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幾座城池,許是心頭的愁緒被人界的喧囂沖淡,沉朱不再如最初那幾日一般心事重重,讓鳳止稍稍放下心來。
這一日,來到人界的邊陲,再往北去不出百里,穿過橫亙在兩界之間的幻域,就能進入妖界。只是不知爲何,幻域的入口竟不在該在的地方,掬了個土地神欲詢問情況,結果土地神邊擦汗邊道:“稟二位仙上,小仙今天才走馬上任,對這裡的事,還沒來得及熟悉。”
揮揮手將土地神放走,沉朱不滿地評價:“仙界的人,果然不靠譜。”
鳳止卻十分好脾氣:“阿朱莫急。”淡淡道,“此處不久前曾有一股強大的靈氣經過,幻域入口偏離錯位,或許就是受此影響。”
沉朱聞言,閉目感知片刻,困惑道:“強大的靈氣,我怎麼沒有感覺到?”
鳳止手在她頭頂摸一摸:“待你再多修行幾年,或許就能感覺到了。”
沉朱不滿地挑起一邊眉頭:“你的意思是我修爲太淺?”
鳳止含笑道:“嗯。”
沉朱的拳頭剛剛舉起來,就被他握上,對方若無其事道:“我們在這一帶耐心找一找,進入妖界,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沉朱放任他拉着自己,嘆口氣:“也只能如此。”
鳳止問她:“累了嗎?”
沉朱搖頭,提議:“還記得剛剛經過的那個小鎮嗎,再過幾日似有廟會,反正暫時走不了,不如去湊個熱鬧?”
鳳止欣然答應。
進入妖界的幻域入口憑空消失,雖說不是個好兆頭,卻也未必就是壞事。於他而言,能將她拖在人界一日,他便賺上一日。
廟會後日舉行,暫時宿在客棧。
“一、一間房?”
見慣了客棧老闆驚訝的表情,沉朱已見怪不怪,將銀子撂在櫃檯上,道:“一間,上房。”
客棧老闆將銀兩和臉上的訝色都收起來,心裡嘆息,這年頭,斷袖都能這般理直氣壯,唉。
上樓時,沉朱摸一摸自己的臉皮,遲疑地問鳳止的意見:“我下次是不是該換張臉?”
這張臉太普通,總覺得所有人看到她和鳳止,臉上就差露骨地寫上一行大字:鮮花插在牛糞上。
當然,她是那坨牛糞。
鳳止卻道:“這張臉就挺好。”
沉朱眸光亮了亮,正要問他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就聽他誠實道:“雖說不好看,卻很安全。”
沉朱望他一眼:“不想跟你說話了。”
鳳止嘗試補救:“其實,也沒有很不好看。”爲了顯得真誠些,又道,“唔,再醜一點也沒關係,本君受得住。”
沉朱表示:“晚上不要碰我。”
是日晚上,受到冷落的某人告誡自己:言多必失,下次說話前,一定要三思再三思。
話說,已經很久沒碰過她了,前段時間,是因她心情不合適,這幾日心情合適了,又因自己一句話錯失了機會。
還有,連抱都不讓抱了,這合適嗎?
第二日,因昨夜睡了個好覺,少女感到神清氣爽,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暢,書生卻有些不大開心,磨磨蹭蹭地不願起牀。
沉朱伸手搖了他幾下沒搖起來,就丟下他自己去洗漱更衣,吃完早餐回來,某人竟還裹着被子,絲毫也沒有起牀的意思。
隔着被窩戳一戳他:“笨書生,今日要去聽摺子戲,快起來。”
被子裡的人悶悶應了一聲,把被子卷得更緊些。
沉朱的聲音有些茫然:“你今日是怎麼了?”昨日還很有精神,怎麼今天就蔫了呢。
自被窩中傳來一個字:“困。”
沉朱問他:“昨日沒睡好嗎?”不解地沉吟,“怎麼會沒睡好……”
慾求不滿的某人正要說話,就有隻手探進了被窩,落到他的額上,少女的低吟聲隔着被子落入耳中,很動聽:“是不是生病了?”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可是神怎麼會生病呢。”
他唔了一聲,道:“或許是,水土不服。”
沉朱:“……”
鳳止道:“阿朱,本君很難受。”
沉朱忙問他:“哪裡難受?”試了試他額頭,卻並沒有覺得燙手。
鳳止扯了扯胸前的襯袍,道:“這裡。”
沉朱將信將疑地把手挪過去,試探着按了按:“疼?”
鳳止感受了一會兒,道:“再往旁邊去一點。”
她把手挪過去:“這裡不舒服?”
又在他的指點下試了幾個地方,聽他總結:“這些地方都不舒服,你幫我揉一揉。”
沉朱想了想,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鳳止,你不就是想讓我摸你嗎?”
鳳止:“……”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喚道,“阿朱。”
少女的眼風掃過來,他抗住壓力,拉着她的袖子同她商量:“摺子戲下午纔開始,我陪你多看幾場,此時出去也只是閒逛,不如陪我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沉朱想了想,道:“不好。”都起來了,哪有再讓她躺回去的道理,大好的時光,她可不想浪費在牀上,起身道,“你繼續睡,我自己出去逛。”又道,“放手。”
鳳止無奈地嘆口氣:“阿朱,你實在是……”
她挑眉:“我實在是怎麼?”
鳳止手上用力,將她拉至近前,手撫上她的發,把後半句話說完:“不夠可愛。”又勾了勾脣,“可我喜歡。”
此時的他,哪有方纔賴牀時的綿軟模樣,方纔分明就是在逗她,沉朱咬牙切齒地問他:“笨書生,逗我很好玩兒嗎?”
鳳止誠實地點頭:“好玩。百試不厭。”
沉朱表示:“我討厭你。”
他懶懶起身,坐至牀沿,少女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嫺熟地拉至腿上放好。
望着面前的書生,沉朱的呼吸不受控地亂了亂。
這傢伙,分明剛剛從被窩中起來,身上卻沒有一分濁氣,眉眼清俊乾淨,長髮一絲不亂。鳳眸微微上挑,瞳色如墨,鼻樑高挺,脣色如朱,這張臉,生得比女人好看,卻沒有一點女氣,當真不易。
在他的脣靠過來時,她豎了根手指在二人脣間,問了他一個煞風景的問題:“我現在這副模樣非但不好看,還是個男人,你吻得下去?”
書生想了片刻,道:“放心,我可以腦補。”
沉朱默了默,他眸色深了深,將她的手挪開,對着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便吻下去。舌頭靈巧地撬開她的脣齒,滑入她口中,剛剛觸到她的舌尖,她便有些不適應地躲過去,他將動作放緩,感受到她呼吸漸重,開始仔細而小心地迴應他的每一個動作,纔再一次侵入她的齒關,捲上她的舌,一步又一步侵佔她,直到她癱軟在他懷中……
一炷香過後,沉朱邊穿衣服邊哀怨地想,怎麼又被他牽着鼻子走了,看來,下次不光臉要變成男人,身體也一起變了算了,到那個時候,看他要怎麼辦。
沒想到,他竟與她想到了一處去,勾了她的腰,把頭貼上她後背,語氣有些慵懶惑人:“幸好身體還是女人,不然……”
沉朱挑眉:“不然?”
鳳止道:“不然,本君就只好研究一下斷袖該怎麼斷。”
沉朱道:“我好累,讓我靜一靜。”
聽完摺子戲,沿着河堤漫步,夭桃灼灼,楊柳依依,河堤盡頭正有人折柳相贈,倒也應景。少女靠在石橋上,輕嘆:“人界雖然藏污納垢,可是適應了,卻覺得景緻極美。”
耳畔有燕聲喃喃,鶯啼啁啾,到處都能感覺到勃勃的生機,心情也平和下來。
書生望向身畔少女,分明是張再平凡不過的臉,他卻想,若是能與她廝守,她便是一直這副模樣,又如何?
收回思緒,拉住她的手,道:“既然這般喜歡,不妨多留幾日。”又道,“一直留下來,也並無不妥。阿朱……”
正欲舊事重提,卻被少女打斷:“鳳止。”
沉朱沉默片刻,問他:“你很想讓我離開崆峒?”
他卻反問她:“離開神界,與我做對平凡的夫妻,不好嗎?”
她蹙眉看了他一眼,問他:“鳳止,你到底在怕什麼?”擡頭望進他的眼睛,“我知道,只要你我一日頂着崆峒帝君和鳳族君上的身份,就一日無法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他們都是一族之君,卻是讓誰遷就誰?
想到這裡,神色不禁一肅,眸色堅定地看着他:“鳳止,讓你爲我放棄一切,我不捨得,也不願意。”
鳳止嘆息:“怎會是放棄。鳳族總要交出去,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與其挺到最後一刻,不得不順應天命,本君更願意自己做主。或許,這個辦法不是最好的,卻是最讓本君滿意的。”將她的手撈到脣畔吻了吻,“阿朱,你從來都不是本君的退路,你是本君的歸宿。”
沉朱爲這句話心頭一軟,正要喚他的名字,身子就落入他懷中,感受着他心口的溫度,柔聲道:“鳳止,待我見到大哥,解開他與墨珩之間的心結,便把崆峒交還給他,那個時候,我留着焱靈珠也沒用了,你可拿去修補千神冢的封印……”
鳳止道:“本君不要焱靈珠。”
少女沒有聽出他語氣中隱忍的情緒,聲音開朗,道:“同我還客氣什麼,就這麼說定了。”又添了一句,“不過,取出焱靈珠之後,你可不能趁機欺負我啊。”
鳳止將她往懷裡揉了揉,道:“阿朱,本君對你好都來不及,怎捨得欺負你。”又道,“到那時,我們便成親吧。”
少女回抱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