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此時怒意已消退大半,聞言嘆道:“事已如此,謹記教訓。責不責罰,倒在其次。”
此時此刻,罰得再重,又有何用?
“俊哥兒,你需記住這個教訓!”
太夫人再次看向俊哥兒,聲音冷肅嚴厲:“已經發生過的事,再追悔也無用。人生在世,難免有犯錯的時候。只是,同樣的錯誤,絕不能有第二次!否則,我必不輕饒!”
俊哥兒哭着磕頭:“是,我一定謹記曾祖母的教誨,以後說話行事,自當謹慎細心!”
太夫人略一點頭,吩咐崔珺瑤:“崔氏,你先帶俊哥兒回去歇着。”
頓了片刻又道:“命人進宮爲俊哥兒報病告假一段時日,讓他在府中好生反省。”
崔珺瑤應了一聲是。
……
兒子都是孃的心頭肉!
俊哥兒跪着哭了許久,精神萎靡頹唐且不必說,眼睛紅腫,滿臉淚痕,膝蓋處也被磨破了皮。
崔珺瑤一邊爲俊哥兒的膝蓋上藥,一邊悄然紅了眼圈,淚水悄然滑落眼角。
俊哥兒抽噎着用手爲崔珺瑤擦拭淚痕:“母親,是我不好,犯了心軟多嘴的毛病,差點害了玥表姐的性命。以後我再也不敢這樣做了。”
崔珺瑤聽得一陣心酸,伸手將俊哥兒摟進懷中。
自俊哥兒六歲之後,崔珺瑤便已很少做這等親暱的舉動。
俊哥兒一開始有些彆扭,很快便乖乖地伏在崔珺瑤懷中,汲取來自母親的溫暖和安撫。
崔珺瑤輕撫俊哥兒後背,輕聲低語:“俊哥兒,此次確實是你錯了。你曾祖母叮囑過的事,你未曾真正放在心上。差點惹出大禍來。”
“齊王世子十惡不赦罪無可恕,千刀萬剮也不足惜。玥姐兒卻是無辜的。”
“你姑母看似冷硬,實則心腸柔軟。她恨齊王世子入骨,也未遷怒到玥姐兒身上。甚至特意下了封口令,不準任何人在玥姐兒面前多嘴。便是擔心玥姐兒會經受不住。”
“事實上,脆弱敏感的玥姐兒也確實禁不住這等重擊。好在此次她被救了回來。萬一她就此殞命,豈不是都歸咎到你身上來?”
“你姑母和你曾祖母動怒,也是難免的。便是我這個親孃,也不能包庇於你。”
俊哥兒流下悔恨的淚水:“母親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
崔珺瑤嘆息一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從明日起,你就安心待在府裡,靜思己過。”
俊哥兒紅着眼睛嗯了一聲。
……
隔日,上書房裡便少了俊哥兒的身影。
“奇怪,他昨日還好好地,怎麼忽然就病了?”朗哥兒滿目好奇。
阿奕心中也在驚疑不定,口中卻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閔達大大咧咧地說道:“生病是常有的事。你看我壯得像頭牛一樣,前些日子還不是說病就病了?”
朗哥兒斜睨閔達一眼,語氣中滿是嘲弄:“你何止壯得像頭牛,長得也像。”
閔達像炮仗一樣,一點就着,立刻反脣相譏:“長得像牛,也比長得像小姑娘的好。”
九歲的朗哥兒,身量尚未完全長開,又生得陰柔秀氣,乍一看確實像女孩子。
朗哥兒脹紅着臉,揚起拳頭就要揍人。
虎頭和謙哥兒在一旁看熱鬧,絲毫沒有上前勸阻的意思。還是阿奕皺眉攔了下來:“行了,你們兩個都別鬧騰。若是被母后知道你們兩個打架,又要訓斥你們了。”
朗哥兒和閔達悻悻地各自住了手。
他們兩個不怕太傅,唯獨懼怕顧莞寧。
阿奕滿心疑惑,散學後便去尋阿嬌,面色凝重地追問:“阿嬌,俊表弟昨日出宮之後,忽然就生病告假。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阿嬌和阿奕素來無話不說。
不過,此事關係重大。沒有顧莞寧的允許,她也不便多說,避重就輕地應道:“你去問母后,母后肯告訴你便罷,若母后不說,你便當什麼事也沒有。”
阿奕:“……”
母后真是偏心!
秘密告訴阿嬌,卻瞞着他!
……
委屈的阿奕去了椒房殿,請安之後,什麼也不說,只用指控的眼神看着顧莞寧。
顧莞寧:“……”
看着滿面委屈滿目不忿的兒子,顧莞寧不由得失笑,衝阿奕招招手:“阿奕,到母后這兒來。”
阿奕繃着小臉過來了,然後繼續繃着臉生氣。
顧莞寧豈會看不出阿奕的那點心思,好氣又好笑地點了點阿奕的額頭:“怎麼?還和我慪氣不成?”
“母后偏心,”阿奕還是頗覺得委屈:“有什麼要緊事,母后只肯告訴阿嬌,不肯告訴我。”
兒女都是前世的債!
顧莞寧也沒了法子,只得耐心解釋:“我不是有意要瞞你。只是,事涉玥姐兒和俊哥兒,我不欲聲張。”
阿奕悶悶不樂地說道:“我又不是多嘴之人,母后告訴我,難道我還會四處宣揚不成?爲何母后這麼信任阿嬌,卻不信任我?”
顧莞寧:“……”
顧莞寧只得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阿奕在聽到玥姐兒輕生自盡時,已變了臉色。待聽到後來,更是連連皺眉:“枉他長了一張聰明臉孔!做事怎麼這般沒分寸!”
顧莞寧此時倒又維護起俊哥兒:“俊哥兒自小善良心軟,和你大舅舅一般模樣。玥姐兒軟語懇求,他一時心軟,才說了實情。說起來,也不能全怪他。”
“歸根結底,根由還在齊王世子身上!”
“經過這一回,俊哥兒得了深刻的教訓,想來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
阿奕目中露出深思之色,過了片刻才問道:“母后打算以後如何安置玥堂姐?”
顧莞寧不答反問:“依你之見,我該如何安置玥姐兒?”
阿奕想了想說道:“按理來說,玥堂姐已不宜在宮中久住。不過,她生性格外脆弱敏感,若讓她搬出宮居住,只怕會愈發自憐自苦,輕生之事也會重演。還是讓她繼續住在碧瑤宮好了。”
顧莞寧目中露出一絲讚許:“你說的沒錯,我也是這般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