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伯顧馬上安排鄭家十幾個年輕人裝載貨物,正在他們往輪船搬貨的時候,軍部肖處長與幾位軍官飛馬過來,在碼頭下了馬。
肖處長對搬貨的年輕人說:“你們的東家是誰?你們的東家是誰?”
鄭國忠走到肖處長的前面,道:“肖處長,你好!”
肖處長握着鄭國忠的手,高興的說:“原來是你呀。”
“請問肖外長,你找東家有什麼事?”鄭國忠禮貌的問。
肖處長遲疑了一會,不好意思的說:“又要麻煩你了。我們有一批重傷員,座卡車受不住顛簸,再說,去後方的公路有一座大橋正在搶修,我們想通過你們的輪船把傷員轉移到後方去。”
這件事,鄭國忠真一時難以決斷,如果答應,有違了父親的意願,會被父親罵得狗血噴頭。鄭國忠猶豫着,右手不住的撓着腦袋。
“兄弟,那是五十多條年輕的生命,我們再不轉移,恐怕來不及了。”肖處長說,“不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也不會來麻煩你了。”
鄭國忠猶豫一會後,右拳打到左掌上,咬了牙說:“好吧,什麼時候上船?”
“越快越好。”肖處長說,“最好馬上就上船。”
一邊的鄭立幫提醒道:“三叔,大老爺在風流鎮裡。”
“管不了這麼多。”鄭國忠對正在裝貨的韓小六大聲叫道:“韓小六,停止裝貨!停止裝貨!”
韓小六急忙忙的跑步過來,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喘着粗氣問道:“三少爺,爲什麼不裝了?”
“把蠶絲都卸下來!”
“蠶絲是貴重物品,爲什麼卸下來呢?”
“別問這麼多了!”鄭國忠看了看船,對韓小六說,“把藥材堆放在船前部,中間用於坐人。要留能坐五十多人的空間!”
“這麼多!坐什麼人?”韓小六總是話多。
鄭國忠說:“重傷員!”
韓小六看了肖處長一眼,對鄭國忠說:“三少爺,蠶絲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呀!”
“是呀,三叔,那可是白花花的大洋呀!”鄭立幫附和着。
“銀子能比人的生命貴重嗎!”鄭國忠對韓小六說,“你快去安排吧!”
韓小六當即跑到船上組織。
鄭國忠安排好後,獨自騎着馬回到風流鎮向父親請罪。
到了商鋪,鄭國忠在商鋪門口徘徊了一會,進了門,來到會客廳。
鄭家老爺問道:“裝好了嗎?”
鄭國忠嘻嘻的笑了笑說:“父親,這次我又沒按你的安排做了。”
“怎麼!”父親暴跳起來,大吼道,“你這小子,是不是有意與我作對?”
伍伯顧見老姐夫大發脾氣,忙站起,把姐夫扶坐在座位上,勸道:“聽國忠把話說完吧!”
老爺子瞪着兒子,怒聲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做了?”
“我只把藥材裝了上船。”鄭國忠看了看父親,說,“船艙騰出來裝人!”
“你這個混蛋!”老爺子又大罵了一句,氣得面紅耳赤,他接着問:“裝什麼人?”
鄭國忠喃喃道:“軍醫院有五十多個重傷員,不轉移到後方,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我沒有徵得父親的同意,答應了軍方,請父親能夠理解!”
“沒有我們的船,他們就沒有辦法了嗎?”
“沒有辦法,只得放棄治療,讓重傷員死去!”
老爺子皺了皺眉頭,突然點了點頭,接着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鄭國忠與舅老爺莫名其妙。老爺子笑過之後,和氣的道:“做得好!做得好!這纔像鄭家人。你小子平生就做這麼一件好事!如果是我,也會這麼做。什麼時候啓航?”
鄭國忠高興的說:“軍部說,越快越好。”
“對!越快越好!”老爺子也說,“叫軍方馬上把人送到船上,夜晚出發,避免空中干擾。”他接着又問道,“你自己怎麼打算?想好了嗎?”
鄭國忠垂下了頭:“等我把一些事情處理好後再說。”
老爺子嘆了口氣,唉聲嘆氣的道:“人各有志,兒大爺難管,算我白養了你二十多個春秋。”
伍百顧說:“聽韓小六一夥人說,一個團長答應給國忠一個連。”
“一個連?”老爺子看了眼鄭國忠,笑了笑,“也只有一個連長的本事。”老爺子接着對鄭國忠說,“我們鄭家商鋪,在河口鎮營業,算起來五十多年了。”老爺子站了起來,走上前,打開客房的門,看了看外面廳堂,他放低了音度,“河口鎮戰亂不斷,爲防不測,你爺爺僱工挖了個暗道。這個暗道,只有你舅舅與我知道,跟我去看看吧!如果發生什麼事,可以從暗道出河口鎮,直通到西北的山溝裡。”
老爺子說完,擡腿出門,伍伯顧與鄭國忠跟在其後。
鄭國忠跟着父親走到後廳旁一個閒置的房前,伍顧百打開了鎖,幾人進了房。鄭國忠幫着舅舅把一個牀子拉開,揭開一塊石板。幾人霎時感覺寒氣逼人,一股陰冷的風從地窖涌出,風中帶着一股發黴的氣味。
老爺子說:“這個暗道幾十年都沒用過,說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場。”
鄭國忠往地道看去,裡面漆黑一團,他正要探身下去看看。父親把他拉住,對他說:“暗道多年沒用,讓它通通風。我跟你舅父說過,這房子不能隨便讓人進來,門一定要鎖好,不準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幾人出了廂房房門,把門鎖好。
這時,顏如玉剛好路過,老爺子看了顏如玉一眼,問伍伯顧道:“大舅子,這女人是誰?”
伍三顧頓了一會,說:“是不久在河口鎮僱請的一個傭人。”
老爺子聽了,笑了笑:“怎麼看也不像個傭人,倒像一個闊太太!”他看了眼鄭國忠,“紅顏禍水,要知道這個道理。年紀不小了,要有分辯能力!”
伍百顧道:“國忠辦事是很穩重的。”
老爺子站着,拍了拍鄭國忠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到了軍隊,一定要注意安全!”
鄭國忠高興的說:“知道!父親也要保重!”
“唉,人老了!”老爺子一聲感慨,嘆出世間滄桑。老爺子接着對伍百顧道,“大舅子,我這就走了,你要多多保重呀!多多保得呀!”
“你也要保重!”伍伯顧說,“我送你一程!”
“好呀!”老爺子感慨道,“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多事之秋,民無寧日。”老爺子說完,心裡霎時涌起了一種難捨難分的親情。
伍伯顧勸道:“老爺子,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呀!”老爺子說完,走出商鋪。鄭國忠扶着父親上了馬車,他與舅父在旁邊陪坐着。
三人在曲河碼頭下了馬車,碼頭上滿是穿着軍裝的人。
肖處長走了過來,無比感激的握着鄭國忠的手,道謝道:“謝謝你,兄弟,你又救了五十多個年輕人的生命!”
“肖處長言重了,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鄭國忠向肖處長介紹道,“肖處長,這是我父親,這是我舅舅!”
肖處長與兩位老人一一握好,他笑着對老爺子說:“老爺子,你可有一位出色的兒子!”
“有一位出色的兒子?”老爺子帶着疑問的眼神看了鄭國忠一眼,接着肯定的說,“我的子女都很出色。你是32軍軍需處肖處長吧?聽說,肖處長想把我兒子帶到部隊,給他一個連?我兒子可不只是一個連的材料,最少得一個團。我兒子的腿不好,最好能到參謀部。肖處長,我與何主席是至交,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提出來,我能辦的,一定效力!”
肖處長張大了眼睛,看了看眼前這位紳士,他戴着禮帽,穿着禮服,拄着柺棍,肖處長突然自卑起來,他非常恭敬的說:“謝謝老爺子,三少爺如能委屈到我們32軍,定讓少爺有發揮才能的空間!”
“那好,謝謝了!”老爺子對鄭國忠交待道:“看起來,河口鎮的生意暫且做不成了,你要着手把商鋪事宜處理好,派人把你舅老爺送到鄭家堡去......”
老爺子交待好後,上了船,鄭家商鋪的人一齊向老爺子揮手道別。下面一百多個軍人,站得整整齊齊的,對着起錨的輪船行了個軍禮。
船鳴了幾聲長笛,由曲河碼頭駛至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