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堂一直是在蚌埠周邊活動,這怎麼跑到麻城來了?”同樣出身山匪的黑子聽罷唐城的話陷入沉思,害怕唐城有失的黑子是帶人過倆支援唐城的,沒想到正趕上唐城下令射殺那幾個被活捉的馬匪。驚訝於唐城現在和蒙城時完全不同的態度,黑子暗自出了一口長氣,伸手揉着不住跳動的眼角,若是唐城在蒙城清剿土匪的時候也這般心狠手辣,恐怕他也活不到現在。
“連長,往六裡鋪搜索的弟兄回來了,剛纔那幾個馬匪說的土匪的確來了,看着能有五六百人的規模,搜索的兄弟只看到他們有輕機槍,倒是沒有看見小炮和重機槍。”唐城正看着二連的人在清理戰場,派出去搜索敵情的士兵回來了,聽聞有五六百人規模的土匪來襲,讓黑子他們幾個站在唐城身邊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許是聽到了黑子他們吸氣是嘴裡發出的嘶嘶聲,唐城回身環視了他們一眼,然後笑了,“不過是些土匪,既沒有和正規軍對陣的經驗,也沒有什麼重火力,不足爲懼,全都幹掉就好,正好拿來試試咱們的工事。”唐城的話讓黑子不由得愣神,這還是那個在蒙城北山被日軍打的手忙腳亂的唐城嗎?現在的唐城就如同一柄已經出鞘的利劍,眼神中的銳氣讓人不敢與其對視。
唐城在二連裡年紀最小,可他是二連的指揮官,剛纔在城外以個位數傷亡擊潰百餘馬匪的戰鬥,已經奠定了唐城在二連裡絕對的指揮權,在牛老桂他們幾個班排長近似於盲目的信任支持下,二連裡的那些驕橫老兵們只能服服帖帖聽從唐城的指揮。“回城備戰”唐城的命令很是簡單,只有短短四個字卻令二連的人全都忙碌起來,城外陣地裡彈藥已經補充完畢,88師支援二連的兩挺重機槍也已經佈置完畢,現在就只等土匪們的到來,“團長,咱們是不是也出城打一下,咱們的**多沒有真刀真槍的幹過,這萬一要真的日本兵來了,那咱們可就抓瞎了。”田廣小心翼翼的看向正端着望遠鏡看向城外的孫連勝,後者的臉色這會黑的好似天邊的烏雲,陰沉的就要擠出水來。可爲了守備團和自己今後的前程,田廣必須問出這句話,誰讓他是孫守成派來輔佐孫連勝的呢。
“打什麼打,不打,咱們就在城頭上看着,我倒要看看姓唐的本事有多大。”孫連勝明顯還是不能釋懷他和唐城之間的那點糾葛。本以爲接任了麻城守備團團長的職務,就能完全的把持麻城的防務,沒想到有88師撐腰的唐城卻拿到了麻城的防務指揮權,自己這個擁兵數百的守備團團長卻成了個敲邊鼓的,既然是這樣,那自己就做好這個敲邊鼓的角色,孫連勝倒是要看看唐城只有140人的二連是如何應戰五六百個土匪進攻的。
孫連勝的豁達讓田廣無法繼續下邊的話,幹張着嘴好一會,田廣這才暗自搖着頭慢騰騰的從城頭上走了下去,輔佐這麼個不懂打仗的玩意,絕對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他孃的蠢貨,唐城的二連要是被土匪吃掉了,你以爲你就能獨善其身了,88師那夥子眼睛長在該頭頂的傢伙不把你孫連勝撕成碎片纔怪。”走下城頭的田廣對着城頭上孫連勝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然後把自己帶來的那些士兵叫過來小聲的叮囑了一番。
田廣已經做好了隨時出城接應唐城的準備,一旦發現城外迎敵的二連出現敗勢,他從36師帶來的一連正規軍立馬就能殺出去支援唐城,與公與私自己都能落下好處。宋希濂雖然看重36師,可孫家的人在36師擔任的都不是主官正職,和88師的上下抱團相比,孫家在36師裡混的並不是多好。如果不是孫守成還算是宋希濂的親信之人,孫連勝這樣整日裡胡混的傢伙早就被人半夜打了黑槍了,那裡還輪到他給自己擺臉色看,兩下里一對比,田廣自然選擇了幫助唐城。
城外陣地裡的唐城卻不知道這些,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指望能得到孫連勝的助力,再說現在來的不過是些土匪,二連若是連這些土匪都打不過,哪裡還有資格跟日軍作戰,所以唐城並不慌張,而是靠坐在戰壕裡靜靜等着土匪們的到來。一支部隊的戰鬥力如何並不單單表現在對敵迎戰之時,待敵出現時的心態纔是最重要的,指揮官的表現直接影響到部隊戰鬥力的發揮,若想發揮出部隊的全部戰力,指揮官在睿智指揮的同時必須鎮定應對。
這是唐城在謝波那本筆記中看過的一段話,雖然明白這段話中的意思,但什麼都明白的唐城卻不屑於做什麼戰前動員式的講話,他所要做的就是表現出平時如同訓練時的平穩。在二連裡爲數不多新手們焦急等待敵軍出現的時候,唐城要讓他們看到自己的鎮定,讓他們覺得即將發生的戰鬥和平時的訓練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便是會多了些血色。
和劉山羊一樣,唐城也覺得鍛鍊士兵最好的手段就是不斷的戰鬥,只有戰鬥的淘洗才能從砂礫中找到暗藏其中的金粒,也只有不斷的戰鬥才能讓二連的士兵成爲真正能在戰場上活下去的老兵。唐城不知道九泉之下的老許會不會罵自己太過敗家,爲了迎戰即將到來的土匪,唐城調集了幾乎二連全部的彈藥,只要能讓二連這些傢伙成爲真正的老兵,唐城不在乎那些彈藥。
唐城刻意表露出的鎮定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在牛老桂他們那些班排長和老兵們的引導下,戰壕裡的新手們不再滿臉冷汗的緊緊攥着自己的武器,在老兵們的引導下,新手們靠坐在戰壕裡或是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夾着菸捲大口抽着,或是聲音嘶啞的和身邊的士兵聊天吹牛,總之二連的陣地裡完全找不到大戰來臨之前的那種緊張氣氛。
“這些傢伙還行,多打上幾仗就好了,我當初被班長逼着在戰場開槍的時候,還不如他們現在這樣。”在陣地裡巡視了一圈,有些氣喘的牛老桂挨着唐城坐了下來。已經是二連連副的牛老桂更多的時候更像是在扮演保姆的角色,每當唐城有鑽牛角尖的時候,牛老桂總是能找到話題和唐城閒扯一氣,等唐城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情緒已經放鬆下來。
接過牛老桂死來的香菸夾在手裡,唐城順着牛老桂的視線看向戰壕裡的那些新手們,“就怕日軍不給我們時間,被抓了活口的那幾個馬匪說他們的馬隊裡就只有一個日本人,這話我信。可按照我對日本人的瞭解,他們不大會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我就怕後面來的那些土匪有問題。”唐城說這些話的聲音很輕,但牛老桂卻被唐城的話震的不輕。
從腳下的泥土裡撿起掉落的火柴,牛老桂一臉震驚的看向身邊的唐城,“你是說後面那些土匪裡可能有日本兵?還是說那些土匪全都是日本兵?”牛老桂並不是個腦筋轉的快的,可唐城剛纔那些話裡的意思實在太過明顯,猶是牛老桂這樣的人都聽出了唐城話中的意思。
“不是很肯定,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我當然也希望來的都是土匪,這樣我們練兵的機會就來了。”唐城拿過牛老桂手中的火柴,然後划着給自己和牛老桂把煙點着,“可如果來的是日軍,五六百人可就是日軍兩個中隊的規模,二連現在別說同時應對兩個日軍中隊,就是獨自迎戰一個日軍小隊都很麻煩。”
把已經點着的菸捲湊在嘴邊卻不知道抽的牛老桂不由得眼皮直跳,他知道唐城所說的麻煩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在指二連可能會出現的傷亡。和日軍有過不止一次交手的牛老桂知道日軍的戰鬥力,現在的二連的確還不具備**主戰部隊的戰鬥力,可也總不至於讓唐城如此的悲觀啊。吧嗒吧嗒嘴,牛老桂把想要問的話咽回進肚子裡,現在可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牛老桂在想着如果爲唐城提氣,大戰在即,身爲指揮官的唐城這樣可不行。
牛老桂一口下去就把嘴裡的菸捲抽了一半,許是看出了牛老桂的心中所想,唐城笑了,“我也就只是那麼一說,我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二連寄託了太多人的希望,我又怎麼會把二連帶進絕路里去。”唐城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牛老桂懸着的心總算是落地了,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就好,總也好過滿腦袋裡都是漿糊。
不過唐城的話也讓牛老桂心裡有了明悟,這個只有19歲的小連長揹負的東西太多了,也難怪他會在黃家離開麻城的時候選擇了留在麻城,重建二連對唐城而言不僅僅是一個承諾,更多的是那份責任。“來了來了。連長,一排那邊搖旗子了。”陣地裡的觀察哨拎着望遠鏡一溜煙的奔到唐城身邊,佈置在側翼隱蔽的一排搖了旗子,這就表示唐城他們等待多時的土匪終於來了。