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我們走進一處茂密的森林,此處的樹木生的都有些奇怪,似是平常樹木又似不是,仔細再看,原來是樹幹枝椏與平時見得大不同,都呈一種扭捏的姿態,不生綠葉,再晃神一看,又好似會自己改變形狀。枝椏橫在半空中遮擋了光亮,陳晝舉了火把,帶我熟練的穿梭其中。林子裡應該使了些幻術,極易使人迷路腳步發軟,讓我覺着一直在走重複的路,直到行到一處懸崖邊。
陳晝轉身拉了我的手,便帶我向前邁去,我反應過來便嚇得“啊”了一聲,腳卻踩到實處,忙定了定心神,擡頭望去,只見一處偌大的樓閣橫在眼前,正門上的牌匾處掛着“掌月教”三個黑漆大字。怪不得很多人都尋不到掌月教的位置,這幻術如假似真,教人難以辨認。四周靜的有些詭異,一聲鳥叫便能傳的很遠,久久不停。
陳晝領了我從正門進去,偌大的院落裡空無一人,轉過幾處樓閣,帶我到一處叫做“掌藥廬”的樓中,推門進去,只見裡面有許多醫書古籍,藥材煉爐。他轉身對我道:“這裡有牀榻,你在這裡先歇一歇,晚點再帶你去見教主。”我點點頭,他便掩了門出去了。
我仔細打量了這個掌藥廬,可見這掌月教主頗廢了些心思,許多都是失傳了的秘籍醫書,藥材也都很珍貴難尋,還見了許多劍走偏鋒的方子,但未免有些雜亂無章,病急亂投醫。如此也可見,這掌月教主的病,倒是棘手的很。
今日是十六,月亮比昨夜的要圓上幾分,昨夜藏心境剛替陳晝療過傷,雖是月圓之夜,他的戾氣今日應該不會再發了。我找了些會方子醫書,躺在牀榻上隨意翻着。約莫過了兩個時辰,便聽見外面有些凌亂的腳步聲,我心下一提,緊緊
盯着屋門,只見陳晝撞門進來,癱倒在地。
我趕忙扶他躺下,竟又是昨夜那般形容,也顧不得疑惑,便替他運氣療傷。如今他還有幾分清醒,我並不敢用藏心境,只能藉助體內的真氣替他療養。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他才漸漸恢復過來,我便慢慢扶他躺在榻上,倒了杯水扶他喝了。
他臉色蒼白,一口氣緩了許久才嚥下去道:“昨夜你也是這樣救我的?我擄你來,你爲何還要再三救我?”我未曾想過他會問我這些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盯了我手中的杯子一瞬,道:“這些年每每圓月之夜師父替我療傷,有時候療過傷比今夜還要嚴重,從未有人再替我輸真氣,倒杯水扶我喝,雖於你相識不過數日,你卻如此待我。”他盯着我的眼睛道:此次無論能不能替師父療好傷,我都會把你安然送回風華山。”
我未顧及他後面說的話,只顫着嗓子問:“你說,你說每到月圓之夜,你師父都替你運功療傷?”他點點頭道:“我生下來體質就於常人有些不同,體內有一種邪戾之氣,若不是師父這些年救我,恐怕也活不到現在。”我壓了壓心神問道:“那可曾換過血?”他點點頭神色黯然道:“自然會的。”
我心中疑問盡除,卻被一種巨大的悲涼淹沒。他爲何擁有絕世少有的麒麟之血卻要時時忍受走火入魔之苦,他師父何曾想過救他,不過每每借了替他放血療傷的名頭,把他的麒麟之血換入自己的體內,好抑制自己的走火入魔,難怪他能容顏不老,練如此多的邪術還能活到現在,真是陰險毒辣。只是陳晝還當是他師父在救他,視他爲恩人慈師,如果他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被騙了這麼多年,又該是何等感受。
如今這掌
月教中恐怕是危機四伏,反叛的教衆在外面虎視眈眈,我面對陳晝卻不知該如何說出真相,而這掌月教主竟能知道陳晝有麒麟之血的秘密,也難保他不會知道藏心境的秘密,而以他的手段狠辣,我又該如何逃脫,心中一片茫然。
陳晝看了我一會兒道:“明日你再同我去見師父,今日好好歇着,我去找些吃的給你。”說罷便要下榻,我忙扶他道:“這會兒並不十分餓,你好好歇着,我去竈房找些。”他搖搖頭道:“教中甚多機關暗器,萬不能隨意行走,我與你同去罷。”我點點頭,扶他出了掌藥廬。
我仔細記住看過的地方和機關,雖不知有沒有機會,若能搏一搏總是好的。只是若要安然出外面的幻境,定還要陳晝的幫助,而我也沒有信心,若告訴他真相,後果會是什麼,他又可會幫我。如今他身體也是十分不好,心中及其不忍。
我走到竈房門口時便心中一動,並未敢擡頭,眼風卻瞥見玄鷹的身影,心中大喜,母親霍期他們定是尋到此處了,不由安下心來,與陳晝走進竈房。我深深吸了口氣,讓他在一旁坐下,找了些蔬菜瓜果,洗了手開始做飯。突然想到前幾日霍期做飯時的窘態來,不禁一笑,陳晝在旁邊也笑道:“什麼事,這麼開心?”我並未回答,他也只在一旁靜靜看着我。竈火映的他臉色通紅,比我初見他時少了許多凌冽冷漠。
做好飯,我便支了個小桌子,拿了碗筷,一起用飯。陳晝胃口並不是很好,吃的很慢,等我吃罷了菜也涼了,他卻仍動着筷子。我說道:“菜都涼了,別吃了。”他卻仍吃着菜說:“這樣的機會並不多,讓我慢慢吃完罷。”我便不再說話,由着他把菜都吃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