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朱感覺到白澤的氣息,立刻握着書卷朝他奔過去。樂?文?小說 lwxs520
青年把抱着的書簡在近旁的魑紋長案上放好,眼中流光微動。
這幾日,她醉心於研究古籍,原來是想從古籍中找出代替引魂燈鎮護蘭若界的方法嗎?
復活墨珩的執念,竟已在她心間深種至此嗎……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世間不可能有替代引魂燈的方法。就算有,也一定不會比覆滅六界更簡單。
少女的眼中卻帶着一抹狂熱,把手中的殘卷給他看:“白澤,此處有記載,蘭若界是六界至陰至邪之地,需要以至陽之力鎮護,引魂燈之所以能夠鎮住蘭若界的鬼氣,便是因爲它的燈芯是太初的至陽之火。所以,只要能煉化出同樣的至陽之火,便可暫時取代引魂燈,鎮護幽冥。”
沉朱想,她與冥王季曜因爲紫月之事結過樑子,對方定然不會輕易答應借鎮界之寶給她,可是,即便是搶,她也要搶回來。
誰料,她的話音剛落,就被白澤潑了冷水:“煉化至陽之火,談何容易。沉朱,做不到的。”
沉朱眼中有不悅掠過,下一刻,卻眯了眯桃花眼,往他面前湊了湊:“所以,你其實知道煉化的方法?”
白澤爲自己的多嘴默了默,別過臉去:“吾不知道。”
少女卻命令他:“白澤,看着本神。”語氣裡夾雜着稍有的危險氣息。
白澤沒有動,腦袋卻被一雙手給扳正,面前是一雙幽深的眼睛,眼底瀰漫着清冷高貴的光澤,微微揚起的眼角,讓他的心莫名動了動。
“還記得你曾經是怎麼對我發誓的嗎,‘吾之神力,願爲崆峒帝君沉朱所用,除非九州山崩,四海水枯,否則,不違此誓。’”她對着他念出曾經的誓言,淡淡道,“白澤,只要四海九州還好好的,你就是本神的奴僕,現在,本神命令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得隱瞞。”
望着她的眼睛,白澤生平第一次覺得,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嘆口氣,乖乖道:“至陽之火,需集齊上古的四種本源神力同時煉化,才能夠煉得,這四種本源神力的宿主早已不在六界,唯今能想的辦法,只有找到他們生前以神力煉化的器物。這四樣器物,早已由不同的主人繼承,想要全部奪取,絕非易事。”
沉朱的手自他臉頰滑落,垂下眼,又擡眸,問他:“是哪四樣器物?”
他道:“妖界的皓月槍,天族的碧落傘,東海的定海珠……”頓了頓,“還有,鳳族的鳳血玉。”
沉朱的身子微微一晃,神情漸漸凝重,皓月槍在琉光手中,奪之不易,碧落傘乃天帝所有,即便以崆峒上神的名義請他割愛,以他的肚量,料想沒有那麼簡單,定海珠乃東海的鎮海之寶,若輕易取走,東海定會動盪,她又怎好向水君開這個口。忍不住沉吟:“能夠拿到的,就只有鳳血玉嗎……”
鳳血玉是鳳族之物,只要向鳳止開口,他應該不至於捨不得吧。
想到這裡,稍稍定了下心。
白澤卻道:“沉朱,鳳血玉如今並不在鳳族。”
她眸光微晃,皺眉:“不在鳳族,又會在何處?”
白澤道:“在天族的錦嫿長公主那裡。”
沉朱的眼睛裡有點點茫然:“怎會在她那裡?”話說完就隱約記起,那位天族公主的身上似有罕有的鳳族血統,鳳止對她好似也有些不一般……
白澤淡淡解釋:“錦嫿長公主的姑母本是鳳族上神,那鳳血玉便是由她的本源神力煉化,因她生前無兒無女,天帝兄妹是她僅有的血親,又加上她平生厭惡男子,所以吾推斷,鳳血玉十之*是在錦嫿長公主那裡。”
沉朱聽罷沉默良久,才斂下眉,道:“所以,本神勢必是要與天族爲敵了。”
白澤望了她一會兒,問她:“沉朱,你要取這四物嗎?”
她的神色複雜,眉宇間寫滿了遲疑與爲難,若是其他四物,她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去爲墨珩取來。可是,皓月槍代表的是妖界的權威,權威被撼動,妖界勢必大亂,碧落傘高懸於仙界上空,不僅能保證仙界風調雨順,還能使仙界免遭煞氣入侵,天帝自然不會輕易將此物交給她,定海珠就更不必說了,弄不好,人界就會成爲汪洋浩澤……
爲了她的一己私慾,當真值得嗎?
她的表情漸漸變得蒼涼冷寂,嘴脣抿成一條線,內心的糾結全都寫在眉宇間。一隻大手朝她壓下來,揉了揉,白澤的嗓音雖淡,卻在一瞬間定了她的心:“沉朱,有些事無需多想。你要什麼,吾便替你取什麼。”
沉朱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感受着頭頂的溫度,緩緩問他:“白澤,我的決定,是否過於自私?”
“你不過是,遵從自己的本心罷了。”
沉朱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神已恢復從前的清明透徹。
“你剛剛說的對,人生在世,無需顧慮那些條條框框。這四樣東西,先取了再說。”
白澤點頭,又拍了拍她的頭,道:“不可魯莽,此事需要從長計議。”轉身欲走,“吾去知會夜來。”
沉朱忽然喚住他:“且慢。”
他回身,見她避過自己的眼光,斂眸道:“此事,暫時不要告訴鳳止。”
白澤向沉朱告辭以後,略作思量,擡腳朝百翎的廂房而去。
喚作百翎的女子聽罷他的話,猛然立起,總是波瀾不驚的臉帶上了點點驚駭,“你說什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神色斂了斂,沉聲道,“不行,此事關係重大,必須向君上回稟。”行出兩步,又道,“多謝白澤神君直言相告,不知夜來神君知不知曉此事?”
白澤道:“沉朱吩咐,不可將此事告知鳳止上神。”
百翎點着頭,瞭然:“所以,神君纔來這裡尋我的嗎。”不由得露出欽佩的表情——通過她來轉述,的確算不上抗旨。白澤神君的腦子,竟然這般好使。
他飲幹了一杯茶,面癱着臉起身:“吾與你一起去。”
一道趕往鳳止那裡去的路上,恰好遇到夜來。立在一旁,聽喚作百翎的女子向青衣神君轉達適才的那番話。
夜來聽罷,神情亦是一頓,而後,滿臉凝重地轉向白澤:“百翎說的可是真的?”
白澤面無表情地點頭:“千真萬確。”
三人結伴來到鳳止面前時,鳳止正對着殿前的淺池餵魚。清寂沉靜的身影,在午後的陽光裡無端沾了些蕭肅氣息。
最近沉朱刻意疏遠他,他只能自己打發時間。
他當然也急於知道她爲何突然疏遠自己,可是想起她那軟硬不吃的性子,也只能慢慢磨。逼得急,怕她跑了。好在,他的耐性向來好,既然不能逼她,就只能等她,有些事,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聽完百翎的話,餵魚的手微頓,卻很快恢復如常。
衆人立在他身後,聽他聲音溫淡的開口:“所以,你們將此事告訴本君,是想讓本君拿個主意?”
他的反應,略有些淡漠。
夜來蹙起秀眉,語調發冷:“上神是帝君最信得過的人,此事由上神出面,自然最爲穩妥。”
青年的聲音含着涼涼的笑意:“最信得過本君,本君卻是最後知道的。”把手中魚餌盡數撒入池中,拍了拍手,“說說你們吧,有何打算?”
他邊說邊轉過身,一襲柔軟的白衣,袍角纖塵不染,墨發被玉冠挑了一縷束起,整個人如臨畫中。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人摸不透他的情緒。
白澤道:“吾會幫沉朱。”
夜來亦道:“不過是四樣神器,就算傾盡崆峒之力,我也要替帝君取來!”
百翎眸光微微晃了晃,看了他一會兒,眸光收回:“愚蠢的決定。”不理會夜來瞬間變凜冽的眼神,望向鳳止,“不過,只要君上有令,百翎定會竭力相助,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青年溫淡的眸底卻襲上一抹冰冷色彩,語氣突然有些涼薄:“你們怎知,本君一定會盡力幫她,而不是盡力阻止她?”
他說罷,便丟下愣在那裡的三人,緩步朝前走去。
待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百翎才自壓迫中回神,還不曾,見過君上如此生氣……
夜來神色有些駭然,不過一縷氣息,就將他們迫了這麼久,他……不會對帝君做什麼吧?正要往沉朱寢殿去,卻被白澤拉住,對方朝他搖頭:“此乃鳳止上神與沉朱之間的事,吾等還是不要插手爲好。”
不論鳳止用什麼方法,只要能夠說服沉朱改變主意,此事都可算作圓滿。
說起來,沉朱也不是刻意要隱瞞鳳止,她只是有些猶豫,不知告訴他是否合適。在寢殿上踱了幾個來回,突然想起鳳止說過的話,他說,就算她想要顛覆六界的乾坤,他也會陪她走一遭。
這般重大的決定,她怎能瞞着他。
打定主意之後,推門而出,一開門,就看到一道白衣身影立在殿外。
衣袂飄飄,清寂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