階下看見了碧微,她還等在藤蘿架下,衛善一見便拉住了她:“你怎麼在這兒站着,不到內室去坐。”
怕她身子嬌怯,受不住風寒,快有一年不見了,碧微出落得越發秀雅,銀絲薄煙翠綠紗的鬥蓬罩在身上,手裡攏着白狐皮的暖手筒,看見衛善過來,伸手去拉她,並肩往丹鳳宮正殿去。
沉香上了茶來,海棠攢心金食盒裡託着各樣糕點,臨窗坐着,一杯暖茶下肚,衛善問道:“姐姐來的時候可在宮道見着妃嬪們?那個兩個穿銷金紅緞子的是誰?”
碧微聽了第一句便知她要問的是誰,旁的都是舊人,衛善怎麼會不識,只有宓才人和宓寶林兩個是後來填上的人,想到宮裡那些傳言,她手裡託着茶盞,面上微紅:“是宓才人和宓寶林兩位……是陛下圍獵的時候忠義侯府進上來的人。”
她是未嫁女兒,這些話怎麼好意思出口,說這一句就已經紅了臉,再聯想到姐妹二人一同伴駕,更說不出口了,只道:“這二位是……是新近很出風頭的兩位妃嬪。”
衛善一聽便知這是楊家慣用的手段,上輩子沒能施展出來,一是楊雲翹一直得寵,二是後宮沒有添新皇子,三隻是怕正元帝身不好,也已經沒有心思再添新人了。
兩人說完這些,衛善便揮手退下宮人,原是兩人對坐,她先下榻來,坐到碧微身邊去,不住打量她,想問一問她和太子到底是怎麼交了心的,看了半晌就是開不出口,反把碧微看得滿面通紅,粉白耳垂髮殷紅一片。
輕輕推了衛善一把,把頭低下去,手指頭絞着裙上繫帶,聲音比才剛還更低些:“你有什麼想問的,便問罷。”
小姑娘家對這些總是感興趣的,想到魏人秀也是這樣,眼睛盯着她,心裡想問又不敢問,誰知衛善輕輕嘆息,只問了她一句:“姐姐就不覺得委屈嗎?”以她的身份是能爭一爭太子妃位的,又和太子兩心相知,生生比個後來的低上一頭。
衛善原來想不到這些,還是衛敬容說要給晉王府裡指兩個姬妾,而秦昭寫信推拒了,短短一刻,心中轉了好幾個念頭,想到二哥身邊當真有人服侍,心裡竟泛起一點酸意,原來信誓旦旦說要當個好王妃的,就是他有寵愛的人,也絕不吃醋,哪知道這一點點就叫人心口冒酸水兒。
碧微怔怔擡頭看她,不意她會問這話,細葉問她和衛善問她怎能相同,只這一眼就要落淚,轉而又笑起來,也不再低頭,擡起臉來看向衛善:“怎麼會呢?”委屈過了,從此就不委屈了。
衛善伸手撫上她的背,手指頭輕輕拍她,寬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正是知道姑姑的苦楚,才更說不出太子心裡最喜歡她,一定待她最好,往後她生的孩子也最受重視的話來。心裡滾過一回,竟生出些別樣的煩惱,她嫁給二哥了,是不是以後也會如此。
碧微一看她眉梢眼角,便知她有了旁的心思,一想到秦昭抿嘴便笑,側臉看她,伏到她耳邊問:“你跟你二哥是不是……是不是兩情相許?”
她還從未問過這樣親密的話,可在衛善心裡,兩人是該當親密的,只見她問,衝口而出:“你怎麼知道?”說完了,臉上微微泛紅,也不懂得這樣算不算兩情相許,自從她窗前排了那樣一排雪兔兒,小哥哥就再沒說過二哥的壞話。
碧微咬着脣兒笑起來,這事兒怎麼瞞得住人,只當眼裡心裡都壓下去了,可一點笑意就全漏了意思,她伸手撫撫衛善的頭髮,替她正一正鬢上如意嵌寶小金簪兒:“咱們倆個都能如意纔好。”
兩人坐得片刻,正元帝便從祭壇回宮,聽說皇后發動了,連禮服都沒換,急急趕到丹鳳宮來,身後還跟着秦顯秦昰。
秦昰等肚子裡的小娃已經等了許久,聽說要生了,比正元帝還高興,奔回來一臉是汗,衛善和碧微出門行禮,秦顯笑呵呵打量衛善:“善兒都長這麼高了。”
正元帝衝着衛善點點頭:“小姑娘出門一趟,倒有許多趣聞,你姑姑常說給我聽,說你胡鬧淘氣的很,我看倒是長大了,沉穩了。”
裡頭徐淑妃出來拜見正元帝,稟報說皇后娘娘身子尚好,太醫醫女看過一回,怕要到明兒早上,正元帝一聽便道:“二月二好日子,給朕再生個小皇子。”
既要到明兒早上,他便不會一直守着,把兩個孩子留下,自己回了紫宸殿,秦昰好容易等大人們說完了話,一下撲到衛善身上,幾個人裡變得最多的就是秦昰,原來是隻圓西瓜,如今是隻長圓冬瓜,身上的肉又緊又結實,抱住衛善便道:“姐姐出門玩都不帶我。”
被秦顯一巴掌拍了頭,碧微立在一邊,有正元帝在時,她立在衛善身後,生怕秦顯同她搭話,等到正元帝走了,這才鬆一口氣,笑盈盈看向秦顯。
秦顯也瞧着她,兩人目光脈脈,衛善牽了秦昰就走,逗他道:“我們昰兒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人多的時候秦昰不敢說,跟衛善卻沒什麼不好說的:“我想要個妹妹。”
正元帝御案前圈了好幾個字,都是預備給兒子起名的,比起徐淑妃那胎,皇后的兒子,他上心得多,既然要生了,便從這幾個字裡挑出最滿意的意,御筆寫下一個“昊”字。
若是生個女兒,就先起個小名,想到皇后幾回都想要個女兒,再想想在青州去世的小公主,又抽出一張紙來,寫了兩個字“如意”。一左一右備好了,吩咐王忠把這兩幅字收好,此時用不上,往後也總能用上。
除了丹鳳宮,各殿都沒有安歇,都在等着皇后娘娘這一胎是生皇子還是生公主,喬昭儀自落了胎便在殿中請了佛像,說要替兒子唸經,盼他往生,下輩子不受苦楚,此時長跪在蒲團上,求皇后平安。
符美人親自端了羹湯來,看她嘴裡還念念不住,等她念完一段,這才上前:“我來替你念幾卷,你坐着喝些湯罷,咱們一道守着便是。”
日落月升又月落星沉,天色矇矇亮的時候,丹鳳宮裡傳出喜訊來,珠鏡殿裡楊雲翹也是一夜未睡,宓才人倒安眠整夜,她份位太低,生子封王的事兒還輪不着她。
楊雲翹在殿中來回踱步,等宮人回來一把拉住:“皇后生了什麼?”
爲着不起眼,出去打聽的不過是個小宮人,她被一拉一問人都懵了,結結巴巴說道:“奴婢聽說,皇后娘娘生了個如意。”
作者有話要說: 長評加更沒還完
營養液又加七章……
咕嚕生病了,感冒加胃潰瘍
爪子上的毛剃掉了打吊針
整個貓心情非常不好,可又很乖,只呼嚕不撓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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